眼神杀气十足,语气不容否决。
段优若看到她的一刹那,心就落回肚子里,她若释重负的笑起来。
姐姐来了。
第四十一章
聂月一进会议室, 果然成了众人的出气筒。
甚至比段优若那时还凶,因为她还多了一重“赵秀珠女儿”的身份。
“你还敢过来?段海呢?小女儿应付不了就让大女儿来了是吗?”
“你们跟她说这个干什么,说不定就是她把海明的资料盗给XU的, 都说段海和她关系不好, 这么多年,她就是来当小间谍的。”
“说够了吗?”
聂月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在座的人听得清楚。
她笑了笑, 把手上的文件夹“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会议室安静下来, 大家纷纷面容不善的看向聂月。
“我就想问一句,当初, 是有人逼你们和段海签订协议的么?”
“还是段海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给他投资的?”
聂月:“如果都不是,现在出现问题,你们一个个把责任全都推在别人身上, 甚至把怒意牵连到一个什么都没有做过的小姑娘身上,你们一个个的, 好意思么?”
在座的虽然都是长辈,可聂月说话没留情面, 大家都是成年人, 话说这么直白实在下不来台。
聂月要的就是他们下不来台。
“我知道你们生气, 愤怒, 觉得段海是个窝囊废, 是个疯子, 明明自己已经溃烂还非用自己最后一口气报复别人,用的还是你们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这跟段优若没有一点关系,我都没有说和我没有关系,因为我的确是赵秀珠的女儿。”
众人小声议论起来, 其中一个人站出来说:“现在我们就想要个说法,现在海明到底该怎么办。”
“不是有人已经说了吗,等着被收购。”聂月若有所指的看向孙董。
孙董低着头,假装不知道在说谁。
聂月还没有说话,外面走廊忽然传来响亮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似乎有人声破口大骂。
段优若慌慌张张跑进来,这一堆人的目光立马看向她,她瑟缩了一下,跑到聂月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赵秀珠来了,砸公司呢。”
聂月愣了一下,连忙跑到外面。
赵秀珠身后带了一堆人,她手里拎着一根铁棍,耀武扬威走在最前面。
“赵总,赵总您别上去,我帮您预约。”前台一路跟着他们上了电梯,哆哆嗦嗦的跟他们商量。
赵秀珠身后的一个男人恶狠狠的指着她:“离我们远点,就当什么也没看到,听到没有!”
XU集团本来就是靠暴力起家的,现在赵老先生好像很斯文很绅士的样子,当年他带着一队人去钉子户家里打砸抢烧的时候,大家都还没忘。
赵秀珠这样的性格多少也受些影响,不然也不至于在婚后和段海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段海!给老子滚出来!”
赵秀珠一路走一路喊,遇到玻璃就敲碎,办公室里的人都吓坏了,紧躲在里面不敢出声。
“缩头乌龟还没当够吗!给老子出来!”
段优若害怕,悄悄的往聂月身后站了一点,聂月用手护住她。
“段海不在,你别砸了。”聂月往前走了几步,段优若怕她有危险,拉着她衣角,另一手握着手机。
心里做好了,那个人要是对姐姐不利她能立马拉着她往反方向跑。
然后用手机报警。
赵秀珠看到聂月,好像看到什么好戏一样。
“哟,你们父女俩,改成一个鼻孔出气啦。”
赵秀珠用铁棍指着聂月的鼻子,她偏开头,手指把铁棍拨开,“他真的不在,你要是想找他,直接去他家里砸,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你他妈说谁呢!”
“说的就是你,我还能说谁,”聂月说:“你现在的行为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分别。”
赵秀珠一把把会议室玻璃砸碎,大家尖叫着慌张躲避。
“你他妈再说一句!”
赵秀珠扬起铁棍,聂月看着她半晌,忽而笑了。
“你笑什么?”赵秀珠恶狠狠地问。
“过去这么久了,你一点没变。”聂月轻轻的说:“以前是烟灰缸,现在是铁棍。”
赵秀珠记得聂月的伤疤,就在藏在发际线那里,当时她满脸是血,她和段海把她送到医院,医生都觉得惋惜。
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以后恐怕要留疤了。
是她亲手用烟灰缸砸向她,现在她用铁棍指着她。
赵秀珠眼眶红了,看上去更加凶狠:“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我要找段海!那个王八蛋呢!”
聂月是阻止不了赵秀珠的,她一开始就知道,她在他们心中根本没有那个分量。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知名地产集团总裁带着一群人到对家公司闹事,被警察带走,终于在警局看到段海,然后又差点当场和段海打起来。
她旁观这一切,仿佛在看一场闹剧。
从警察局出来,聂月已经精疲力尽。
段海坐着轮椅,跟在聂月后面出来。
“我已经办好手续了。”段海说。
“什么?”
“会有人收购海明,我的退休金攒够了,不打算再拼了。”
段海坐在轮椅上看着远方:“我对不起你和小若,你们……”
“别说了。”聂月说:“没必要。”
段海叫住她:“小月。”
聂月摆摆手,没回头:“过好你的生活吧,和我没关系。”
-
聂月在酒吧里喝个烂醉。
她窝在吸烟室,一根借着一根的吸烟,傅其琛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烟雾已经看不见人了。
“这是干什么,想把我家酒吧点着?”
聂月懒懒的倚在那,眯着眼睛认了半天,“你怎么来了。”
声音已满是醉意,傅其琛坐的离她远点:“帮我媳妇看店。”
聂月笑了一声:“软饭好吃么?”
傅其琛:“好吃啊,我胃不好。”
聂月不说话了,继续抽烟。
傅其琛:“最近什么情况啊?又睡不着了?”
聂月失眠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找过心理医生,也像模像样吃过很久的药物,都没什么用。
她心里有个结,始终解不开。
药物的副作用太大,聂月改成了喝酒,有的时候喝醉了反而睡得好。
“睡着,睡不着都是一样的。”
傅其琛:“我听说海明的事了。”
聂月:“应该都听说了吧,闹到警局去了。”
傅其琛:“这事儿我总觉得有点奇怪。”
聂月;“哪儿奇怪?”
傅其琛:“说不上来,从两家公司共同争夺同一块地开始,就有点奇怪。”
聂月喝了酒,眼睛亮亮的。
“他们的确是对家公司,这么多年了,外面都传他们水火不容,可真刀真枪这样动手,针锋相对去抢同一块地,才是真正水火不容的开始。”傅其琛一边思考一边皱眉:“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么?”
那块地是两家公司争夺的开端,是一切矛盾的根源。
从那次开始,他们的争夺越来越多,矛盾越来越尖锐。
聂月坐直了一些,脑子缓慢的运转。
“你是想说……这些有可能是人为的?”
傅其琛:“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傅其琛在脑子里措了下辞:“只能说我觉得有些奇怪。”
聂月喝了太多酒,头晕起来,“不知道,不想思考。”
傅其琛给自己也倒了杯酒:“那就不思考,来,我敬你。”
-
聂月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家里,自己的床上。
“喝点东西吧。”晏惊寒穿一身家居服,好像守了她很久。
“我……”
“傅其琛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的。”晏惊寒说:“想吃哪样?”
是糯米糕,不同口味的糯米糕。
聂月心里有点难受,“都不吃,我没事了。”
晏惊寒状态不太好,挺明显的黑眼圈。
聂月撇过眼睛。
她不想看。
晏惊寒欲言又止,“那我先出去了。”
关上门之后聂月才抬头。
两人的关系似乎又变得飘忽不定。
说好了,只是亲吻没有其他任何关系,也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更不是夫妻。
可是两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海明出事,晏氏并未插手,他们的商业联姻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们谁也不说这件事,聂月很明显在逃避,晏惊寒也不肯说。
就这么僵着,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见面。
聂月一直在家,晏惊寒似乎很忙。
又过了半个月,周一,聂月收到段优若电话。
海明被人收购,手续都已经办好,今天要签合同。
段海不肯亲自出面,让段优若代笔,段优若不敢自己面对。
“行,我跟你过去。”
临上车的时候聂月多问了一句:“对方公司是谁?”
段优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去签个字。”
聂月点点头。
他们到得早,对面在整点的时候才来。
清晨的阳光很好,铺洒在会议室里,新换的玻璃窗非常明亮,在房间里晃出一层光雾。
直到很多年以后,聂月都还记得那天早晨的场景。
她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然后助理进来告诉她,晏总到了。
聂月抬起头。
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光雾中走来,走路的时候有略略垂眸的习惯,西装革履,腕上戴着一串佛珠。
眉眼清冷,直到抬起头,触到聂月目光的那一刹那才有了一点波纹。
遥遥相对。
还是聂月率先笑起来。
“居然是你。”
第四十二章
聂月好像冷静许多。
如果聂月能够保持理智, 好好的理顺一下整件事情,不难发现端倪。
晏氏和海明联姻,不可能毫无所图, 段海太看重自己的那一小块利益, 没有看到整个局势。
晏平迟临近退休,晏惊寒即将接手,名望在外, 晏惊寒还缺一项对于晏氏的重大贡献。
海明和XU是行业内都知道的老竞争对手了, 晏氏的局就赢在一个“鹬蚌相争”上,段海早知道赵秀珠背后和晏平迟的助理见过面, 他以为单纯只是探讨那块地的归属。
聂月想,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晏氏在海明这边联姻, 获取海明信任,另一边其实和赵秀珠也有联系, 保持海明和XU业绩之间的微妙平衡,越是平衡, 矛盾越明显, 越想获得更多筹码压倒对方。
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两败俱伤。
如果这是晏氏布的局, 目标猎物一定不止一个小小海明集团。
那么——
“你下一个要收购的, 是XU集团吧?”聂月轻飘飘的说。
既然段海的最后一个动作是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拉XU下水, 既然能让赵秀珠“重操旧业”不惜靠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回来报复段海。
那么就意味着现在XU也已经掏空了, 空有一个大公司的名头。
这样的公司根基不深,早年业绩也许出众, 可是后续资源跟不上,决策一旦出一点问题,资金链必然断裂, 就会有破产的风险。
晏惊寒就是算准了这一点。
晏惊寒没回答,淡淡的看着她。
聂月笑了笑,转身出了会议室。
原来是这样啊……
聂月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想笑。
她今天穿得很美,妆容都很精致,踩着高跟鞋走在不算平整的人行路上,鞋跟总是踩到缝隙里,一卡一卡,好像马上就要绊倒。
天色湛蓝,聂月忽然想起,那次在赛格岛上看到的日出。
那段经历好像脱离人生轨迹的一段单独的时光,远离家乡,远离国度,活跃于世界以外。
她的一生阴沉昏暗,那段时光好像一颗玻璃球,反射太阳的光芒,五彩斑斓熠熠生辉。
聂月低下头,够了。
有这段经历,也就够了。
聂月自嘲的笑了一下,何必为难自己呢。
手机在包里震动很久了,聂月拿出来看了一下。
段海十个未接来电,段优若两个未接,陶冰还有一个,看的这功夫,段海又一个电话进来,聂月莫名烦躁,关掉手机扔回包里。
清净了。
聂月去了一家清吧,点了杯淡酒,静静的听歌,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台上的歌手唱得很有感染力,唱爱情,唱亲情,聂月认为自己应该没有太多代入感的,还不如听技巧听曲调。
毕竟这两样东西她都没有。
一晃到家已经十二点多了。
一楼没有人,聂月也没打算停留,她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下楼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
正准备喝,门锁响了。
晏惊寒看到她的时候好像愣了一下。
聂月勾起一个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忽然大步过来,一把把她拉进怀里。
她手里的蜂蜜水洒了他一身他也没有在意。
晏惊寒埋在她肩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聂月听到他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要从他的胸腔跳跃进她的身体,和她的心脏靠在一起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