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俏:“……”
Cindy拍拍她的肩,过来人似的劝她:“俏俏,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我看他也不像是条件很好的样子,人看着病歪歪的,裤子里那玩意儿说不定都没用了。你那么小,又不丑,找谁也别找一个残疾人啊,和他在一起你会累死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周俏无语望天:“Cindy,我想静静。”
——
宋晋阳载黎衍回永新东苑的路上,莫名其妙说出一句话:“周俏这人挺好的,黎衍,你要珍惜啊。”
黎衍手肘支在副驾车门上,手背撑着头,奇怪地转头看他。
宋晋阳继续说,“现在这社会,什么都不要就愿意嫁给你的女孩子,大概就只有她一个了。”
黎衍冷哼一声:“……我谢谢你提醒我啊。”
“我很认真和你说的,没和你开玩笑。”宋晋阳心情很复杂,“你对她好一点,别欺负她,你这脾气我还不知道么?成天跟吃了火/药似的,也就周俏受得了你。”
黎衍越听越不对味:“你特么在说什么啊?”
“我叫你对你老婆好一点,听不懂吗?”
“你有病吧!周俏是我老婆!轮不到你来操心!”黎衍没来由地开始郁闷,听宋晋阳的意思好像知道他欺负了周俏似的。
——他才没欺负周俏呢!他哪儿敢啊!人家气性多大!一不顺心就撂挑子走人的好吗!
宋晋阳闭嘴了。
前面是一家家电卖场,黎衍突然说让宋晋阳去那儿停一下。
“去干吗?”宋晋阳问。
“买手机。”黎衍把自己的手机给他看,“刚才给你打过电话,就关机了,电都充不进去,坏了几天了
。”
先不讲充电的事儿,光是那块蛛网状的屏幕,宋晋阳就震惊了:“你这屏碎多久了?”
“快两年了。”
宋晋阳:“!”
他不解地问:“刚才在商场你怎么不买?”
“忘了!不行吗?”
其实不是忘了,黎衍有在商场手机店里看过,都是新款,挺贵的,超过他的预算了。
车子在家电卖场的露天停车场停下,宋晋阳没让黎衍下车,说自己进去买。轮椅不搬下来,黎衍寸步难行,降下车窗大喊:“我要自己挑!”
宋晋阳在车窗外弯腰看他:“就那么几个牌子,你把心理价位给我就行。”
黎衍很想装一下逼,但实在没有底气,还是说了实话:“两千五左右的就行。”
“内存呢?128?”
“……64也行。”真的很丢人。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宋晋阳走了。
黎衍一个人坐在车上等着,二十分钟后,宋晋阳出来了,上车后递给黎衍一个没拆封的手机盒子。
他一时没看出这是哪一款,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宋晋阳系上安全带:“算了,我送给你的。”
黎衍火了:“谁要你送了?!我自己买不起吗?!”
“就当是送给你的结婚礼物!行不行啊?我红包也没给啊!我结婚你可以回礼的大哥!”
宋晋阳挑着眉毛看着副驾上面色铁青的男人,“黎衍,黎大爷!你可不可以成熟些啊?稍微淡定一点,从容一点,温柔一点,不要整天跟个刺猬似的碰都碰不得!你那微信名就没取好,叫什么有只刺猬?你要不改个名吧!有只小白兔小仓鼠什么的?嗯?”
黎衍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顾呼哧呼哧大喘气。
宋晋阳放缓了语气,耐心劝道:“真的,黎衍,你太敏感了,你要是一直这样子,和你在一起的人会很累的。”
黎衍气得别开头去,声音森冷:“你又不是我,你知道什么?”
宋晋阳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动了车子。
回到永新东苑,宋晋阳把黎衍背上六楼,看着他坐上轮椅,就准备走了。
“宋晋阳。”
黎衍叫住他,再也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诚恳地说,“今天,谢了。”
“没事儿,有事给我打电
话。”宋晋阳朝他挥挥手,出了门。
——
晚上,黎衍静静地坐在客厅里。
感到烦躁了,就去厨房打开油烟机抽一支烟。
他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如果周俏不肯回来,那他万万不会再去找她。也就是说,成败就在这一晚,她回来最好,不回来的话,一切都结束了。
深夜11点半,周俏还没回来。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黎衍的心情已经跌至谷底,他坐得腰背酸痛,自嘲地笑了几声,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
从柜子里拿出几罐啤酒,黎衍拉开拉环就喝了起来,冰冷的液体灌进喉咙,黎衍浑身打了个寒颤,伸手搓搓眼睛,手指竟感到一点湿意。
“傻逼啊。”他自言自语着。
再也忍不住,他埋着手臂趴在桌上,肩背微微地耸动起来。
这一晚,黎衍决定灌醉自己。
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喝到第四罐时,他已经有些晕,人也趴在桌上不太直得起腰。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黎衍猛地坐正身体,转头看向大门。
先进门的是一个大行李袋,接着,周俏就走了进来,卸下背上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带上了门。
转头看到黎衍在客厅,周俏很吃惊,看向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1点多。
她又看到桌上的几个啤酒罐,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心疼。
“我今天是晚班。”她对餐桌边头发凌乱、脸色微醺、眼睛红红的男人说,“下班后,我去出租屋收拾行李了,其他东西可以先不带,枕头被子总得带吧。我给你发了微信,但你没回,给你打电话,你关机了。”
黎衍目光迷离地看着她:“……”
他的旧手机已经彻底阵亡,开都开不起来,而新手机盒子,他还没心情拆开。
周俏微微一笑:“黎衍,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第19章
黎衍坐着轮椅停在次卧门口, 看周俏铺床。
她动作很利索,很快就铺好了干净床单、被子, 放好枕头后,又把那只可达鸭拿出来摆在枕头旁边。
黎衍忍不住问:“你喜欢《宠物小精灵》?”
“……”周俏抬头看向他,眼神迷茫, “我没看过《宠物小精灵》。”
“那你为什么喜欢可达鸭?”黎衍的视线又望向那只呆呆的鸭子。
周俏拿起可达鸭玩偶,笑了一下:“你说它呀?它叫呆瓜,每天都陪我一起睡觉的。”
黎衍明白了, 这只可达鸭对周俏来说和那部动画片无关, 它只是一个陪伴者, 原本也可以是一只兔子, 或一只熊,它只是凑巧是只鸭子罢了。
“幼稚。”黎衍说。
“……”周俏努努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都好晚了, 我洗一下也要睡了。”
黎衍问:“明天你什么班?”
“晚班。”周俏说, “不过后天开始,一直到圣诞节, 我都是全天班,没得休息。”
“那什么时候可以休息?”黎衍觉得这班次排得也太不科学了,是要把人给累死吗?
周俏拿出手机看了下排班表:“26号休息。”
“哦。”黎衍转着轮椅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轮子转了一圈后又停下了,回头对周俏说,“这几天挺冷的,你晚上睡觉可以开空调。”
周俏说:“不用, 被窝里就暖和了,我不怕冷。”
“还有。”黎衍又说,“上全天班的时候,不用给我做饭了,我自己会弄东西吃,你多睡会儿吧。”
周俏呆呆地看着他,心里逐渐升起一股暖意,绽开笑脸道:“好啊。”
刷牙的时候,黎衍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的眼睛依旧是红通通的,脸颊也很红,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阵尴尬。
——刚才周俏看到的他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她会猜到他哭过了吗?
——卧槽,不会吧!
黎衍双手掬水扑到脸上,用力地搓了搓脸颊。
几罐啤酒喝不醉人,只是他喝酒容易脸红,卖相看着比较凄惨。
真丢人啊。
在心里安慰自己,周俏一定不会认为他哭过了,只是喝酒上头而已,一
个大老爷们哪能跟个女人似的哭哭啼啼,他又不是张有鑫!
——
来自北方的冷空气已是强弩之末,气象预报说,钱塘即将迎来一股强暖气流,雨水逐渐减少,气温稳步上升。本地公众号推文兴高采烈地宣布:今年大家将拥有一个温暖的圣诞节。
晨光透进窗帘,天已大亮。
黎衍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之间惊醒。
双手撑着床面坐起身来,他迷瞪了一会儿,脑子有点糊涂,直到听见门外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才渐渐清醒过来。
伸手撩开窗帘往外看,久违的阳光透进房间。黎衍抓抓头发,松了口气。
——是真的,周俏已经回来了。
穿戴整齐坐上轮椅,黎衍出了房门,周俏正在客厅拖地,看到他有些意外,问:“你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
时间刚过9点,其实也不算早了,但对生物钟奇奇怪怪的黎衍来说,这时候起床着实有些难得。
他一边往卫生间去,一边说:“你那么吵,我怎么睡得着?”
“我哪里吵啊?以前我就算在这儿吹喇叭,你都能睡得像个猪一样。”周俏想起自己来搬行李的那个早上,动静也不小,黎衍愣是一点儿也没发现。
黎衍停下了:“说谁像猪呢?”
“……”周俏小声吐槽,“我就几天没在,家里就被你搞得那么脏,也不知道打扫一下卫生,亏你住的下去。”
这话黎衍可不爱听了:“谁说我没有打扫卫生?我洗衣服,洗碗,刷锅,我还擦过地呢!”
周俏单手握着拖把杆,就像杵着一把长/枪:“擦过还那么脏?你去看看桶里的水,全是黑的!”
黎衍真的要气死了:“你试试没了腿擦地啊!要求不要这么高!”
周俏木着脸与他对视,黎衍一下子就怂了,辩解道:“我没和你吵架啊,是你先来说我的。”
那耍赖的样子就像个小孩子,周俏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黎衍脸垮下来,瞪着眼睛说:“你笑什么?”
周俏笑个不停:“好了好了,你赶紧去洗脸刷牙吧,我给你做点儿早饭吃,离吃午饭还早呢。”
黎衍“哼”了一声,转着轮椅进了卫生间。
洗漱完回到客厅,周俏已经为他做好一碗
小葱拌面,还贴心地加了一个煎蛋,边上照例是一罐牛奶。看着热乎乎的拌面,黎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满足感。
好吃到……差点要落泪。
耳边的头发挂了下来,快要垂到面碗里,黎衍伸手拨开,但那头发不服帖,手一松,就又挂下来。
周俏看到了,问:“你昨天下楼,为什么不去剪一下头发呀?”
黎衍心想,昨天任务那么重,谁还有空去管头发?
干巴巴地说:“忘了。”
“那怎么办呢?都长得不像话了。”周俏站在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撩起他耳边的发,顺手夹到了他耳朵后面。
黎衍猛地抬头看她,周俏赶紧收回手,黎衍冷冷道:“男人头,女人腰,不能摸,没听过吗?”
周俏老实地摇摇头:“没听过。”
“那现在听过了?”
“哦……”周俏转过身,默默地进了房间。
黎衍摸摸自己的耳朵,莫名其妙有点烫,赶紧把头发都扒拉下来盖住耳朵,才不要让那女人看到他耳朵红了。
周俏一直待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黎衍吃完面条,犹豫着是回房间,还是留在客厅等她出来和她说说话。
但要说什么呢?
他一时也想不好,两人之间其实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周俏不像是个爱聊天的人,黎衍更加了,一个人待在家里太久太久,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和人聊天,说三句就能上火,所以这实在是个很难的课题。
这时,周俏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个类似化妆包的东西。
黎衍疑惑地看着她,周俏把化妆包打开给他看,里头竟然是好几把不同规格的理发专用剪刀和梳子、围布、推子等理发工具。
看黎衍一脸呆滞的样子,周俏解释:“前些年,我在理发店上过班,和师傅学过理发,不过后来发现,客人都不信任女理发师,就没再干了,但工具都还留着。”
黎衍:“……”
“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剪一下,当然我不保证能剪好啊!”周俏觉得黎衍的发型实在已经不忍直视,“我就是觉得你还是短头发好看。”
是个人都能知道他留短发好看。
黎衍问:“你给人剪过没有?”
“就给几个大爷剪过
……”周俏心虚地回答。
黎衍嘴角抽了一下,考虑片刻后,还是同意了。
短时间内他肯定不会再下楼,头发已经半年没剪了,留着这一脑袋毛,换身破烂衣服,脱掉假肢,再加个碗,他都能立马去火车站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