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剑眉微皱,但目光仍旧十分温柔:“夫人这是怎么了,我是你的夫君啊。”
夫人,夫君……
沈如意还来不及回答,眼前再次一黑。
……
“什么鬼!”
床榻里侧的人忽然轻喊出声,双手一挥直接将衾被打开去。
慕容珩反应极为迅速,立刻侧身将她的双手轻轻压下,而后低声唤道:“如意。”
沈如意迷迷糊糊听见熟悉的声音,眉头一皱缓缓睁眼,面前这人看不清楚面容,可他的轮廓与气息却是无比熟悉。
她眨了下眼,突然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大脑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嘴先动了动:“夫……君?”
慕容珩面色本不算太好,他犹记得刚刚沈如意喊出“鬼”这个字,下意识便以为她做了噩梦。可她刚刚安然醒来,叫他什么?
夫君?
慕容珩面上一怔,头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刚刚喊我什么?”
床里侧的某人:“……”她现在彻底清醒了,请问还能收回刚刚那两个字吗?
“你刚刚喊我什么?”慕容珩可不是什么能随便糊弄的人,见她不语又再次问道。
沈如意轻咽了下口水,脑子急速运转着,忽然灵光一闪,开口:“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殿下,你觉得这话说得可对?”
慕容珩眼里的怔愣消失,嘴唇下意识紧抿着,沉声道:“你都做的什么梦?”
沈如意自知刚刚那话牵强也不敢再反驳些什么,只尬笑着回道:“扰了殿下休息是我不对,我尽量以后不做梦了!”
慕容珩可谓笑笑不出,气又谈不上,松开压着沈如意的手后便直接躺回到远处,不再多言。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沈如意悄摸摸地将衾被拉回,被某人紧握过的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温,让她不得不双手交握尽量让那种奇怪的触感消失。
都怪白日里慕容珩自己,说那么多次“夫人”做什么!
沈如意猛地闭上眼,试图忘记刚刚发生的一切。
翌日一早。
“皇子妃,殿下说今日早午膳都不回来了,让您不用等他。”文心进来换茶点时顺便说道。
沈如意斜撑着脑袋靠在桌边,轻嗯一声就没了动静。
一旁文心一愣,转头看向流香,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流香偷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半刻钟后,桌边的人忽然一掌拍在桌面,抬头道:“流香,收拾东西,我们回沁园。”
再这么和慕容珩相处下去,她还真怕……
到底怕什么,她却也说不出,只下意识便想着逃开。
可谁想她这边才起身,那头文心却忽然弱弱出声:“皇子妃,沁园可能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诸葛亮
第108章
沈如意脚下一顿, 抬头看去:“沁园回不去了,这是何意?”
文心面上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回道:“今早陈管事就吩咐了说要将沁园重新修缮一下,现在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开始了。”
“这事之前也没半点消息, 怎么突然就要修缮了?”沈如意面有不解,“况且那里还有我的好些东西。”
“这皇子妃大可放心, 这次修缮的主要是院子里桌子花草什么的, 屋内的东西他们是绝不会动的。”文心赶忙解释。
沈如意面上仍有疑色, 这沁园的院子此前就有过修整,怎的又来一次?不过既然已是事实, 她也懒得再纠结。
只是昨夜她那个梦实在过于羞耻,本以为白日醒来后梦境也会立刻遗忘,可谁想这次是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梦里她紧靠着某人胸膛时的触感似乎都还有残留。
基于此,她下意识的反应那就是暂时避开慕容珩几天,然而这想法还未付诸实际就被斩断了。
沁园修缮一事来得也太过及时了吧。
整整一个上午, 沈如意被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缠绕, 手下压着的宣纸上,一个字未写。
“皇子妃,皇子妃?”流香已经是第三次进书房, 眼见着自家主子半天没动一个字,她终是忍不住出声。
沈如意倏地回过神,抬眸看着来人:“怎么了?”
“是不是新书不好写啊?”流香试探着发问。
“没有啊。”沈如意摇摇头, 正要反问流香为什么会有此疑问,余光却先一步瞥见了手下空白的纸稿。
她轻咳一声将笔放下,重新回道:“我就是想偷个懒罢了, 你来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流香轻拍脑袋,似乎才想起过来的目的:“殿下回来了,现在正在前厅。”
慕容珩回来了?不是说不回来用午膳吗?
沈如意微拧着眉问道:“在前厅做什么?”
“和人谈事呢, 奴婢特意问了陈管事,说是新任的工部侍郎。”
……
午膳时间,沈如意刚从书房出来,抬眼便瞧见了慕容珩走进院内,两人隔着长长的一段距离对上视线。
咳。
“殿下。”沈如意矮身施了个礼,努力将梦境里的慕容珩和眼前这位区分开。
“怎么还未用膳?”慕容珩朝屋内走来,人未到,目光却先一步落在了桌上。
沈如意特意落了一步跟在他身后走进房中,随口回道:“也不是太饿。”
慕容珩走到一旁净手,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她:“若是胃口不好,可以让厨房准备一些开胃的小食。”
突如其来的贴心让沈如意一愣,一旁流香倒是反应迅速,偷笑着问:“皇子妃,要不要现在让厨房做点开胃小菜?”
沈如意抬眼轻瞪了下她:“不用麻烦了。”
流香吐吐舌头,笑着退回到一旁。
慕容珩并不知道这边的小动静,净完手便坐到了沈如意的身侧。
正在默默夹菜准备早点离开饭桌的沈如意手一抖:“……”以前不都是坐对面的吗?
“你昨夜……”
沈如意本还在纠结座位的问题,一听到身侧说出这三字便立刻警铃大作,忙抬头道:“刚听人说新任工部侍郎来府里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这一长串没有半点停歇,甚至声量也特意被拔高的话让一旁流香文心皆是一愣。
慕容珩倒是神色淡定,被打断话头也未有不悦,甚至开口前唇角还微微勾起:“工部牵涉玉州一事的人都已经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处理。”
沈如意本只是情急之下随口提的,可现在却是真的起了好奇心,她继续问道:“那闫森呢,他身为工部尚书,出了这些事不能置身事外吧?”
“闫森今日并未上朝。”慕容珩淡淡开口。
沈如意筷子一顿,面有不解:“他怎么了?”
“昨日他已进宫告罪自请辞官,父皇还未同意,他今早便直接告了假。”
慕容珩说着很是平静,似乎对闫森的举动并不意外。
“如此严重的后果,他一个辞官岂能罢休?”沈如意自是看不惯这种拍屁股走人的做法,“还有他认的是何罪,不会只有个管束不力,治下无方吧?”
闫森为官多年,玉州这些事自然没有留下任何他直接干预或者说知情的证据,可事实是什么,怕是朝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你说得不错。”慕容珩轻点下头,“不过只要父皇没有点头他也不能顺利辞官,而想要将他定罪只有一个办法。”
沈如意现下早忘了要保持两人距离,闻言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追问:“是何办法?”
慕容珩垂眸看着面前这张写满了好奇二字的小脸,轻咳一声微别过脸道:“若是刑部和大理寺能从工部那群人的嘴里撬出点什么,闫森自然难逃罪责。所以现在只看到底是闫森先成功辞官离京,还是刑部那边先拿到口供。”
沈如意长哦一声,可很快又皱起眉头:“能替闫森办事的无非是两种人,一种是无权无势有把柄在闫森手里的,另一种则是本就和闫森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的。不管是其中哪种人,他这嘴恐怕都不是那么好撬开。”
“刑部和大理寺见惯了这种人,拿到口供只是时间问题。”
见慕容珩没有一丝担心的模样,沈如意便也松了口气,但她心底其实还有一问,斟酌片刻后还是开了口:“那……慕容玦呢?”
工部那些人自有大理寺来判,可这位皇子呢?
“慕容玦和闫森一样,没有确凿的证据最多担个管束之失,禁足府内闭门思过已经算是重罚。”慕容珩说着,一边拿过公筷将一块剔了刺的鱼肉夹进身侧之人的碟子里。
本来还想再继续问下去的沈如意当即一愣,轻咳了下道:“谢谢。”
按理说这般举动她自是应该觉得周到体贴,可偏偏这行为是发生在她不断追问后,这让她不由多想,是不是慕容珩觉得有些烦,想借着鱼肉堵她的嘴。
沈如意这突然的沉默自然没有逃过慕容珩的眼,他眉头一挑又夹了块沈如意最喜欢的香酥里脊放进她的碟子中。
“你虽说自己没什么胃口,但该吃还是得吃。慕容玦或者是工部的事你若是想知道更多,我待会儿可以同你细说,但不可误了用膳。”
沈如意盯着盘子里多出的里脊愣了愣,左心房处忽地有些发痒,让她生出几许莫名的烦躁,还有奇怪的不安与悸动。
就好像迎风吹散的蒲公英,既期待着飞遍千山万水,却又忐忑飘摇零落。
接下来的午膳时间,沈如意压根想不了太多的东西,匆匆几口吃完慕容珩夹给她的菜便借口上午的书没看完去了隔壁书房。
空荡荡的屋里一时只剩下慕容珩一人,他轻放下筷子,目光落在沈如意用过的碗筷上,双眸幽深,看不出什么情绪。
“司平。”
片刻后他轻轻启唇,门外立时出现一个身影。
“殿下有何吩咐?”
慕容珩又一次拿起筷子,淡淡道:“今日下午大理寺那边的事你替我去办了。”
司平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但还是应声道:“属下知道了,殿下放心。”
“还有……”
慕容珩又道:“去将皇子妃提过的话本子拿来。”
若说刚刚是意外,现在司平是直接震惊了,他犹疑地开口确认:“殿下是说《代嫁》那本书?”
慕容珩这次没再开口,只抬眸朝门外的人淡淡看了眼。后者立刻会意也不敢再多言,领了命便转身离开。
书房里的沈如意不知道隔壁发生了什么,她正撑着小下巴陷入自己的小情绪中。
流香杵在一边,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纠结半天还是走了过去:“皇子妃,你今日看上去闷闷的,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她一个小丫鬟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也能看得出近来很多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比如自家主子的书,还有那些曾经暗害过他们的人如今也一个个受到了惩罚。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下来她明显能感觉到殿下待她们家皇子妃越来越贴心和温柔。
怎么皇子妃反倒情绪更低迷了?
沈如意哪能知道她这个小丫头想了这么多,她摇摇头:“成年人的烦恼,哎。”
流香一脸不解,甚至还一心觉得或许是生病的原因,伸手就往沈如意额头探去。
“流香啊,我真没病。”沈如意任由她瞎摸,叹口气直接趴在了桌面。
“叩叩叩。”
正当流香还想继续安慰几句时,书房门被人敲响。
文心未踏进房中,只在外头恭敬喊道:“皇子妃,明远候府的秦姑娘来了。”
秦倾来了?
沈如意稍稍有了点精神气,抬头对流香说:“把阿倾直接带这儿来。”
流香点点头:“是,奴婢这就去。”
不一会儿,秦倾便笑笑闹闹地走进书房,瞧见沈如意的第一眼便是一句:“你那丫头说你心情不好?”
沈如意侧头看了眼躲避视线去沏茶的流香,轻咳一声回道:“没有。”
秦倾挑了下眉头,拉过椅子十分自然地在她身侧坐下,伸手便往桌上的纸稿探去:“你要是心情真不好,我们便出去逛逛,吃喝玩乐,你随便挑。”
“我没心情不好,就是有些事没想明白。”沈如意倒也不是故作矫情,而是她确实不知道自己在愁些什么,可偏偏心底确实藏着事。
秦倾难得见她这般,眉头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她轻笑道:“既然你没心情不好,那我可要说明我的来意了。”
“嗯?”半趴在桌边的人抬眸,“对了,你今日来是有何事?”
秦倾哼哼两声,抬臂将手中的空白稿轻拍在沈如意面前:“催稿!”
沈如意:“……”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现在推说心情不好还来得及吗?
“你不是说要趁着热度赶紧写下一本吗,可这么些天了,你好像才写了个开头哎。”
秦倾说话的架势颇有一股恶毒地主压榨长工的味,沈如意闻言,轻咳一声直起身来:“我这不是还在整理思绪嘛。”
“那你整理完没有啊?”秦倾转了转眸子,又想起什么,道,“你莫不是不想要稿费了,你不是说要拿更多的稿费请我吃吃喝喝吗?”
稿费二字听在沈如意心里立刻起了某种奇怪的反应。
对啊,她在这里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何用,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个成年人都会有。不论是什么都比不得真金白银来得实在,赚钱它还是最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