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柠和邵绮云报的是定向班，经过短暂的适应期后，很快融入新生活，认识了一批同学，其中不乏复读生，有些学生甚至复读了三四年，就为考上理想的美院。
鞠柠认识了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学姐，恰巧住在她们宿舍隔壁，是一个很温柔大气的邻家姐姐，大家似乎都喜欢叫她冉冉姐。
“我记得徐冉她是个复读生吧，今年差点儿就能考上首传的，太可惜了。”
“昨天新来的那个男生今年不也是差点就考上首传了么，突然忘了他叫什么名字了——柠柠，他今早好像还跟你聊了校考的事吧，你有没有问他的名字呀？”
鞠柠正在练素描，闻言笔尖一顿，认真仰头想了想：“好像是叫……徐岸森？”
“是许岸生。”
清晨七点多空旷的画室里，这位姓许的学长叹了口气，跟鞠柠重复他的名字。
这样沉重的叹息与他染了绿毛、扎着小揪揪的帅哥形象实在不符。
反差极其强烈。
鞠柠轻轻哦了一声，头也不抬，笑说记住了：“许岸生就许岸生吧。”
鞠柠来之前压根没想到画室这么早会有人，毕竟之前她都是第一个到的。邵绮云赖床不想早起，说大好的周六为什么不放假，折腾来折腾去，估计现在才进食堂吃早餐。
许岸生问她：“你这么大清早一个人来？我记得你不是有个好朋友，跟你同一个高中的。”
鞠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她连对方姓什么名什么都记不准，这学长却连她身边有个邵绮云都记得一清二楚。
“昨天听你跟那些同学聊天的时候提到了。”
“原来是这样。”
“你是哪里人啊？”
“南裕的，你呢？”
“明城，跟南裕离得挺近的哎。”
画室陆陆续续有人走进来，开始画画。
鞠柠画累了，便跟许岸生聊了会儿天，聊那些关于艺考的事，比如考试难度怎么样、面试具体会问些什么。
期间她低头瞄手机，发现谢望居然破天荒给她发了信息。
普！天！同！庆！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点开了对话框。
[汪汪：在干嘛]
……这是什么糟糕的开场白。
鞠柠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余光忽然注意到了许岸生的目光正落在她手机上。
两人视线一撞。
许岸生笑了起来，倒也没觉得尴尬，举起双手投降：“不好意思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手机屏幕，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移开视线：“刚才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如果有人给你发‘在干嘛’，意思就是‘我想你了’，所以对面那人是你男朋友？”
“哦不是，当然不是啦！”鞠柠解释道，“他是我的发小。”
尽管这误会来得突然，但当鞠柠听见那句“我想你了”，她在心里还是悄悄捧着花转了个圈。
至少证明她的好伙伴满脑子里装的不只是学习呢。
鞠柠低下脑袋，开始噼里啪啦敲字回复。
[鞠柠：我在跟一个学长聊天，他是复读生，今年差点儿就考上了首传，他跟我讲了很多艺考的事]
[鞠柠：然后我发现这学长染了个绿毛，是深绿色，室内看不太出来，光一照我才发现的]
[鞠柠：而且他扎了个很潮的小揪揪]
[鞠柠：居然还挺好看的]
[汪汪：……]
[汪汪：哦]
一个字。
一个冷漠的汉字。
它就像是一盆取自冰川海拔五千米富含矿物质的凉水，哗啦啦往鞠柠头顶上浇。
鞠柠直接发了三个问号过去，表示疑惑。
[鞠柠：？？？]
[鞠柠：干嘛]
[鞠柠：不是你先来找我聊天的吗]
[鞠柠：限你一分钟之内用十个词夸我，我就考虑原谅你的无礼]
就在鞠柠觉得对方要磕头谢罪的时候，聊天框又出现了个“再见”的动画表情。
[汪汪：我要学习了]
[汪汪：88]
可恶啊。
她宣布，谢望已经失去了他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第15章 考大学
集训的日子过得飞快，不久后画室组织学生外出写生，鞠柠在远郊的古村落度过了一周，村子里的人热情好客，说话带着口音，跟他们介绍哪里哪里风景好，还说这里晚上出门能看到很多星星，不过要注意安全就是了。
于是鞠柠约上邵绮云、许岸生、徐冉一起去看星星，当做饭后散步。
“真的能看到星星吗？我查了下百度，说夏天的星星比冬天多。”
“而且首都这附近光污染严重，可能真看不见星星。”
“无所谓啦，看不成星星就看月亮吧！”
夜幕降临之时，云开雾散，皎月当空，漆黑的夜空虽然没有繁星点点，但依稀能看见微弱的亮光。
鞠柠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又叫上另外三人过来合影。
她兴奋地说：“难得出来散步，拍个合照放朋友圈吧！”
许岸生说：“这里光线太暗了，我们去旁边路灯那里照。”
徐冉由于住在鞠柠和邵绮云隔壁宿舍，和两个小姑娘很相处得来滢，便常常跟她们一起玩。
她那粉色的头发已经肉眼可见的慢慢掉色了：“哎，我想过年去染个深紫，盖掉现在的颜色。”
“深紫好看啊。”鞠柠赞叹道，“深紫太适合你啦，就那种温柔大姐姐的气质。”
许岸生凑热闹，指了下自己的脑袋问：“那你们看我适合染什么？”
鞠柠扭头看他：“你就继续绿着吧。”
“靠——”
许岸生无奈一笑，试图解释。
“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原本染的是蓝，现在掉成了绿色而已！”
徐冉歪头琢磨了下，忍不住附和鞠柠的话：“还别说，许岸生，绿色跟你挺搭的啊。”
“算了吧。”许岸生眼尾一挑，笑容妖冶，“我要换个没染过的，浅金或者银灰。”
闻言，鞠柠一脸深沉，温吞地对他说：“那你就是大街上最非主流的仔。”
邵绮云笑弯了腰：“难道现在就不是了吗哈哈哈哈。”
四个人在乌漆嘛黑只有路灯的地方照了张相，又对着天空拍了几张。
“还是能拍到一点星星的。”
“你手机像素真好。”
晚上回去以后，许岸生玩味地P了个图，在那张四人合影上标注一串字：她们都说我适合染绿毛。
然后点击发送朋友圈。
底下，一群集训认识的同学开始组团回复。
[同学A：那可真糟糕，这不是个好兆头]
[同学B：那可真糟糕，这不是个好兆头]
[徐冉：那可真糟糕，这不是个好兆头]
[邵绮云：那可真糟糕，这不是个好兆头]
鞠柠笑到脸抽筋，凑热闹跟了个队形，转眼就把他这朋友圈截了个图，搭配今晚拍的星星照和四人合影照一起发了出去，配文：集训认识的人可真有趣。
很快，许岸生就在她那朋友圈底下带头回复，形成两字队形，彰显存在感。
[许岸生：那是~]
[徐冉：那是~]
[同学C：那是~]
[同学D：那是~]
都是一群什么沙雕。
-
古村落虽然破旧是破旧了点，但基础设施齐全，环境不会差到哪里去。这是他们集体写生的最后一天，善心的村民拉着他们唠叨了许多话，说他们要好好读书，考上好大学，以后做个有出息的人。
临睡觉前，鞠柠吹干了头发，拿出手机，看见微信上出现小红点，数字是“1”。
她犯强迫症点了进去，消灭小红点，忽然发现那条新消息是“汪汪”给她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然而当鞠柠去翻自己那条朋友圈时，却发现点赞的人里并没有谢望同学。
这说明什么。
——这狗人点完赞又取消了。
鞠柠眨了眨眼，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忍不住认真地数了数，确认那条朋友圈的点赞列表真的没有谢望以后，她的脑袋卡了壳，陷入完全不能理解对方的状态里。
汪汪在搞什么鬼？？
是手误还是对她有意见？
鞠柠原本觉得这么小件事，郁闷归郁闷，也没必要问，勉强就当他是手误吧。
然而到了夜深人静时，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想起这件事就纳闷得要命，好像心口堵了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点赞到取消赞的步骤，根本不可能是手误吧。
鞠柠猛地坐起身来，掀开被子，暴躁地抓了下头发。
她翻出手机，敲开谢望的聊天框，噼里啪啦打字质问。
[鞠柠：你干嘛给我点了赞又取消？！！！！]
时间显示半夜“02：35”，不用想都知道，谢望肯定已经睡觉了。
鞠柠发泄完怒火后，盯着聊天框自己发出去的那句话，手指摁在上面，思考要不要撤回。
……不就取消了个朋友圈的赞吗。
她似乎完全没必要闹脾气，三更半夜给谢望发消息，伤肝伤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在意谢望的心情。
可这么一想，鞠柠心里更窝火了。
谢望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如果她没有注意到，这人就准备一直都不说了是吧。
冬天的村落连寂静都是漫长的，只能依稀听见动物的叫声，间间断断从外面传来。
鞠柠逐渐冷静下来，彻底平息怒火，觉得留着这条信息显得她很幼稚，于是咬紧牙关摁下撤回。
不想问了，就当他是手误吧。
聊天框忽然出现新消息。
[汪汪：因为突然不想点赞]
鞠柠稍愣，在黑暗的环境里眯起了眼睛，反复琢磨谢望这句话。
[鞠柠：什么叫]
[鞠柠：突然不想点赞]
[鞠柠：可恶，所以你是真的主动点了取消，而不是手误]
这些话发出去以后，对方久久没有回复。
但鞠柠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他只是不想回。
烦人得很呐。
漫长的等待给了两人缓冲的空间。
[汪汪：没什么]
[汪汪：可能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然后看你还有心思玩]
[汪汪：不]
[汪汪：太]
[汪汪：顺]
[汪汪：眼]
这种话说出来，正常情况下鞠柠早就一脚飞踢过去了。
谢望肯定没说真话。
这样看来，问题就是出在了她那条朋友圈上。
鞠柠绕回自己那朋友圈，眼睛反反复复往照片和配文上扫，都没扫出什么问题。
合影里，她、邵绮云、许岸生、徐冉，四个人，没毛病啊。
然后就是拍星星拍月亮，还有一张许岸生朋友圈的截图，评论充满了集训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没毛病啊。
鞠柠想着想着，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回过味来。
[鞠柠：汪汪]
[鞠柠：我知道了]
[汪汪：？]
[鞠柠：你是不是怕我进了新的圈子，以后就跟你有代沟了？]
[鞠柠：嚯，你放心吧，我宣布你是正宫皇后，就算有了新人也不会忘记你这个旧人的]
肯定是那一堆评论太热闹，反而让谢望感觉到了孤独。
没有她的日子里，生命都开始变得漫长乏味。
[汪汪：……]
[汪汪：答应我]
[汪汪：大晚上的]
[汪汪：梦话就留在梦里说]
[汪汪：好吗]
[鞠柠：……]
[鞠柠：闭嘴]
-
鞠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谢望后续的反应却告诉她，事情好像没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当然，意识到谢望的态度有点古怪时，鞠柠已经顺利度过了艺考。
她一路过关斩将，排名很高，最终获得首都传媒大学动画专业的合格证，而邵绮云也幸运地擦线过关，拿到了首传动画的有效合格证。
同画室的许岸生和徐冉两人都在首传的视觉传达设计专业考试取得了较高的排名，只要文化课不拖后腿，上大学这事就稳了。
离开画室那天，鞠柠热情地和每个人合影留念，恍然发觉这半年来她的朋友圈已经被集训生活占满。
鞠柠朝许岸生和徐冉晃了晃手机，笑说：“我发现你们在我朋友圈里出镜率最高，一划下来全是！”
“我这边不也一样么。”
许岸生如愿以偿染了浅金色，现在依然是个时髦的扎小揪揪帅学长。
分别没有伤春悲秋，只有一句“大学见”。
鞠柠重返南裕中学，捡起落下的文化课，开始努力学习。
她经常主动找谢望问题目，或者放松闲聊逗他玩。
但时间一久，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味了。
“汪汪，我严肃地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最近总是我主动找你，你从来都不主动找我？”
绷着脸问出这句话以后，鞠柠一秒陷入后悔。
嘶，等等，这话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矫情？
听见她这话，谢望明显顿了下，然后认真地接上了话：“难道我有要问你的题目吗？”
“……”
好、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儿道理。
鞠柠一噎，败下阵来。
不久后，高考轰轰烈烈地来，又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