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公此时理清了所有事情的线索,颇有些哭笑不得,他倒真没想到小妻子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举起手掌,又轻轻拍了她的臀部一下。
“真没出息。”
燕国公喟叹。
就这点芝麻小事也能记到现在,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琳琅见他重新舒展开来的眉头,心想是雨过天晴了,可她还是要继续闹,做戏毕竟要做全套。她一副大吃飞醋的样子,“你管我有没有出息?你滚,去找你的李小娘子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与琳琅相处了半年时间,燕国公也知道他妻子发起怒来是没有道理的,再温和的安抚也会激化矛盾。有了经验,燕国公不慌不忙解开了身上的朝服,“夫人谦虚了,若是夫人这地儿算窄小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有为夫的容身之所了。”
他一边说着,含住了琳琅的耳朵外廓。
夫人碧绿的珠子微微摇曳,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书房顿时春色嫣然。
半晌,柔弱的啜泣声响起,委屈控诉着丈夫,“你还说没有背着我勾搭外头的狐狸精?”
国公丈夫的语气显露无奈,“夫人如何见得?”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只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以前天天雷打不动就一个姿势,现在好了,姿势换了,花样也多了,你说,这都是哪个狐狸精教你的?看姑奶奶不削了她的脑袋!”她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偏偏眼里全是杀气,让燕国公怎么看都觉得美丽迷人极了。
燕国公咳嗽一声,“夫人,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种令人无师自通的奇书?”
“什么啊?”琳琅好奇睁眼。
“春宫图。”
丈夫言简意赅。
“……”
琳琅瞧男人唇边浮现的一抹浅浅挪揄的笑,他衣衫半开,宽阔的胸膛下是刚美结实的线条,明晃晃在色诱。于是她更生气了,撅起嘴,“你还说没有狐狸精,谁敢这么骚给你送春宫图啊?是不是不想活了?”
得,姑奶奶就想要耍狠。
燕国公顿时明白这话是解释不清了,她胡搅蛮缠的功力又深厚了一层,只好将人从案台上抱起来,走向更加舒适的美人榻。
缠绵缱绻,耳鬓厮磨。
一场风暴消弭无形。
除了好几天不能下床,琳琅的日子又舒服起来。
一连几天,她都没见着世子爷,一问之下,才得知是被他老子连夜打包给扔到军营里去了。让一个养尊处优又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去过那种餐风露宿的艰苦生活,琳琅想想都觉得同情他,于是幸灾乐祸了好久。
至于男主回来后会不会想弄死她,那就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用不着操心。
战斗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琳琅重新恢复了遛鸟斗鸡的活动。
受宠的旺财小鹦鹉快被女主人喂成了一个胖球。
但总有人不想见到她活得这么舒坦。
李朝云最近可谓是心力交瘁,她原本等着燕昭烈传回的好消息,结果茶楼一别后就了无音讯,这不免让她以为这公子哥是耍着她玩。
没有强援加入,李朝云只能自己反复思考,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差错?很显然,问题在镜澄的身上,可他为什么要冒着被皇室盯上的危险,去做布施的事呢?白马寺原本就是首屈一指的佛门圣地,身上的光华多不胜数,若是再进一步发展,说不得会危及到皇权的统治。
她突然想到了琳琅。
这个长姐与镜澄的关系貌似不是太干净。
她能察觉出来,琳琅对她有敌意,嫉妒她能得到公子哥们的欢心,而她自己却落个无人问津的下场。是了,她肯定是嫉恨那天姐妹相会的事,让她在世家公子前丢尽了脸面,所以想要找回场子来。
李朝云越想越觉得顺理成章。
她眉间的愁色一扫而光,隐隐闪过某种阴郁之色。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千倍还之!
某天,燕国公的马车被当街拦住了,车夫皱着眉,面前的女子衣着绮丽,一副官家小姐的优雅做派,可是,她知道她拦的是谁?
“小女子姓李,有重要之事要告知大人。”
李朝云折腰下拜,姿态柔媚似风中的春柳。
她没有叫姐夫,因为她不想跟琳琅扯上关系。
“走。”
燕国公吐出一个字。
车夫挥舞着缰绳,看样子是要直接撞过去。
敢不给国公面子,国公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李朝云眼看着那马蹄要踩上自己,恼恨燕国公的冷漠,急忙大喊,“是关于大人妻子之事!”
“停下。”
车夫很熟练扯住了马头。
李朝云的背部全是冷汗。
燕国公撩开帷幕,瞥了眼惊魂未定的女子一眼。
李朝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燕国公的面前,看看周围的人群,低声说,“大人可知,长姐与白马寺的僧人交往过甚?”
燕国公眯起了眼,眉峰凌厉。
李朝云被他的气势所摄,缩了缩肩膀,心里更加兴奋,还真叫她找对了人。
她稳了稳神,以一种带有隐秘暧昧的语气说,“实不相瞒,长姐在出嫁前,曾在白马寺的客舍被贼人下了春药,我们回去的时候,贼人早已伏诛,躺在地上生死不知,可是长姐却是从外头回来的,还带着一股儿梅香……”
未嫁的女子说起这种话题,不由得羞红了脸。
可燕国公却没有心情欣赏少女红透的双颊。
他表面不显分毫,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
呵呵。
很好。
第308章 恶毒继母前女友(13)
燕国公撩了撩眼皮。(n.)
少女穿着一袭水绿色的衣裙, 披着狐裘, 见她容颜素净,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新。她的姿态无疑是美好的, 双手交叉置在腹前, 语气不卑不亢,处处彰显出世家贵女的风范。
“如果本官听的没错,你是在告你长姐的状?”
燕国公面色沉静,不辨喜怒, 这是他惯有的表情。
李朝云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一问, 胸有成竹之下, 不慌不忙地回答,“望大人恕罪, 小女子并无冒犯大人尊威的意思。只是大人劳苦功高,呕心沥血, 为大庆半生舍身奔走, 方护得这一方安宁净土,小女子仰慕已久,自然不忍大人落入被他人欺瞒的境地。”
“本官倒是不知, 除了夫人,竟也有人如此关心本官。”燕国公眉峰一扫, 似笑非笑, “这份情谊深重, 本官无以为报, 你可愿当本官的二夫人?”
男人的声音浑厚威严, 不似少年的清亮,反而独具一格,李朝云听得前半句还能稳住,后半句的“二夫人”一下子就让她心神失守了,她忘记了闺秀的矜持,猛然抬头,撞进了燕国公那双狭细而凌厉的眼睛里。
凭借着愣神的机会,李朝云终于能把长姐的国公丈夫看得仔细清楚了。
这是她第二次见燕国公。
第一次在自家庭院中,为避讳尊者,她不敢走得太近,只能远远瞧了个大概轮廓,见他身形高大,气势不凡。那时她的心里很不舒服,那么多的高贵少年人捧着她,独独燕国公无视了她,出于不满的情绪报复,她将燕国公归类到老男人的行列,嘲笑琳琅的狗急跳墙。
而这一次,燕国公大马金刀坐在马车上,一袭深紫色的朝服透着厚重的威势,他手上没有戴任何的扳指,干净得不可思议。在李朝云的印象中,那些高官侯爵一到中年,不是大腹便便,就是油油腻腻,一看就叫人倒尽了胃口。
相比起来,燕国公简直就是一股超凡脱俗的清流,他鬓若刀裁,目如寒星,身材更是高大颀长,给足了女孩子想要的安全感,李朝云看着就失了神。
燕国公脖颈处爬着一道狰狞虬痕,本人硬朗的气质又添了几分铁血峥嵘。
“如何?还没考虑好?”燕国公漫不经心。
李朝云心口微痒,她竟有些后悔了。
后悔将这个优质的男人让给了琳琅。
权力是男人最华美的外衣,何况男人本身就长得不差。
李朝云又想起了燕昭烈,与燕国公一对比,发觉前者美则美矣,可是那股散漫稚涩的年轻气息怎么能比得上燕国公的成熟睿智?
她本来筹谋的是母仪天下,做天下女子的贤妻典范,名垂千古,但依照目前发展的局势显然是不可能了,镜澄的出手打乱了她的全盘计划,现在那些名门千金们避她如瘟疫,反而巴结起了成为国公夫人的琳琅。
这就是高嫁带来的好处了。
李朝云很不甘心。
她并不比这个古代的女人差多少。
她想要翻身,一雪前耻,让那些嘲笑过她的人后悔。
念头急转间,她竟认真思考起燕国公的提议。
她若是做了国公夫人,顶多熬过一阵子的风言风语,她相信,凭借着她的美貌聪明,还有点亮的解语花技能,不出几个月就能把位高权重的男人牢牢抓在掌心。燕昭烈那边李朝云不担心,对方毕竟倾心于她,她有办法让人放弃世子之位,转而扶持她的亲生儿子。
李朝云理清了线索,豁然开朗。
她不再是微微含着下巴跟燕国公讲话,而是挺直了腰板,双眼释放的光芒不可逼视,落落大方地说,“我李朝云,此生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大人若是想要娶我为妻,就请先与长姐和离,然后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我进门!”
虽说入乡随俗,可她也有自己的骄傲,绝对不做低等的小妾!
车夫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看了看自信昂首的少女,又看了看燕国公。
好久,车夫涨红了脸,憋来一句打破僵局。
“大人别玩了,回去晚了……”
他想了想,嗫嚅补充,“夫人会打死你的啰。”
燕国公:“……”
车夫心道,可不是他危言耸听,这几天夫人对大人盯得很严,一旦回去晚了,夫人也不说话,就拿着鸡毛掸子在大厅里虎视眈眈走来走去。虽然他不知道大人最后有没有挨上毒打,不过他看夫人眉眼带煞,不像是开玩笑的。
要知道大人为官以来,无论刮风下雨上朝从不间断,而夫人这个红颜祸,哦不对,是绝世佳人进门以后,大人他就白日……哦不对,是红袖添香,乐不思蜀,十天中总有那么一两天留在家中跟夫人赏雪烹茶。
车夫这话一出,李朝云红润的脸色更加红了,这回是被活生生气的。
燕国公没理会李朝云,斜睨车夫一眼。
“这话是夫人叫你带的?”
车夫摸了摸脑门,憨厚笑了。
那什么,殃及池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大人——”
李朝云不太舒服自己再度被无视,张了张嘴。
燕国公又转头过来,意味深长地说,“你比你长姐有出息。”
李朝云微微蹙眉,觉得这句不是什么好话。
燕国公叹息一声,“夫人最近与本官使了小性,怎么也哄不好,本想让你这说话讨巧的妹妹过去,做小伏低一下,好消消夫人的恼意——未曾想,你搬弄是非厉害,却也心比天高,小小庶女,还妄想将本官夫人取而代之,谁给你的勇气?是你姐姐高嫁之后世人踏破门槛也要求娶李家女的热势?”
“此前本官随夫人回门,一心系在夫人身上,却没有注意到李家对庶出子女的管教。如今看来,李小姐是个有主意的,连嫡女的名声都敢随意编排,李家书香世家的招牌要摇摇欲坠了。”
少女登时脸色惨白,冷汗涔涔。
燕国公淡淡道,“兴许是本官对夫人的爱重让你们这些心高气傲的李家人误会了,以为本官好脾气好说话。李小姐,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朱门怨诗一事滋生了不少阴暗污秽,呈到朝廷,讨伐李家妖孽的声音多不胜数,若不是本官亲手压下来的,你现在的尸骨应该是挂在城门供人瞻仰了。”
“你以为本官为什么无缘无故帮你?你不必多想,有了夫人的珠玉在前,本官对你这个黄毛丫头并无兴趣。夫人的血脉亲缘不多,姐妹也只有你与李三小姐两人,本官不忍夫人年纪轻轻遭受至亲离去之苦。”
李朝云不可置信看着他。
所以前期的事情这么顺利,还得亏这个“姐夫”的帮忙?
而不是她的人格魅力?
燕国公见少女一副被雷劈的样子,就知她心里的某种信仰坍塌了,他并不在意,只说,“此事你心中有数,不必告诉夫人。”
绛红色的帷幕重重放下。
“本官只提醒你一句,莫要与我夫人为敌——”
里面传来一道温厚的男声。
“否则本官会玩得你非死即残。”
马车轱辘远去,在雪上留下深深的车辙印子。
李朝云愣愣站在原地,只觉寒风刺骨。
头一回感受到了恐惧的心情。
生死由人,而不由自己。
因为预留了足够的时间,燕国公准时回到了府邸。
见前头走来一个高大身影,女主人立即丢开了鸡毛掸子,眉开眼笑搂住了国公丈夫的胳膊,低声说着什么悄悄话。燕国公抬手拢了拢妻子肩膀的斗篷,为配合琳琅的身高,他很给面子弯下了腰听她说话。
车夫远远看着。
心想,大人今晚应该是可以逃过一劫了。
“明天是腊八节,有几个相熟的夫人约我去白马寺,毕竟是难得的佛会,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呀?”
用膳的时候,丫环们按照往常惯例,远远退在门口守着,留出一些夫妻说私密话的空间。
琳琅夹了一片沾着蒜蓉的鸡丝到丈夫嘴边。
燕国公含笑享受了妻子的殷勤。
“嗯?在家才安分了几天,又想去玩了?”
“这不是玩,我是要去祈福的,为全家人祈福。”她瞪人,不满道,“你别老是用那种看纨绔的眼神看我,搞得人家好像整天不务正业似的。”
燕国公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粉透的腮肉,“岂敢,夫人功劳大着呢,为夫今早差点就要做了那昏庸的君王,从此不早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