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看向他,突然有所感应般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到什么了?”
慕容珩回看着她,不否认也不承认。
这个回应,沈如意心下了然,斟酌片刻后她再次开口:“既然你已经清楚为什么还来问我,是想试探我会不会隐瞒?”
“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对于你来说什么最重要。”慕容珩接得很快,可说的话却让人难以捉摸。
“什么意思?”
“虽然父皇赐婚的圣旨里写的是沈家嫡女,但对于旁人而言指的应该是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相府的那个人,可你不是。”慕容珩从桌上拿过一张手掌大小的字条,“沈冲也确实从南边接回过一个女儿,但那个人不是沈之玉,而是你。”
沈如意接过他手里的字条,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她大致扫了一眼,几乎是她或者说是原主这么些年来的人生轨迹。
就在她的注意力还落在字条上时,慕容珩又紧接着说道:“沈冲这招瞒天过海确实不错,哪怕最后查出来,你也是确实是沈家嫡女,似乎够不上什么欺君之罪。”
是,原主本身就是沈家名副其实的嫡女,刻意隐瞒并不是因为欺君,而是因为代嫁一事揭开,沈之玉和慕容玦的事便不容易继续隐藏下去。
听到现在,沈如意反倒轻松起来,既然对面这人什么都已经知晓,她自然没什么压力:“你查到的这些不假,你说的这些也没有错。但我还是想问,你刚刚说的想知道现在对于我来说什么最重要,这话何意?”
“你替沈冲瞒着,或者说替沈之玉和慕容玦瞒着,是因为你在乎沈家还是因为你只是想活命?”
这话刚落下,沈如意便轻笑出声,道:“虽然我这么说你或许不信,但其实我对沈家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我的生母并非是现在的沈夫人,我也是早年离家,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唯有祖母最为亲厚。”
这话不仅是替自己说,也是替原主说。原著里就是原主对沈冲还存有幻想,才让沈冲有机会“威胁”她做事,也让慕容珩心里的不信任加重。
两个互相隐瞒,互相试探的人注定走得不会圆满。
而现在沈如意不隐瞒,只是为了能在这个世界活命,抱好男主大腿,等他登基,到那时或许自己已经有了独自离开的资本。
慕容珩不知道面前的人已经在心里想了这么多东西,他只勾了勾唇道:“你这番话,我可以将它视为你已经在沈家和我之间做出选择了吗?”
“……”
沈如意眉心微拧,这话好像没什么毛病,她确实在两者之间选择了他,但听着怎么有些别扭?
还等不及她细想,慕容珩又道:“你可知沈之玉现在已经开始正大光明地进出二皇子府了?”
话题转得有些快,沈如意愣了下,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秋猎回来以后。”
沈如意面上有些疑惑,原著里秋猎回来后慕容玦其实是沉寂过一段时间的,沈冲为了长远考虑特意不让沈之玉在这个时候接触慕容玦。
如今慕容玦这边倒是和原著走向没什么大的出入,可沈之玉怎么会突然这么明目张胆?
“你在想什么?”
慕容珩出声打断沈如意的思绪,她回过神来,问道:“这几天宫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按着我那个爹的性格,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让沈之玉去找慕容玦。”
“前几日娴妃查出有孕。”
娴妃有孕?
对了,秋猎后娴妃确实有过身孕,但也只是“有过”,这个孩子被皇后暗害并没有生下来。
慕容珩见沈如意不说话,便继续说:“荣贵妃担心娴妃会生下龙子,老来得子必会受到重视,也因此她已经开始替慕容玦物色正妃,以此巩固他们这一派的势力。”
“物色正妃?”沈如意挑了挑眉。
原著里这个情节确实存在,沈之玉内心急切但沈冲并没有允许她随意出府上门找慕容玦。这之间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如今的沈之玉如此迫不及待?
不过抛开这些先不谈,沈如意还是要先问:“你是担心沈之玉会嫁进二皇子?”
本以为会得来一个肯定的回答,谁想慕容珩确实果断地回了个“不”字。
“为何?”
“你我二人一直以来都是以恩爱的一面示人,虽说慕容玦一直在和沈冲合作,他或许对你父亲很是信任,但荣贵妃一定不是。”
慕容珩从桌上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继续道:“我的人得来的消息是,荣贵妃已经暗中在和工部尚书闫森联系,他们这一派同工部向来密切,选择闫森嫡女倒也合理。”
沈如意跟着在桌边坐下,左手抵在桌面撑着下巴淡笑一下:“你觉得这个消息我那个父亲知道吗?”
“他若是不知道,那这出戏还怎么演下去呢。”
慕容珩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可沈如意却是一字不落地都听了进去。
“你这是话里有话?不会是你把这个消息给到沈家的吧?”
慕容珩未语,转身朝着屋外走去,道:“过几日要去一趟宫里,你同我一道。”
沈如意啧啧两声,看来接下来沈之玉和慕容玦那边有的闹腾了。
不过这些事都有慕容珩来烦恼,她可不想插手同这些人演戏浪费时间,对于她来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翌日。
“皇子妃,秦家的马车已经到了。”文玉从外头跑进屋里,气喘吁吁地说着。
流香走过去替她抚了抚背,道:“下次没必要这么赶,秦姑娘和我们皇子妃都是慢性子。”
闻言,里屋里头沈如意收拾笔稿的动作一顿,回身开口:“流香,你这可是在抹黑我三皇子妃的高大形象啊。”
“噗嗤。”
外头两个丫头皆是一笑。
沈如意挑挑眉,心情愉悦。
她同秦倾昨日里已做了个长期的约定,两人隔一天便出一次门,一起去长宁街雨阁茶楼。她呢主要是去雨阁写书,而秦倾则是为了去那儿听书。
一般来说,两个人上午都会待在雨阁,大多数时候选择在午膳前各自回府。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这一天她们决定去雨阁对面的金尚楼解决午膳问题。
金尚楼是长宁街上最繁华的酒楼,一到用膳时间人流极为庞大。
“也不知有没有雅间了。”秦倾看着金尚楼外拥挤的人群,有些烦躁。
沈如意轻拍了下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大不了找个偏僻雅座,也能清静……”
“啊!”
她这边话还未说完,秦倾忽地一下尖叫出声。
第65章
一瞬间, 二人牵着的手被身后一股外力给拉扯开,沈如意侧头看去只见秦倾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你没事吧?!”她赶紧走上前拉住秦倾的手。
秦倾眉头皱着,摇摇头道:“没事, 就是被人撞了一……”
话,戛然而止。
沈如意看着她, 问道:“怎么了?”
秦倾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而后猛地抬头看向她:“弯月挂坠不见了。”
“弯月挂坠……万廷送你的那个?”
沈如意看着面色已经十分不好的秦倾, 下意识也摸了下自己的腰侧,一块作配饰用的白玉环也没了。
“……我们好像遇到小贼了。”
刚刚拥挤的人群已经缓缓散去, 她们这里的动静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秦倾不停地看着长宁街的两头,急道:“怎么办,我根本没看清是谁。”
沈如意回过头问流香和小青:“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人往我们身边靠近?”
小青吓得已经只会紧靠着她的主子,流香倒是还有些淡定, 但开口时还是磕磕绊绊:“奴婢, 奴婢没有注意到,刚刚人实在太多了。”
沈如意并没有放弃,流香和小青是跟在她们身后的, 能看见的东西一定比她和秦倾多。
“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挤到我和阿倾这边?身高,体型之类的?”
流香愣了下, 忽然眸光一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袋,开口道:“对了,刚刚好像确实有个穿深色衣裳的男子从奴婢面前挤到姑娘们身后。”
说完, 她还看向小青:“是吧,你记得吗?”
小青有些懵,但还是点点头:“好像, 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个子挺高的。”
“那他大概往哪个方向走了,你们可还有印象?”
两个丫鬟沉默片刻摇摇头。
这结果其实并不意外,她们能记起有这么个人已经很好了。
沈如意和秦倾对视一眼,而后看向流香:“快去将附近巡街的羽林卫找来。”
“是。”
秦倾拽着她的手,问道:“找他们还来得及吗?”
“两手准备。”沈如意拉着她的手,“我现在有一个猜测,那个小贼应该是往东边去了。”
“为什么?”
“刚刚我们两个牵着手,因为你突然一声尖叫,所以我的印象很深,当时有股力道就是往我们右手这边扯的,所以我猜或许是这边。”
沈如意指着右前方,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看上去没有半分异样。
“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这个人敢趁着人多就偷,指不定还会下手。”
秦倾点点头,她现在缓过劲来了,反手带着沈如意主动往前走:“敢偷到本姑娘这里,这人怕是活腻了,今天要是不把他揪出来我秦倾的名字倒过来写!”
沈如意:“……咳,放心,我们一起。”
说完,两个人就开始一边往长宁街的东边走去,一边不断地观察着街道两旁走过形形色色的人。
正当她们快要走到尽头时,左前方的一个铺子前突然一阵哄闹。
沈如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边的动静吸引过去,这是一个长宁街的旺铺,有些热闹本不足为奇,但她的目光却不由地落在某一个束着高马尾的男子身上。
这个男子着一身藏青长袍,个子很高,在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出。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如意注意到他眼神闪躲,整个人在不停地往边上一心顾着排队的路人身上靠。
“阿倾,你看……”
她话还没说完,那个形迹可疑的人却已经开始有所动作。
“如意,你说什么?”
“那人就在那儿!”沈如意匆匆说了句,而后便朝着左手边的铺子快步走去。
本以为这时候须得她主动来揭发这个小贼,可谁想这次的受害者要比她和秦倾警惕多了,还没等她完全靠近,被小贼盯上的姑娘先一步喊叫起来。
“你干什么!”
这个铺子前人群本就密集,这姑娘一喊,边上一圈人都看了过来。
“姑娘,在下什么也没做啊。”小贼心理素质倒是挺强,面对这么多质疑的目光,竟然还十分淡定地解释。
“你……你个无耻淫贼!”
姑娘面上有些许难堪,看来是因为小偷还没得手,她下意识以为只是个色狼。
“姑娘,这儿人这么多难免磕磕碰碰的,你也太多心了吧。”小贼装作无辜,还试图向边上围观的看客卖惨,“我真没故意碰她,估计是边上人推搡着不小心碰到了,我若真和这姑娘口中说的那般,哪还有脸继续在这里,早溜走了!”
围观的人不清楚真相,听着小姑娘的话面上义愤填膺,现在听完这小贼的说辞又变了脸色。
路人甲:“哎姑娘,他说得也不错,这里人多不小心碰一下也是难免怕是误会了。”
路人乙:“我看这人面相也不坏,怕是真误会了。”
路人丙:“是啊是啊。”
处在人群之中的小姑娘听着一圈人这样说话,急地快要哭出来,脚一跺就要扒开人群往外走。
“慢着!”
议论声和小姑娘的脚步同时停住,沈如意从人群外走进来,直接对上那高马尾的小贼,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负心汉!”
围观群众:“?”
秦倾:“!”
小贼:“?!”
沈如意无视边上一圈人诧异的目光,直接伸手指着小贼:“你抛弃家中糟糠之妻也就罢了,后来沉迷勾栏之所染上花柳病,怎么,现在是准备来大街上骚扰良家妇女了?”
“咦,真的假的啊?”离沈如意最近的一个男子捂着口鼻悄悄问道。
“当然是真的,他那花柳病幸好是看得早否则现在早就被人埋进土里了,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让他扯开衣裳瞧瞧。”
沈如意十分满意这人开口质疑,忙接话道。
“你胡说什么!”小贼面上震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这是哪里来的疯女人!”
秦倾也在这时挤进人群,不着痕迹地拉过沈如意,低语道:“你真认识啊?”
沈如意朝她使了个眼色,而后继续抬头看向对面小贼:“你废话太多了,你要是想证明我说得是假的,大可以扯开衣裳给大家瞧瞧你身上得花柳留下来的痕迹。”
“看就看,你这个疯女人,难道我还怕你……”
小贼原本气势汹汹,满脸“看我怎么打你脸”的嚣张模样,然而当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襟头时忽地一下僵住。
沈如意轻挑了下眉头,启唇道:“怎么不继续了?”
小贼恶狠狠地抬眸看来,余光瞥见站在她身侧的秦倾,目光倏地的一紧。
沈如意嗤笑一声,道:“哟,认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