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可怜!
铃木由纪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而后又继续脚步轻快地走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但两步过后,她又一次停下了。
“啊呀,忘记了。”她可爱地拍了拍自己的头。
她笑得可爱,直视前方,而在她的目光落及之地,在这条小巷的尽头,一个披着灰扑扑的长袍,咋看之下就像是一只灰色幽灵一样的男人走了出来,举枪对准了她。
铃木由纪懊恼叹息:“真笨!我都忘了,我现在已经没有发带啦。”
闯入了他人的猎场,站在了猎人与猎物的中间……这种对曾经的铃木由纪来说完全不需要在意的事,如今却不得不在意了。
因为某个坏心眼的家伙抢走了她的发带,让她从“无色”化作了“真实”。
真麻烦呢,太宰君!
可爱的麻烦鬼!
铃木由纪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但她的神色竟依然轻快可爱极了。
这一刻,她明明手无寸铁,面对着这个灰色幽灵一样的男人,站在这令人发寒的黑黝黝的枪口下,但她的神色却不像是猎物,而像是猎人。
“——那么,为了不让你们妨碍到我的游戏,这就要请你们稍稍休息一下啦。”她可爱眨眼。
“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砰——
砰——
像是枪声、却又与枪声有着微妙差距的声音,在小巷中响起。
随着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后,小巷再度归位平静。
织田作之助原本抱着坂口安吾留下的保险箱,在这僻静如迷宫一样的小巷中飞奔,准备通过此处逃离未知敌人的追击。但当他听到这古怪的声音时,他脚步一顿,心中蓦然生出更一股危险的警兆。
这种来自于天性和本能的警惕,在织田作之助决意不再杀人后,便已经很久没再遇见过了。
哪怕他曾经无数次濒临死境,但他却也没再遇上过这么可怕的氛围与……人?
人?
——在小巷尽头等着他的,真的是人类吗?
这一刻,织田作之助无法控制地生出这个念头。
——离开这里!
织田作之助没有半分犹豫,转身离开,但下一刻,一个甜甜的声音在小巷的另一头响起,停下了他的脚步。
“这位先生,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呀?”
少女的声音可爱极了,上扬的尾音更是如同含着蜜糖,令人只是听着就忍不住在嘴里漫出甜意来,但织田作之助却感到自己此刻似乎正被一只来自地狱的恶兽盯视,那敌友难辨的审视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一股名为死亡的森然寒意,正与风同行,在这条小巷中轻轻蔓延。
然而他那名为天|衣无缝的异能没有发动,这可能是因为身后的人并没有杀意。
但与此同时,它所代表着的意味却变得更为可怕了:没有杀意的死亡……这究竟是什么?
这个人,究竟是谁?!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一瞬,没有回头,平静回答道:“我陷入了一场麻烦,正在被人追击中,所以才会路过这里。”
身后的人似乎有些惊讶,然后她噗嗤笑了出来,软绵绵道:“这位先生真有意思呢,这样的话也可以说给我听吗?”
织田作之助道:“因为你问了我。”
因为这位小姐在向他发问,也因为他背后的这个“人”,正在用一种令人发寒的审视目光盯着他。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她听到谎言时会有怎样的反应,但他并不是很想知道,于是他选择实话实说……所以严格来说,织田作之助这算是被威胁了没错。
但织田作之助对此并无所谓,因为这样程度的回答并不要紧:一份给老板跑腿的工作而已,虽然涉及到谋杀和追杀,但也只是普通工作罢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织田·普通打工仔·作之助,无所畏惧。
身后的人笑声更开心了,于是,那似乎令空气都化作沉沉重石的审视,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这位先生,你真有意思呢。”身后的少女笑嘻嘻地说着,“好奇怪,在这座城市里,我好像总是能遇见有意思的人……”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赞同点头:“横滨的确有很多有意思的人。”
被赞同的少女更开心了:“对呢对呢!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位有意思的先生?”
到了这一刻,身后的“人”已经不再是敌人了。
织田作之助心中隐约松了口气,沉声回应。
“我叫——”
然而织田作之助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刻,一个在场两人都不会感到陌生的声音,在小巷的另一端响起,打断了这场气氛微妙的对话。
“织田作?铃木小姐?!!”
织田作之助和铃木由纪齐齐一愣,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小巷的另一端,名为太宰治的小可怜突然冒出,伤心欲绝地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我最喜欢的人和我最好的朋友私奔了”的表情;而在他的背后,一群黑西装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三人。
织田作之助:“唔……”
铃木由纪:“啊……”
太宰治:“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巷里的空气这一瞬间似乎变得险恶了起来。
……
铃木由纪苦恼思考: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气死太宰君”的目的,好像突然就成功达成了呢。
织田作之助困惑思考: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一想到太宰和身后的这位小姐熟识,就感觉世界好像突然变得更危险了一些……
一无所知·小可怜·太宰治:柔弱落泪.jpg
作者有话要说: 织田作之助:我以为横滨有一个太宰就已经很危险了,没想到它还能变得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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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GET称号如下:水深火热的横滨市民
☆、关于世界核平的忧思
于是最后, 三人在附近的咖喱店里排排坐好,各自点餐。
“超辣咖喱。”
“超辣咖喱~”
“……超辣咖喱。”
(﹁_﹁) X2
太宰治笑得天真可爱:“为什么大家都在看我?”
“没什么。”X2
铃木由纪与织田作之助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喝茶。
由于从点餐到上菜还有一段时间,铃木由纪便笑眯眯地找了个借口, 暂时离席, 离开了餐厅, 将空间留给这两个男人。
于是在她走后,织田作之助终于向太宰治问出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这位就是铃木小姐吗?”
对于织田作之助这样的港黑底层人员而言, 他当然不会知道狂刷50亿美元、在各势力高层留下神壕之名的铃木小姐,但是作为太宰治的朋友, 他却知道某个被太宰治等待了三年的人, 恰好叫做“铃木小姐”。
所以,太宰,这就是你等待的人吗?
……
港黑干部太宰治, 这个似乎血液里都流淌着黑暗的男人, 也会有自己的期待之物吗?
光是这个问题的存在, 恐怕就足以令许多人感到恐惧了,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也早已不言而喻。
但作为太宰治的好友,织田作之助却知道, 这个男人哪怕有着巅峰的操心术、哪怕正因为他肆意妄为的行动而被许多人恐惧着,可他的本质,却是一个太过聪明以致于太过孤独的孩子而已。
他太过聪明, 以致于太过孤独。他将世界看到了尽头,满眼都是失望,于是他拒绝了这个世界,为自己画地为牢, 冷酷地警告着他人——不要靠近。
不会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他应该是这样想的。
但事实上,他明明期待着有人能踏入的……他只是太过害怕,才做出了拒绝的决定。
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看法而强迫他人的习惯,所以哪怕他觉得这样十分不妥,但他也尊重了自己友人的决定,没有接近过那个属于太宰治的世界与牢狱。
可有些时候,太宰治那令人忧虑的状态,会让织田作之助对自己的决定感到迟疑与犹豫:到底是尊重这个孩子的选择,让他独自停留在他自己的牢房里,还是让他看到一个新的世界更好?
织田作之助没有答案。
——但或许时间会给他答案。
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
而后,时间也的确给了他答案:在那个只留有“太宰治”之名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第二个名字。
铃木小姐。
关于铃木小姐其人,龙头战争后,与情报员坂口安吾结为好友的织田作之助,有听这位情报员提到过几句。所以织田作之助知道,“铃木小姐”是铃木财阀的三女,全名是铃木由纪,也知道她非常有钱。
但到底铃木小姐多有钱、那个铃木财阀又是怎么个来历,织田作之助却又不了解。
这是很正常的。毕竟作为港黑的底层人员,织田作之助对与自己任务无关的情报了解不深,是理所当然的——但关于铃木小姐,他还真的知道一些连情报员坂口安吾都不了解的事。
因为早在龙头战争开始前,他就听过了铃木小姐的名字,从太宰治口中。
那一天晚上,酒吧里,那个向来喜欢用各种面具来伪装自己的太宰治,少见地在他面前露出了混合着沉郁晦涩与恐惧期待的表情,轻飘飘地问了他一个问题:“织田作……你喜欢过什么人吗?”
那时候,雨声很大,以致于织田作之助几乎要错过这个问题。
但织田作之助到底没有错过。所以他思考了一下,平静回答:“没有。”
于是,那个晚上,织田作之助第一次、也是这三年里的最后一次,从太宰治口中听到了“铃木小姐”的名字。
从太宰治零散又语焉不详的话语中,织田作之助拼凑出了传说中的“铃木小姐”某个并没有向外人展露过的形象:神秘、聪明、美丽,冷酷而又有着致命的温柔,如同慈悲的死亡之吻。
而对于太宰治这样的描述,织田作之助只有一个念头:孩子大了,终于会谈恋爱了。
毕竟,如果不是爱情,又有哪个男人会用这样充满矛盾与眷恋的词语去描绘一个女人?
只可惜这位铃木小姐来得突兀,走得也悄无声息。除了一个终于开始对世界抱有期待之心的太宰治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有时候,织田作之助会觉得这很好,因为开始抱有明确期待的太宰治,就像是被捉住线头的风筝,比曾经那个肆无忌惮地折腾世界、折腾自己的熊孩子太宰治要好得多;但有时候,他又很担心太宰治的状态,害怕这个孤独胆怯的孩子在恋爱失败后从折腾世界变成报复世界。
织田作之助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太宰治……怎么说呢,虽然太宰是他的朋友,但他也要说,太宰治这个男人,绝不是一个会维持正常恋爱关系的家伙。
说得直白一点,太宰治是一个恋爱失败率高达99.9%的男人。
所以为了世界和平,织田作之助有试图过开解自己的友人。
只可惜他对这个话题并不熟练,而太宰治又是个狡猾极了的家伙,所以当太宰治对此闭口不谈时,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是最后,织田作之助也只能默默祈祷那位铃木小姐真的会回到横滨,拯救世界。
三年后,铃木小姐终于回来了。
但当她真正出现在他面前时,织田作之助心里却只剩下忧愁。
——难道世界真的是要毁灭了吗??
为什么“铃木小姐”,竟然会是这样的铃木小姐??
……
太宰治笑眯眯地盯着织田作之助,像是在看什么好戏,神态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
这一瞬间,织田作之助心中微妙极了,说不上太宰治是与那位铃木小姐太过相似,还是那位铃木小姐与太宰治太过相似。
太宰治声音轻快地回答着织田作之助刚刚的问题:“没错,她就是铃木小姐哦!”
织田作之助:“……”
世界果然是要毁灭了吧!!!
织田作之助喝了一口茶。
愁。
不愿再思考关于世界是否要毁灭的巨大难题,织田作之助看了一眼身旁的箱子,注意力落回了当前紧要的事务上。
“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谈话?”织田作之助道,“关于安吾的事,有什么是不能被别人听到的吗?”
“不,来到这里倒不是因为安吾,而是因为铃木小姐不适合正面出现在某些人的眼中。”
回到正题后,太宰治正经了起来,再一次打开了坂口安吾留下的保险箱,凝视着里面象征着某个身份的枪支。
这个箱子,太宰治早在小巷里打开过了,但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合上箱子,将自己带来的人打发走后,与织田作之助和铃木由纪二人来到这间咖喱店。
所以直到这时,织田作之助才第一次见到保险箱内物品的真容。他看着保险箱内的枪支,脸上浮出震惊的神色:“这个……这把枪——你说过这把枪是象征吧?那安吾……”
太宰治看着这把熟悉的枪,想到一周前的那个晚上,缓缓开口:“可能性有很多,所以不要太早下定论,织田作,不过——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喝酒的那个晚上吗?那一天,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
等铃木由纪回到咖喱店时,两人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铃木由纪轻快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将自己的战利品——一罐牛奶与两罐啤酒,放在桌上。
牛奶,她推给了太宰治,啤酒,她与织田作之助一人一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