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她哆嗦起来,男人连忙脱下西装外套裹住人,她此时浑身湿透,玉石般的肌肤在纱裙下若隐若现,然而他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会从水里爬出来?
为什么满身伤痕奄奄一息?
沈淮不敢深想下去,他抱住人的双手在发抖。无意间,他看见了那皓腕上的血痕,是被绳索勒出来的。
他突然想起这里还是苏辞的地方,二话不说揽住人上了车,绝尘而去。
琳琅坐在副驾驶上,怔怔失着神。
“琳琅,没事了。”他伸手想触摸她的手,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失控,抱着头往车座上缩,抖成了筛糠,“别咬我!我会乖!别咬,好疼!我求你,不要……”她呜呜哭了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沈淮紧紧咬牙,苏辞那个禽兽,他竟然——
“琳琅,是我,我是沈淮,你看清楚!”他只好将车停在了一旁,双掌捧起她的脸,“你好好看清楚,是我啊。”
“沈……淮……”她嘴里磕磕绊绊念着他的名字,“沈淮,沈淮,沈淮!”像是晦日拨开云雾,她陡然扑到他身上,用力搂住脖子,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你怎么才来,怎么才来啊!”
沈淮不觉得疼,就算是疼,那也是他该受的。
是他来迟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语无伦次,似乎只剩下了道歉。
怀里的人哭得晕厥过去。
他连忙开回到了自己的别墅,把琳琅抱上床后,迅速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程医生,能不能麻烦你来一趟?”
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角。
对方对着他摇了摇头,流露出哀求的神色,“不要。我不要看医生。”
他只好做罢,陪着她说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她小声回答。
沈淮的视线不自觉落到她的细颈上,那里有一大块还未愈合的血痂,周围青紫一片,尤为触目惊心。
然而他这一眼又惊醒了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开始惊叫起来。
“不要看,我、我这很丑,你不要看!”她手指使劲抓着被单,额头不断渗出冷汗。
“琳琅!你别怕,是我啊。”沈淮单腿屈起靠在床沿,试图安抚她。
对方仿佛陷入了某种混沌又错乱的情绪里,冲着他呆呆一笑,小兽般爬起来,在他惊愕的视线中,笨拙咬着他的喉咙跟耳朵。
她在取悦他。
“你,不要生气……我会听话的。”
她怯怯的,宛如初生的稚子。
沈淮浑身发冷。
苏辞摧毁了她的一切,把她身上的生机夺走了。
他恍惚想着,自己之前又何尝不是在做这种恶劣的事?他被人伤害过,不再相信爱情,于是就把所有的怒气发泄在无辜的女孩子身上,包括她。
他当着她的面出轨。
沈淮觉得自己混账至极。
现在该是他遭报应了,他没办法保护心爱的女孩子,还让她受到这样的折磨!
沈淮哄着人睡下了。
他去了阳台,抽了一根烟。
身后骤然贴上了柔软。
沈淮一惊,“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不在,我害怕。”她轻轻地说。
他沉默,将手掌落到她的手臂上,温柔摩挲着。夕阳的晚照映红了他的眉目。
“我可以抽烟吗?”
她忽然开口,拿走了沈淮噙在嘴里的香烟。
沈淮愣愣看她将烟支咬住,薄薄的金纸沾染唇瓣的红。打火机“咔咔”的响,顶端燃起一缕幽蓝的火焰,她凑近了,那香烟头氤氲了血光。
细细的烟夹在她纤细文弱的手指里头,香艳燃烧着。
沈淮见过女孩子吸烟的模样,但没有人像她这样颓唐而靡丽,烟雾弥漫的时候,她那双眼睛也迷离得过分了。
他突然害怕起来。
怕她想不开踏上歧途,一去不回。
女孩子感性至极,她们为了寻求慰藉,往往放纵自己,沉迷在酒色之中,从此深陷泥潭,无法自拔。很多人的沉沦与放弃,是从一支烟开始的。
她们以为烟酒能麻痹自己,其实只是自欺欺人。
琳琅“啊”了一声,嘴里的烟被沈淮拽出来,扔在地上用拖鞋碾碎了。
“沈淮?”她又用那种朦胧又无助的眼神勾着他,仿佛对她而言,他就是唯一的救赎,离了他,她就活不了了。
将所有的希望积压在一个人身上,无疑是一份很沉重的负担。
沈淮觉得自己完了。
他竟然主动将麻烦搂上身,还想一搂就是一辈子。
“我以后不抽烟了。”他抬手捋起她耳边的发丝,“你是我女朋友,应该认真监督我,也不许碰了。”
“从现在开始,我,沈淮,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顿了顿,“做一个真实又骄傲的人。”
他的面具戴久了,差点忘了怎么透气。如果不是琳琅,也许他还混在风月场所中,像一团慢慢腐朽的烂泥,某一日横尸荒野。
她总能给他带来惊喜,让他渐渐眷恋起在她身边的感觉。
喜欢么?他不知道。
那应该是比喜欢更加郑重的心情。
他想要她变回那个恣意骄傲的人,任性啊娇蛮啊不讲理啊也没关系。
在此之前,他会守护好她,以一个堂堂正正又清清白白的身份,待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琳琅傻傻看他,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以后,我们,就好好在一起吧,不要管其他人了,我不在乎。你能接受过去那么恶劣的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弯下腰,额头相抵。
你看,像我这么糟糕的败类,也有改正的未来。
你没有错,更不用因此惩罚自己。
我会慢慢变好,做一个称职的男友、丈夫。
我会陪着你,走出阴霾。
别放弃,好吗?我们才二十三岁,刚刚起步的生命,离死亡还差得远。
“我们会有未来的。”他眼底刻着比深情更凝重的情感。
她哭了,又慢慢笑了。
琳琅张开了手,尤带泪痕的容颜在晚霞下显得清艳,只听见她软软地说,“要抱。”
沈淮一愣,“好。”
男人紧紧簇拥着他的珍宝,笑容清爽俊朗。
她听见他胸膛的心跳,嘭嘭嘭的,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染了蔻红的指甲在上头温柔划过。
第273章 绯闻前女友(17)
半夜的时候, 琳琅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稍稍转头, 椅子上挂着一件男性的浅咖色风衣, 口袋被主人凌乱翻开,却没有完整合上。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
琳琅披了件薄荷色的外套,赤脚踩在实木地板上,脚底沁上了几分冰凉。她坠在脚踝的裙摆摇摇晃晃掠过楼梯口。
偌大的客厅里只扭开了一盏天鹅灯,映出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
“你要想清楚了。”
“是她重要, 还是你的事业重要。”
低沉的男音在夜色中愈发迷离。
沈淮道,“苏辞,我不明白, 她究竟是哪里惹到你了, 你非得对她这样赶尽杀绝,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个就不劳沈先生费心了,苏某心里有数。”苏辞冷淡地说。
他不耐烦下了最后通牒。
“明天, 最迟明天, 我要是见不到人——”
苏辞的舌尖溢出一个字眼。
你就等着——
“被我封杀至死。”
轻飘飘的,判定了他的未来。
沈淮脸色骤然阴沉。
这人的势力深不可测, 经纪人的呼风唤雨, 不过是他浅浅显露在外的冰山一角。
“是要才交往没几个月的女朋友, 还是要你前途光明万丈的明星事业。”哪怕是说威胁的话, 对方依然是清风朗月般从容, “沈淮, 你是聪明人, 我不逼你, 你今晚好好想想,明天给我答复。”
“哔——”
通话掐断了。
沈淮恨不得当场摔了手机。
他深呼吸几口气,慢慢平复心里的愤怒。
此时,纤细的手在他两侧腰间穿过,从后背温柔抱住了他,没有一丝缝隙。湿热的呼吸错乱打在他的背脊上,痒痒的。
沈淮先是一愣,呐呐地说,“你听到了?”
“全听到了。”
她的声音透过衣料,闷闷得令人心疼。
“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他这样允诺她。
琳琅没有说话。
沈淮转过身来,将人再度拢进自己怀中,他低头瞧她被灯光衬映的婉秀眉眼,姿态温顺又缠绵,让他只想好好保护她。
“我不会的,不会的。”他一遍遍重复,让自己的决心逐渐清晰起来。
沈淮安抚琳琅睡下了,自己则是开始熬夜备战。
第二天的清晨,苏辞又打了一通电话。
“沈先生,你先想清楚了?”他哑着声调,也许是刚刚睡醒,透着慵倦懒散的气息。“那么你的选择呢?要江山,还是一个能给你带来无穷麻烦的女人?”
沈淮冷笑。
“苏辞,你真以为你能一手遮天?”
伴随着一阵穿衣服的悉悉索索声音,期间沈淮还听见了猫咪的软软叫唤。
苏辞提了提裤腰,抬手系着一侧袖口的纽扣,漫不经心道,“一手遮天我不知道,反正,玩死你是绰绰有余的。”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八点时刻,娱乐圈陡然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话题里的男主角赫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影帝沈淮,网上曝光了他出入酒吧与女孩子厮混的照片,撕下了他营造得光鲜亮丽的外表。
沈淮去了好几趟厕所,将晕眩的脑袋浸在盛满清水的盆子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十点,与他发生关系的女孩子纷纷跳出来,骂他吃干抹净就不认账,还强迫她们做人流手术,禽兽行径令人发指。本来保持着观望态度的网友们开始被带起了节奏,一个人可能是诬陷,一群人的指认难道也是空穴来风?
十二点,沈淮高中的黑料过往同样被事无巨细翻了出来,他自甘堕落,游走在灰色边缘,被怀疑患有人格分裂的病症。
短短四个小时,神坛上的他跌落尘泥,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更令沈淮心寒的是,从事情发酵到现在这个不可挽救的地步,他的经纪人,还有隶属的公司,没有打进来一通电话。
一条短信也没有。
冥冥中预兆着,注定了的败局。
饶是沈淮见过不少的大场面,也对苏辞这一下釜底抽薪的手笔隐隐恐惧起来,他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这个男人会用什么招数对付他。
他瘫在沙发上,双眼呆滞放空。
今天,他被全世界放弃了。
沈淮感到迷茫,他对自己的演艺事业一向引以为豪,也做好了终身奉献的准备,却从没想过,他会站在这份事业的对立面上,与世界为敌。
为了一个女朋友,值得吗?
“大淮。”有人怯怯叫他,“吃点东西吧。”
一碗面递到他的面前。
“啪——”
下一刻被陡然掀翻了,“别烦我!”
他吼完了,脑子清醒了,才发觉自己做了何等过分的事,沈淮连忙从沙发弹跳起来,袖子擦去她手背上的葱花碎末,上面烫红一片。
“对不起!”他愧疚地说,“我、我有点不太冷静。”
“没事的。”她重新扬起笑颜,“我再去煮一碗就好,反正也不是多费时间的事。”
而且,前男友的窘迫表演也愉悦了她。
借刀杀人,不怕老套,有用就行。
沈淮瞧着人走进了厨房,她用红绳松松抓起了头发,颈后的细绒柔软生长着,有一种惊人的精致。烟紫色马海毛的毛衣套在她纤细的骨架上,肩膀的雪色很诱人,下身是层层叠叠的纱裙,风一吹就纷纷扬扬的,美不胜收。
他在这种柔艳与温暖中失了神。
“大淮?”
她沾水的手举着半空,不解看他凑近的脸。
沈淮把脸埋进那温热的肩窝,呼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坚定地说,“我们出国吧,去另一个地方重新生活。”
这里的事他管不了了,苏辞的打压太过霸道,他几乎没有翻身的机会。
沈淮演戏在行,却并不擅长经营人脉,直到现在,他也没能想出几个能与苏辞抗衡的大佬来。即使有,他也不指望交情淡薄的他们对自己施以援手。
“好。”琳琅低声说,“我都听你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沈淮软下心肠,抱了她许久。
事到如今,他也只剩下这一件不离不弃的珍宝了。
一个下午,沈淮快刀斩乱麻处理好国内的资产,该变卖的变卖,不能动的就暂时留着,大部分的额数凑得七七八八,足够他在国外东山再起。
他定了两张机票。
沈淮耍了个心眼,他私底下托人以其他名义买了两张船票。
傍晚,两人伪装成一对远洋旅游的异国兄妹,提着黑皮箱子,踏上了一艘大型轮船。
沈淮若无其事观察着四周,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甲板上打闹,他们的母亲正无奈看着这一幕。凉爽的风迎面吹来,多多少少消除了沈淮心头的郁闷。
他被苏辞那家伙逼得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故土,其中的狼狈与辛酸也只有他本人最清楚,这滋味比他第一次遭遇的失败要深刻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