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他：“林医生，你真是个非常好的医生。”
这次的赞美应该算水到渠成吧？林芍说，多夸奖能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她上次试过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他吃不吃这样的路子，又或者是她说话的方式不对。
她又仔细揣摩了一下，觉得她刚刚那句话说的还可以的。在拉近两人距离的这条路上，她出了大多岔子了，丢脸的她都不想回想。
只是，接下来并没有让他们之间的气氛热烈起来。
“我不是。”
他突然出声让言初呆了一呆，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着明显的自嘲，她第一反应就是——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林随舟垂着眼，眼睛有两三秒钟时间是失去神采的。
很快他就敛起全部的失态，表情恢复到一贯的平静，好似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就是那短短的几秒钟时间，言初好像感觉到了他很多种情绪。
很压抑，让她懊恼自己刚刚不该那样说，同时也让她想知道他曾经发生过什么。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细想，林随舟就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点了没，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能让陈叔等我们太久。”
“我好了。”她起身后，林随舟就径直走了。她和他的距离并不算远，一前一后。
县城还算是热闹，有不少摊贩在吆喝，言初看看价格，都很便宜。
她跟着林随舟进了超市，见他买了牙刷牙膏等日常用品，她也静下心来挑捡。突然间，她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灼热的气息喷在了她露在外面的脖子上，是股难闻的味道，夹杂着烟味和酒味。言初身体一下子僵硬了，动弹不得。
她感觉到那个人还在靠近，言初汗毛耸立，那人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腰窝上，她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时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用余光看了，林随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他正攥着一个男人的手腕，男人的手腕被折成一个怪异的角度。
林随舟脸色淡然，一副根本没使劲的样子。
而哪个男人，疼的脸都扭曲了。他不停地挣扎，可是根本没用。
碾压明显。
片刻后，林随舟甩开了那个人，对方踉踉跄跄倒退了几步，指着林随舟甩了句狠话：“你们等着。”
言初正要感谢他，就听林随舟问了一句：“刚刚，为什么不反抗？”
言初对上他的目光，感觉到了隐隐的责怪。她知道的，遇到这种事的时候，越是沉默越是助长坏人的气焰，可是她……动不了。
除去自己心理上的障碍，还有一些别的事情。言初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一闪而过的是很多年前的记忆。
一堆人围着她，她成了众矢之的。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过去的漩涡，突然耳边响起的声音，把她又唤了回来。
“别想了。”
“不高兴的事，就把它给忘了。”
她抬起头，少见的，她与林随舟对视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她开心不已。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璀然一笑：“好，我不想了。”
林随舟低头看了下手表，道：“抓紧时间把要买的东西买好，刚才那个人可能会回来再找麻烦。”
言初了然地点头，两人拿了东西就往外面走，刚走几步，人群中就传来惊呼。
他们寻着声望去，就见一个人倒在地上。
言初下意识地看向林随舟，他是医生，按照常理，他应该上前提供帮助。
只是，他……
她还没来得及深想，林随舟已经过去了。他蹲下来，单膝着地，仔细观察了地上人的情况后，就开始对着那人的心脏按压，给他做心肺复苏。
一下一下又一下，言初看到他额头上有汗珠渗出来。这时候人群散开，救护车过来了。
那人被抬上救护车后，言初凑上去问：“他会没事吗？”
“不知道，要看医院的急救了，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
她还想再说，林随舟突然攥着她的手腕，把她给拉走。
“怎么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刚刚被林随舟教训的人，身后带着一帮人，正东张西望地搜寻着什么。
很明显的，他们来寻仇了。
言初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林随舟带着，穿过小巷子一路的跑。
言初盯着前面的他，心里一点恐惧都没有。她想起了小时候院长给她讲的故事，恶龙降临人间的时候，勇敢的骑士挥剑出征，披荆斩棘，无所畏惧。
明明身体抗拒，外加知道有人会找他们麻烦，可他还是选择尽自己的职责，救死扶伤。
这样的人，她为什么不能付出全部的勇气？
“林医生。”
“怎么了？”他没有回头，依然紧紧地拉着她不停地跑。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我觉得你绝对是个好医生。”
第11章 窃喜
回到村子后，两人之间好几天没有产生交集。言初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主动出击。
只是，追求这事，她实在是没什么经验。加上村子里信号太差，网都连不上，要不然她还能在微博上搜搜情感博主，看看有没有什么攻略能参考。
但不管怎么样，得找机会多接触吧？她看向外面，时间已经晚了，太阳都落到了山的另一头。外面还有孩子在跑动的声音，她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周青。
她总是班里最后一个回家的孩子，她经常会在学校把作业做完。
周青说，早点回去也没有意思，一个人太无聊了。言初觉得她可怜，不过这两天昼夜温差太大了。她得趁天还没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把她赶回家。
她走出教室，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了周青的哭喊声。她忙跑了过去，就见几个孩子围着她，在往她身上扔东西。
言初忙冲上去赶人，她护住周青的时候，突然感觉胳膊上一疼。她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划破了，胳膊上好长一道口子，血不断地渗出来。
那群孩子一下子就散去了。周青看到她的伤口吓得不行，忙说：“我们去找林医生。”
见到林随舟的时候，她先对他挤出了一丝笑。可等他帮她消毒伤口的时候，言初笑不出来了。
她超级怕痛的，平时挨上一针都要她半条命。上次手掌的擦伤，跟这次这个根本不能比。
“要缝针的话，能给我打个麻药吗？”她倒抽着凉气，真的好痛，消毒药水在皮肤上的刺激，让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原地送走了。
林随舟手上的动作一滞，却也只停下了一秒，很快他又面无表情地继续他的操作了。
“不用缝针，伤口虽然长但是不深，包扎就可以了。”
“三天来换一次药，不要碰水。”
帮她处理好后，林随舟去看言初的表情，发现她低气压到极致，好像在极力压制着眼泪。
“疼？”他问了一句。
“太疼了。”她没忍住，声音都打颤了。
“怎么回事？”林随舟低头去询问坐在一旁，看着惊魂甫定的周青。
周青抽了抽鼻子，样子委屈。
“是隔壁村的坏孩子们，他们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是野孩子，还来打我。”
林随舟皱着眉，表情严肃，整个人身上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以后你放学了，不要再学校逗留了，直接到我这里来，我辅导你作业，给你做饭。”
“好。”周青弱弱地应了一声，然后看向言初：“对不起言老师，害你受伤了。”
“没事。”言初爽快地应了一句，然后就起身，拿过外套想披上。可她现在左胳膊受伤了，不敢动，只凭一只手穿外套来实在是困难。
她正在琢磨该怎么穿的时候，林随舟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拿过她的外套，展开。
这一通操作，言初惊呆了。
“伸手。”林随舟干脆直接，言初的动作比大脑还快了步，听话利落地伸出了手。
林随舟注意到她受伤的左手，所以穿左边的那边时，他调整了下角度，好让言初的手不用大幅度的抬起。衣服穿好后，言初并没有感觉到疼。
她为他的细心感到开心，开口时，眼神里都带着雀跃：“谢谢林医生。”
“三天后，记得来换药。”
“好。”
周青和言初一起走时，就看到言初笑眯眯的，一副完全忘了疼的样子。明明来的路上，她眼泪都出来了。
她怎么觉得她的言老师，有些没出息呢？
刚刚林医生，也没做什么值得让人高兴的事啊！
……
回去后，林芍看到言初的伤吓了一跳，听了来龙去脉后，她咋舌：“这破地方的人素质也太差了。”
言初：“也别这么说，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这个村子的人就挺好的。”
林芍不以为意：“我现在关心的就是我的视频能不能火，要不是这里没网，我都想直播上课了。”
言初虽然对林芍的一些做法不是很赞同，但她也是很认可她的能力的。她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认真备课后，会把每天上课的视频录下来回来研究，剪辑。力求做到最好。
她为了自己能火，每一样事都拼尽全力去做，言初很佩服她的旺盛精力。
言初不接话，林芍以为她是不欣赏自己的为人处世，就把话题带过。
“周青爸妈虽然走了，可她也应该有监护人的吧？”
“好像是她二叔二婶，住在村东边的，一周会来看她一次。”
“真可怜，不过听说林随舟对她不错，她也挺依赖他的。”
说着她和言初开起了玩笑：“要不你从小姑娘入手，直接打入敌人内部？我看那孩子也挺喜欢你的，你让她在林随舟跟前多提提你，刷刷存在感。”
言初严肃地摇摇头：“怎么可以这样，她还是孩子。”
“那你怎么勾搭他？”
“靠自己。”言初笃定地说。
林芍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笑出了声。
“抱歉姐妹，我不是看不起你。”
“你过分自信了。”
言初心里暗暗较着劲，却也没顶回去。和他认识也有段时间了，林随舟人虽然冷，但不是冷酷的那类人。而且她感觉的到，他并不讨厌她。
有了这两次的经历，言初多少有了些信心。她看着胳膊上的包扎，乐观地想三天后又有机会见面了。
换药的时候，所有的想入非非都化为了乌有。
言初是强忍着疼的，纱布解开时很疼，涂药水的时候也很疼。林随舟盯着她的伤口看了几秒后，出声：“你的伤口愈合的很慢，完全恢复，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我好像体质就这样，破皮了都要好久才愈合。”
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怔怔地开口：“那我是不是好长一段时间都要来你这换药了啊！”
林随舟正在收拾东西，闻言手一顿，嗯了一声。
言初觉得自己像是被硬塞了口蜜糖，甜味从嘴里化开，慢慢渗透到身体里，连心脏都感觉到了甜味，手臂上的疼痛感都隐去了不少。
林随舟抬眸看了她一眼，言初脸上的笑意尽收眼底。
他多嘴地问了一句：“不怕疼了？”
言初实话实说：“怕的。”
可是，这样就有机会能多见他了。想到这，她又偷笑了下。
言初害怕自己的小心思会被看透，所以克制自己不要表现的太夸张。可是，她伪装能力着实不怎么样，时不时微扬的嘴角把她的心思出卖了的彻底。
林随舟将东西放好后，就去洗手。言初回过神来后，想起了重要的事。
“林医生，现在整个村子的病你都要看，压力有没有很大？”
“还好。”回答符合他一贯的作风，言简意赅。
“那……给成人看病，手还会抖吗？”她记起那天，在路边给人做完心肺复苏后，他拉着她一路狂奔。等跑远后，他松开了她后，手开始颤抖。
和那次治疗林芍后一样。
那是不受控制的，就像她被异性触碰后，产生的一系列应激反应。
林随舟正用毛巾擦手，背对着她答道：“没有难操作的，所以没什么反应。”
“那忙的过来吗？”
林随舟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她刚想问人多不多时，就听他回道：“目前就你一个。”
就她一个啊！言初惊呆了，不知道怎么的，她竟为了他这句话，心跳漏了两拍。
他只为她治疗过，手也没有抖。
喜悦怎么都抑制不住，却又怕对方察觉，她不自然地扯开话题：“大家身体健康就好。”
林随舟这次没有接话。
她感觉自己的表现不是很自然，偏偏林随舟这时正盯着她。眼镜背后的那双漆黑的眼，洞察力十足，让言初有种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自导自演的小丑，林随舟就像是知道故事流程的观众。他淡然处之的看着她的表演，内心毫无波动。可他的表现又不像是讨厌她，这让言初克制不住想再努力。
说不定多试几次，他也会对她产生一点点的好感呢？
“那我先走了林医生，三天后再来找你换药。”
“嗯。”
傍晚，周青正趴在小桌子上做作业，和林随舟说起了学校的事：“言老师的手好像还是很疼唉，上课写粉笔字的时候，身体都很僵硬。”
“林医生，言老师是不是还要换好几次药才能好啊！”
林随舟正在准备晚饭，听到她说的话，动作一顿，脑海里竟浮现出言初偷笑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