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芷点了点头。
顾呈又揉了一把她脑袋，握着手机起身，从休息区出去，绕过了旁边摆放的几棵茂密绿植。
这里天花板极高，落地窗外是昏沉冬日阳光下的草坪，空旷而安静，大厅里停着两排崭新的轿车，间隔着一米左右。
他懒洋洋地插着兜，眯眼看着一个高挑的女人身影闪到了后面那辆车。
却不知外面天暗，里面大厅亮着白灼的灯光，玻璃窗将女人身影尽数暴露出来。
金黄卷曲的长发，黑色夸张大礼帽，gucci的墨镜遮住了一大半脸，身上一件紧身亮片短裙，披着皮草，跟画报里年轻女明星似的。
顾呈略无语地蹙了下眉，戳戳额头往那边走，玻璃窗里的女人还弯下腰，跟女特务似的一点点矫健撤退，顾呈过去一步，她便撤一步。
顾呈加快了脚步，她也加快了脚步。
两人围着车四周转了起来。
顾呈耐着性子陪她兜了两圈，最后干脆站定了脚步。
女人却没注意，还在一步步倒退，眼神犀利而敏锐，又往后一步，没成想整个人猛的撞在顾呈身上，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妈。”
顾呈看了她一会，长叹了口气，伸手把她搀扶起来，又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墨镜。
“咱能有点志气吗？”他头痛得厉害，“还玩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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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宋湘晴扶着大帽檐挺起腰来。
没想到被儿子撞个正着, 她脸上挂着讪讪地笑，却还想挣扎一下，“谁跟踪你啦, 我出来看看车都不行啦。”
顾呈也懒得拆穿她，就那么抱着手臂淡淡瞧着。
——演, 继续演。
宋湘晴被儿子这么看, 也装不下去了, 冷哼道：“谁稀罕跟踪你了，我是为了看看我那宝贝儿媳妇。”
说着又矫健地潜伏下身, 一只手手掌撑在额头，从车子后面探出半个脑袋，望着绿植后面掩映的Vip休息区。
顾呈看着这一系列跟演电影似的动作，无语，“……”
“是她不是？”宋湘晴眼睛一亮。
几盆绿色植被掩映间，隐约可见沙发上坐了一个小姑娘。
高高瘦瘦的, 穿了件半高领的黑色紧身针织衫, 浅驼长裙。旁边叠放着一件乳白呢子大衣。
看不清具体五官, 但气质安安静静，很温柔宁和的样子。
“臭小子眼光不错啊，这个漂亮妹妹我可以！！”宋湘晴越看越喜欢，“我太可了！”
“什么妹妹。”顾呈无语点了点额头, 只觉得母亲追女团都疯魔了, 还可以不可以，“那是你未来儿媳妇。”
“对, 是我女鹅了。”
顾呈：“………”
“等等。”宋湘晴又看了一会，刚好小姑娘从宣传册里探出头，这次面孔算是看清了。
“这不是小温芷吗！？”她惊喜道。
顾呈眉头一挑, 他知道母亲当年确实认识温芷，每次开家长会回来都要提一嘴，但是这都时隔五六年了，温芷不再是那个高中生，相貌打扮也出入不少，没想到母亲还会认出她，甚至清晰记得名字。
“真的是她啊。”宋湘晴惊喜万分，想到当年家长会时小姑娘穿着校服文文静静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妈妈当时就好喜欢她哦，可惜当时人家看不上你。”
“……”
顾呈脸黑了黑，“有您这么损自个儿儿子的么。”
宋湘晴呵了一声，“我说的不是实话？”
“我当时可没追她。”顾呈不服气。
“少来吧，你那点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啊。”
顾呈抿了抿唇，也算认了，他还想说什么，宋湘晴突然一把抓过他肩膀，缩在他身后，“小温芷看过来了。”
“呵，您也知道丢人啊，您说您这是什么非主流打扮？”顾呈蹙起眉。
“那我不是怕你认出来吗？”宋湘晴拍了下他肩膀，“嘘，闭上嘴，快挡住我。”
顾呈无可奈何地挺了下腰杆，宋湘晴身段高挑，还穿着高跟鞋，但是在一米八八的顾呈身后，显得纤细娇小，被挡得严严实实。
顾呈正拿着手机，温芷以为他还在讲电话，笑了下便继续看手里宣传册了。
宋湘晴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行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人也看了，宋湘晴心满意足，再说这身打扮今天碰面确实不合适，“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早点把人给我带回来哦。”
“让我们正正式式见一面，也带给你爸看看。”
“您快回去吧，真能瞎掺和。”
“等等。”
宋湘晴拎着包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转过身来，神色认真了一些，说：“呈呈，谈女朋友可要诚心啊。”
顾呈：？
“送礼物也得诚心啊。”宋湘晴想到刚才小两口看得那几辆车，不自觉皱了皱眉，“你说你好歹也算个小霸总吧，送这些，不觉得寒碜吗？”
“这您就别管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顾呈跟她说不清楚，催促：“您赶紧把妆卸了吧，别一会再吓着孩子了。”
“……”
宋湘晴无语，觉得儿子真是一点不上心。
“你这样小心女朋友甩你哦我告诉你顾呈——”
……
顾呈送完宋湘晴回去时，温芷还在对着各种车型苦苦纠结着。
顾呈坐在沙发上，两腿岔开，想到刚才的事儿，有点不自在，又有点想乐。
不过不管怎么说，即使他早猜到母亲一定会喜欢她，但是真确认了母亲这么喜欢她，发自肺腑地跟着开心。
“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温芷从各种宣传单页里抬起头，好奇问：“刚才你去干什么了？”
“什么都没干，就给我妈打了个电话。”顾呈大手摸了摸她脑袋，说：“我问她了，她说她喜欢那辆蒂芙尼蓝。”
温芷“哦”了一声，小声说：“其实…我刚才跟May聊了聊，也觉得还是mini最好。车小，新手开的话也比较好停车。”
May就是刚才的销售小姐。顾呈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倒没想到还能把温芷真给说动了。他掏出卡，决定了，“那就这辆蒂芙尼蓝吧。”
付账，签字，提车，一气呵成。
顾呈全款付清，之前也让助理和4s店准备了相应的合格证和各种材料，下午的时候，所有手续都已办妥，也上好了牌照。
“顾先生，温小姐等一下。”
他们要出门时，销售小姐突然叫住了他们。
“今天是我们店庆，你们是我们店内今天第一对成交的情侣，这有一束玫瑰花和两张碧海酒店的温泉劵，送给你们。”
她说得真诚，顾呈嘴角却轻抽了一下，接过两张温泉劵，眯眼看了看。
“祝先生小姐生活愉快，甜蜜如意。”销售小姐甜甜地道。
*
从4s店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橘色晚霞悬挂在灰蒙蒙的天边，城市里华灯初上。
顾呈没开来时那辆双色迈巴赫，开了新车送她回去。
“这个…要不还是带给你妈妈吧，毕竟车是给她买的。”
车子嘎吱一声停在小区门口。
温芷从车上下来，小脸上挂着购物后特有的满足笑容，想到刚才销售小姐给他们的东西，将包里两张温泉劵翻出来还给顾呈。
那束玫瑰她听顾呈的话留下了，至于温泉券，实在是没有必要。
“马上要过年了，你爸妈正好可以去放松放松。”
顾呈噙着笑看着那两张券，倒是真想知道自己要是把券再带回去宋湘晴会怎么样。
“他们忙，没空去的。”顾呈笑道：“还是放你这吧，等下个周咱们一起去。”
“下个周？”温芷一愣。
“昂。”顾呈看了看券上的日期，“下个周就放假了吧？正好我们去休息两天，然后再过年。”
见她脸上有些犹豫，顾呈俯下身，轻啄了她脸颊一口，“怎么，泡个温泉而已，还怕我吃了你？”
温芷还真不是担心这个，她看了看时间，出来一天，实在是不早了，“那…要不再说吧。还是先放你这吧。”
温芷将券塞进他手中，不由分说道：“那我要上去啦，你也快回去吧。”
“芷芷。”
温芷拎着包没走两步，听见顾呈叫自己，她脚步一顿，偏过头去。
余光里瞥见有东西朝她丢来，她顺势接住，摊开手掌心，是那辆mini的车钥匙。
温芷握着钥匙，愣了半秒，睫毛颤了颤，然后沉默了。
“你先开着吧，我妈过年要去趟欧洲，估计也没空。”顾呈平淡温和道，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温芷垂下眼睫又打量那钥匙一眼。
刚开始到店内时，她也转瞬间想过顾呈会不会是给她买，但他说得很认真，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她也不喜欢这样。
虽然一辆车对他来说的确是不贵，可能也就跟自己买一包糖果一般。
但是她极不喜欢这种感觉。
“顾呈，你该不会是给我买的吧？”温芷揉了揉鼻尖，有些为难，想了想，干脆直接地问了出来。
顾呈微顿，捻了捻指腹，漆黑的眼眸垂下，低声问：“如果我说给你买，你会要吗？”
温芷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顾呈笑了一声，“那不就是了。”
他将她握着车钥匙的小手拿起，握紧，牢牢地包在自己宽厚的掌心。
“别想太多了，你先开一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等我妈从欧洲回来，再换给她开。”
“真的？”她眼尾挑起，还是疑惑。
“真的。”
顾呈认真道，“你不是也没怎么上过路么，正好你先感受一下，觉得手感不错她再开。”
“可是…”温芷抿了抿唇，还有觉得不是很好。
“好了。”顾呈粗糙大手揉了揉她的头，温声：“小心点，开车时千万别着急，你们俩好好磨合磨合，我要回去了。”
“嗯…”
温芷点了点头，又侧眸看了mini一眼，手指攥了两下包带，想再说什么，可望着顾呈的眼眸，咽下了唇边的话。
“那，那我也上去了？”
“去吧。”顾呈双手抄着兜，目送小女人纤瘦的背影往里走去。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
他从裤兜掏出一盒烟，从中抽出一支，松松地咬在了唇间，拢着手掌点上了火。
路过那辆在橘黄灯光下温柔的蒂芙尼蓝的mini时，他眉心蹙了蹙，伸手拍拍它的车头。
那天元旦时他给她打电话，听出她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讲话很不方便，还有她每天上班挤地铁，换乘；偶尔出来玩还要四处倒车找站，这么冷的天，折腾一趟又麻烦又累。
他没想骗她，只是单纯想让她轻松一点儿。
不再那么累。
包括选这辆车，也是觉得好看，适中，又不会让她开到公司上下班不方便，在同事间也不会显得不自在。
——她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没想到，还是不接受。
*
这边温芷裹紧了大衣，步伐有些沉重地上楼，楼道里声控灯最近不太好用了，忽亮忽暗的。
她指间按了按太阳穴，不让自己再多想那辆车的事情，还是等过完年再说吧。
她停到家门口，刚要从包包里拿出车钥匙，防盗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温月？”温芷愣了下，看见温月和婶母刚穿上外套准备出去，看见她，又坐了回去。
“芷芷，怎么现在才回来呀？”婶母亲切道：“正好今天放假，我来这边买点年货，想着离你们家近，刚好过来坐一会，没想到你不在。”
婶母今天对她倒是出奇的热情，“来来来，快坐快坐。”
“嗯。”温芷说：“周末，今天出去逛了逛。”
“年轻人就是要多出去逛逛才好呢，过两天你们公司也放假了嘛，你正好跟月月一块，出去逛逛街买点新衣服。”
温芷心情不是很好，简单“嗯”了一声。
“你们小时候过年就这样的，忘记啦？那时候我和你妈一块儿带着你们俩姐妹上街，买一样的新衣服，还记得吗？”
温芷听到这里，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她隐约记得那是她很小的时候了。
她记得，父母那时候都是国企职员，叔叔婶婶还是厂里的工人，每次过年买新衣服时婶婶就硬要带着温月过来，父母每次给她买什么，无论多贵，也会给小温月买一套一样的。
但是后来父母国企效益逐渐不好，叔叔婶婶厂里稳步高升，收入愈发多了，却再不提过年一块买衣服的事儿了。
婶母是笃定她太小了不记得，还在热聊。
旁边的温月嘴角却挑起一丝笑，往客厅落地窗外瞥眼，目光又落回温芷身上，却不像婶母那么热情关切，还有一点点不屑。
她今天本来是和母亲一起来找温芷热络地聊聊，让两家关系缓和些；结果刚才正好在窗户上看见了刚才那一幕。
包括那辆也就三十来万的mini cooper。
她原本还以为那顾公子有多喜欢温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