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连堂神采奕奕地一路走到主位坐下,身边的人仍旧是如今最得宠的那位娴妃。
“都起身吧,今日篝火宴,不必拘礼。”慕容连堂开口倒是中气十足,看上去丝毫没有被白天云栖林的意外吓到。
所谓篝火宴,其实除了席位外一圈架了火把,还有中间多了一簇篝火外,与其它宴会并无多么大的不同。
至少目前来看,沈如意就是这么想的。
“今日羽猎,众卿都辛苦了。”慕容连堂环视一周开口,“虽然中间遇到了一些比较凶猛的黑熊,但显然对于我大临的勇士来说同普通的猎物没什么区别!”
席下原是一片沉默,可谁想慕容玦却突然应声:“父皇说得不错,那些黑熊对我们来说也不过是玩物而已,不堪一击,倒是让我们生了见识。”
“哈哈哈,玦儿说得对。”
慕容连堂笑了两声,视线在席位上轻扫一圈,很快,以沈冲为首的众臣也立刻跟着称赞应声。
沈如意面上虽含笑,可目光却下意识看向对面一列席位。除了明远候和万太傅两家外,只有少数没有跟着笑。
“按着惯例,朕还得给羽猎大会的魁首封赏。”
在欢呼笑声后,慕容连堂再一次开了口。
众人瞬间又安静下来,心里都十分清楚,今日这情况,又有谁能猎得几头猎物。
沈如意瞥了眼慕容珩,这厮的连冠怕是要被人截了,也不知是谁能拿到。
正在这时,慕容连堂身侧的内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头的东西被一块红布遮着。
内侍面带笑容,尖声高喊:“今日羽猎大会魁首是……”
众人其实都有些好奇,在这种意外突发的情况下,谁还能拿到这魁首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才回家没多久,短小了,大概后天或者哪天日万补上!(捂脸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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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席间稍稍安静一些, 内侍吊足胃口后终是出声道:“魁首是荣平县主!”
“荣平县主?”
众人面色各不相同,有的目露惊诧,有的眼里惊艳, 女子得羽猎大会魁首这还是史上头一回。
尤其在这黑熊意外突袭的情况下,竟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猎得最多的猎物。
沈如意亦是面露惊讶, 不过也只一瞬, 而后便侧过头低声笑道:“你这魁首还真的被人拿了啊。”
犹记得今早上在云栖林, 慕容珩那句“这个魁首是该让人拿一拿”。
一语成谶。
身边的人本来没什么表情,听到她这调侃的话也侧过头, 意味不明道:“我今日就猎得一物,若还能拿这魁首,那也过于无趣了。”
“……”沈如意暗自翻了个白眼,不就是暗戳戳提醒他压根没时间羽猎嘛。
他们在这里说着悄悄话,却不知旁的人此刻也正朝他们这里看来。
“早就听闻三皇子和皇子妃感情深厚, 如胶似漆, 这次倒是真见着了,哈哈哈。”
浑厚的男声从斜对面传来,沈如意这才发现刚刚还因为魁首结果有些喧闹的席间不知何时已经安静下来, 而此刻高声点到她的正是慕容珩的叔父——广清王,亦是荣平的义父。
“可不是嘛,大家都在讨论着姝儿夺魁一事, 小两口却在偷偷说悄悄话。”一旁附和的女子约莫就是广清王妃,姿态雍容,面上倒是看着和善。
这两人一言一语的, 其与众人也都难得敢跟着笑一笑,毕竟这大临还没多少人敢打趣堂堂三皇子。
“珩儿啊。”待席间的哄闹声稍稍淡去,慕容连堂不紧不慢地看过来, “你拿了这么多年的羽猎大会魁首,这头一次被人拿了可有什么想说的?”
沈如意对这问题着实无语,虽说慕容珩并不是在意这么一个虚名的人,但你拿一个大半天都在和黑熊对抗的人去比较,也未免可笑了些。
但慕容连堂这问明摆着就没想让他儿子拿对付黑熊为借口,毕竟他说过“黑熊于他而言就如普通猎物罢了”。
好在慕容珩还是十分淡定,甚至微微笑了下,先是对着他父皇回道:“这魁首从未说只一人能拿,荣平县主骑射皆善,夺得魁首并不意外。”
话毕,他又转向斜对面广清王一席,目光轻扫一圈落在荣平身上,轻启薄唇道:“祝贺荣平县主夺得这魁首了。”
沈如意可太佩服慕容珩这从容不迫的姿态了,这一言一语的倒是彰显了他自己的气度。
“三皇子说笑了,论骑射,荣平可是远不如你。”慕容姝从桌上端起酒杯,朝慕容珩这边敬来,“下次羽猎,我可是要同殿下好好较量一番。”
慕容珩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只跟着也饮了一杯酒。
“陛下,这说了这么久,魁首的赏赐到底是什么还没说呢。”在慕容连堂身侧的娴妃淡笑着看完这幕,而后突然开口。
“爱妃说得对,这赏赐……”慕容连堂抬手示意一旁的内侍上前,道,“其实这赏赐朕是照着珩儿可能的心愿定下的,怕是不太合荣平这女儿家。”
慕容姝大方一笑,起身回道:“陛下的所赐不管是何物,对荣平而言都是恩赐与荣幸。”
“还是荣平会说话。”慕容连堂呵呵笑了两声,示意内侍掀开赏赐上遮着的红布,“打开吧。”
内侍矮身应下,而后抬手朝着红布伸去。
台下一众大臣都好奇地看着,沈如意也不免被勾起好奇心,在慕容连堂心里,他这三儿子能有什么心愿?
红布揭开的一瞬,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托盘上展露出了两个物件。
一把半臂长的金柄镶珠弯刀和一条染金皮鞭。
“这把弯刀曾陪着□□征战沙场,至于这金皮鞭……”慕容连堂顿了顿,他的目光落在慕容珩身上,“这是你母妃当年赠给朕的生辰贺礼。”
听到这话,沈如意一愣,余光一瞥才发现身侧的人早不知何时已经被金皮鞭吸引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它瞧。
这时她忽地发觉,所谓“从容不迫”的铠甲也并非时时都有用,慕容珩终归还是有软肋。
“父皇之用心令儿臣有所触动。”对面的慕容玦突然开口,“只是可惜了三弟这次……没等夺魁。”
其实早在慕容连堂说出赏赐的渊源时,席位上的众臣都在偷偷议论着,大部分都是一副惋惜的面孔。
这种情境下,若是慕容姝来一句“愿意将金皮鞭转赠给三皇子”估计没能人察出其中不妥之处,可偏,慕容玦来了这么一句。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从“感性”中脱离出来。
哪怕慕容姝想转赠也无法,这可是陛下赏给魁首,若这赏赐如此随意转赠,那还为何定下如此规矩?
以后谁想要便给谁就是了?
沈如意实在万分鄙夷,慕容玦在这种时候还能有如此缜密心机,真不愧是男主最大的对手。
最后,这两件赏赐还是被送到了慕容姝的手里。
……
篝火宴的最后一个环节那就是围着篝火放肆歌舞,因为这时慕容连堂会特意提早离场。
若是放在往日,沈如意一定想凑凑这个新鲜的热闹,尤其秦倾还在第一时间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
可现实是,她身边的某人自从封赏后便一言不发,从神情上看虽说没什么异样,但她能感觉到这厮前后的气场已经有所改变。
以前是冷,并不算疏离,可现在,不仅冷,还带着点丝丝的伤感?
沈如意抱着为本书男主负责,以防其想不开的心态,最终还是拒绝了秦倾的邀请。
等秦倾离开后,她侧身问慕容珩:“我们现在回营帐吧,你受了伤应该早些休息。”
有些东西既然错过了,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遗忘,而睡觉是最容易让人暂时性失忆的方法。
本以为她还要再问一遍,可慕容珩却很快做了回应,虽然没说话,但点了个头。
两个人从边上退出,并不想引人注目,可没想到才走出一小段路还是被人喊住。
“三皇子留步。”
来人开口气势十足,毫不怯场,沈如意停下脚步回头,果不其然是荣平县主慕容姝。
“荣平县主可有何事?”
慕容珩并未转过身,沈如意看了他一眼,无法,只得她来回应。
慕容姝轻轻瞥了她一眼,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反而继续朝着慕容珩道:“我知道三皇子对舒贵妃的遗物感兴趣,或许我愿意将它让给殿下。”
闻言沈如意一愣,慕容姝这是在向慕容珩示好?
她微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静等他做出回应。
“这不是母妃的遗物。”
沉默并没有很久,可这回得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
慕容姝许是也有些奇怪,道:“殿下这话何意?”
慕容珩背着身子,脊背挺拔,神情隐在夜幕中,淡漠的话语渐渐响起:“这是母妃赠给父皇的,自然已经是父皇之物。”
沈如意就这么看着一旁的火光映在慕容姝的脸上神情从自信高傲忽地一下变成尴尬和不解。
“若荣平县主无事,那我们就先走了。”慕容珩轻声开口,也不等回答便示意沈如意跟上。
回去的路渐渐远离热闹的篝火宴,草原上偶尔想起点点的虫鸣,沈如意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只萤火虫无声地飞过,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真不想要那金皮鞭?”
慕容珩轻抬着下巴,似乎在看远处,听见她这话后顿了下才道:“那物件既是母妃赠给父皇的,那便不再是母妃之物了,我要来何用?”
话是这么说,可……
“那你刚刚,刚刚为何怎么沉默?”沈如意一边问还一边轻轻咳了两声,这问题多少涉及到“个人隐私”。
“虽然它不是母妃的遗物,但至少是由她的手碰过,况且这金皮鞭……”慕容珩的语气稍稍冷了些,“是母妃的心意,旁人拿走,这心意就不复存在了。”
“那你为何刚刚不答应,至少能保存下这份心意?”沈如意不解,听他的语气明显是可惜和不满。
这次慕容珩并没有很快回答,反而沉默半晌,在走出几步后才忽地启唇,话里还带着点淡淡的自嘲:“该珍惜的人不珍惜,我要来何用。”
该珍惜的人……
沈如意心头一动,是啊,这金皮鞭是舒贵妃在慕容连堂生辰时赠与的,若那个被赠与的人都已经可以随意将它当作赏赐,那其他人在乎还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连堂说是“用心”地替他儿子备好这赏赐,可就算没有黑熊突袭,难道慕容珩就真的能保证继续夺魁?
说着用心,实际上不过是不伤心而已。
沈如意心里颇有感触,不自觉落后几步。
“这草原上多蛇虫,你确定还要继续待着吗?”
前头慕容珩突然开口,语气淡淡,可终于多了一丝人情味——调侃。
沈如意愣了下赶紧跨步上前。
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沈如意一回到营帐就想着躺下睡觉,可偏偏眼下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给左臂受伤的慕容珩擦身子还有抹药……
营帐里过分的安静,玻璃灯罩下的烛火轻轻摇曳,映得床榻上果着半身仰躺着的男人显得有些神秘与若有似无的迷人。
沈如意屈膝跪在床榻边,一手握着青瓷瓶,一手持着一个小匙,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开始乱飘。
“还要多久?”长久的无声让慕容珩忍不住睁开眼,“……你在干嘛?”
沈如意这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我在看先从哪里下手好。”
“又不是习字,还要考虑起笔,你刚刚不是还在和流香说很困了吗?快些。”
说着,慕容珩又一次闭上眼。
第47章
沈如意撇撇嘴, 而后垂眸小心翼翼地将药粉先倒在小匙上。
一切准备就绪,她抬了抬眼皮大致扫了眼慕容珩前胸点点的伤痕,这几处伤倒不是很严重, 就是零散得很。
“陈太医说这药粉清凉能止痒,不过一开始会有些刺激。”
床上的人轻轻“嗯”了一声, 沈如意见状也不再浪费时间, 直接开始涂抹。
药粉带着淡淡的清香, 闻得久了还能感觉到有些苦。
零碎的伤很快处理完,大头还在后面……沈如意将目光移向慕容珩的左臂, 上头虽包着纱布,但大半天过去,血迹还是隐隐透了出来。
她拿过剪子将纱布剪开,一条一掌长的缝痕就这么裸.露出来,没了布条的压力, 伤口处的血瞬间又渗了一些。
沈如意一惊, 赶紧拿了另一个小瓷瓶,这是专门止血用的药粉。
白色的药粉轻轻撒在缝痕上,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
“呃……”
从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慕容珩这次也忍不住轻哼出声, 浓长的剑眉狠狠皱起。
“不好意思啊,可能是我一次性倒太多了。”沈如意轻咳一声,垂眸继续, 手下动作不自觉地放缓。
“没事。”
慕容珩的嗓音微哑,但说完后神色就立刻恢复如常,就好像刚刚的脆弱是沈如意自己的幻觉。
一刻钟后, 所有的伤口终于处理完毕,沈如意将药瓶收好后才发觉慕容珩不知何时已经睡过去。
她心底其实还有许多关于今日云栖林黑熊一事的疑惑,可看现在这情况, 似乎也只能等明日起来再问了。
白日里事情发生得太多,入睡后就很容易被梦缠住,漫漫长夜过去后,沈如意都怀疑自己打了一夜的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