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门早已被他在里边解锁,宋酌进去后,听到卫生间传来干呕的声音,她循声匆忙过去。
瞧见卫生间盈盈灯光下,他正坐在马桶旁的地毯上,手机扔在手边,正抬手按下冲水键。
在哗啦的水流声中,掀睫朝她望去,脸色惨白,嘴唇反而泛着妖冶的血红。宋酌讶然到怔愣,好一会儿才蹲下去拉他的手。
“怎么会难受成这样?都让你别吃了。”她摸到他的手心,冰凉凉的。
湛寻没答话,只是鼻腔里“嗯”了声,搂住她的腰,整个人靠进她怀里,下颌贴在她颈窝处,浅浅的鼻息显得很虚弱。
“打电话叫你的医生过来吧?”宋酌少有见他反应这么大,竟然到了呕吐的地步。毕竟以前他不爱吃的,吃小口就搁下筷子不再碰,还没有今天这种不顾胃不适,吃下去的情况。
“不要,你陪我。”说着,变成了脸颊沉沉地贴在她的瘦削的肩胛骨上,还一边唧唧哝哝:“太瘦了,胖点儿枕着舒服。”
宋酌:……
“那快去睡觉,我不走。”她催说着。
因为注意到他又光脚,直接搭在沁凉的地板上。
夜里,他一直在翻来覆去,没过多久,弓成个虾米,拧起的眉极显他有多不适。
后来,宋酌的手在被窝里捂热,放在他腹部,轻轻的力道覆盖着,他又变成了只熟透的虾米。
他哑声:“宋酌……”
然后在她水凌澄澈的眸光中,没了下文。
次日,宋酌是被憋醒的。
闷在他怀里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她大口大口喘气缓过来后,悄悄从他四肢形成的锁里钻了出来,像只泥鳅。
但湛寻睡眠浅,怀里一空,便倏地睁眼,惺忪又茫然地看向正在床底下找拖鞋的她。
“再睡会儿吧,今天周末。”刚醒时的声线格外低沉,说着托臂,要将她捞回床上。
“别别别,”宋酌脚尖勾住拖鞋,蹦远了些,“我今天要去北郊区看看都耀地产的绿化案进度怎么样了。”
都耀地产是锦然的大客户,要是借它在业界做起名声,锦然就不愁没有案子做了。
闻言,他的眉蹙起,腮颊鼓楞楞的。
但下一秒,又像只漏气的气球,瘪回了隽气的模样,因为宋酌用手指竖直耙起他额前的发,重重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响。
整个把他给亲懵了。
人半坐在床上,怔怔的,头发还维持支楞炸毛的状态。等他“哎”一声反应过来,宋酌已经在卧室门口探回半个身子,朝他招手告别了,还笑得肆意。
她她她、耍赖。
从北郊区回来后,宋酌本来想回公寓的,但被宋越的连环电话叫去了将渊小区:
“快来!把小寻也带上!”
现在宋越真是一口一个小寻,叫得不要太亲热,她都不免泛酸。
她是先到的,湛寻还在从公寓赶来发路上。等到了才知道,这是个小型家庭聚会,应域一家三口也在,其中还有宋家的两个亲戚,宋酌按辈分应该喊表姑和表姑父。
不过她事后才知道,表姑夫妇是临时找上门的,要是提前知晓的话,宋越肯定不会在电话里让她邀请湛寻来的。
应柠已经在读小学,奶胖褪去,整个人仿佛抽条般,长成了小树。他有两个月没见宋酌,喊得最亲热:
“姐姐,我可想你了。”还像小时候那样黏着她坐。
“我也想你。”她笑着,指头轻刮他的小鼻子。
又将一大袋零食塞进了他怀里。
她寻思自己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应柠会格外喜欢她?想来想去,看到挨着坐仍不忘牵手的应域夫妇,瞬间明晰。
他爸妈恩爱似漆,他自然就趋靠着她这个剩下的大人了。
她表姑万立霞笑声很响亮,对宋酌说:
“哎,小酌你说说,怎么应柠见你就这么亲呢。”
应柠天真,答的最快:“因为她是我姐姐,我喜欢她。”
“宋越你看看,小朋友都知道要亲近姐姐。”万立霞紧接着说,生怕被人岔走她特意带到这里的话题。
宋越脸刷地变黑,“他亲近他姐姐,是因为她也记挂着小柠。”
“你们呢?当年宋酌在湛家,你有看在我是你表弟的份上,去过问一句吗?现在倒知道在我面前谈姐弟。”
“好了好了,”应域的手在空中压了压,“哥你别气,待会儿小酌的男朋友该来了,这样吧,这五十万我借给你们。”
“真的?”万立霞的眯缝眼迸出光亮。
她还不好意思向这个没来往的表弟借钱,听他这么主动,顿时觉得自己太客气了。
“应域,这不是重点,前前后后我借了多少钱在他们家,也没问还过,但他们要拿这钱给万卢还债,我不乐意。”
万卢是万立霞的亲弟弟,前几年一直被人追债,家也不敢回,逐州市压根不能落脚,因此他央求着,让她姐姐来宋家替自己借钱还债。
但宋越是个护女狂魔,他知道万卢不仅酒驾开车载他女儿,甚至还因为争执,想动手打他宝贝女儿之后,他直接撂了黑脸,是绝不会再帮他半分钱的。
这也就好在当初被同小区的周逢松拦下,否则他也该让人去向万卢追债。
“那好,你就当这五十万是借给我的,行了吧?”
“不行,以后您也别想从我这儿拿到钱。”宋越一根筋拧到底。
“他可是你亲表哥。”万立霞急眼。
在她眼里,亲弟自然比表弟重要百倍。宋家当年罹受变故,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怎么帮的起,领养宋酌还不是个累赘,所以她对自己的袖手旁观是很有底气的。
“亲表哥又怎样?”宋越冷笑,“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家还有客人要来。”
“我和你表姑父就不是客了?”万立霞腾地站起来,吊尖嗓子喊道。
宋酌皱起眉,拍了拍应柠,让他上楼去玩玩具。
他不喜欢这个尖声尖气的表姑,听到宋酌的话,一溜烟儿上楼去了。
宋越眼皮都未掀,径直拨通电话,“喂?安保室?麻烦派人过来一趟A09。”
万立霞丈夫从头到尾没开腔,坐在沙发角落,埋头,耷拉着个背。听到宋越叫保安过来,才扯了下万立霞的手,无奈说:“走吧。”
蚊蝇般的音量。
万立霞甩开手,掐腰还想破口大骂。
她丈夫霍然拔直佝偻的背膀,站起来扯着她往外走,还吼了嗓子:“走!”
万立霞从没见过他这样硬气过,被惊吓,怔愣地忘记出声,被力道扯着往外走。
临到门口,她丈夫朝宋越颔首,含着几分别扭,“打扰了……打扰了……”
直到出了大门,“滴”的锁声,令万立霞回神,她又像只恢复战斗力的公鸡,竖着羽毛,瞬间将她丈夫的气势压败,“走走走!我弟那五十万你来出?窝囊废。”
“不就是要打她女儿吗?这还没打到呢,就要逼我们到绝路。”
“要真一巴掌甩下去,还想让我弟坐牢不成?”
万立霞骂骂咧咧,未曾注意从车库到大门的拐弯小路,有个颀长的人影正走来。
她的身躯刚落在最后节楼梯数,险些撞上。
那人穿着不凡,在她即将挨上那刻,瘦削白皙的下颌绷紧,堪堪侧身避开,周身又冷了几个度。
他路过后,兀自去按下门铃。
万立霞被气场压制,狼狈地收起自己炸立的羽毛,没敢骂骂咧咧,直到走出庭院,才拍了拍丈夫,回头说:
“那人是宋越他女儿的男朋友?”
“不就是在新闻里经常看到的那个叫什么的来着?湛……湛寻!”惊喜的语气,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她丈夫没搭腔,看着这疯婆娘,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爱你们爱你们,啾咪~
第53章
这次的家庭聚会, 除去万立霞这出荒诞的闹剧,一切都是和谐的,饭后很自然地在品酒叙话。
宋酌上楼后很久未下来, 湛寻坐不住, 欠身离桌,跟去了二楼。
等他一走,瞿曲歌俯低身子, 眨眼, 悄声说:
“在他们高中时,我就觉得小酌和湛寻关系不一般, 要是早点发现他俩在一起了,多可爱,多有趣呐。”
趣, 是八卦的乐趣。
应域接着搭腔:“发现没?湛寻特别黏宋酌。”
“这还用你说嘛,”宋越啜了小口红酒, 理所当然,“肯定发现了, 吃饭时, 总是看小酌, 自己明明能够得着的菜, 还要凑前去让她帮忙夹。我还见他偷偷在桌底下拉我们家小酌的手。”黏的很。
他们三人窃窃讨论着小辈的恋爱, 掩嘴偷笑。
二楼露天阳台, 灰蓝色的暮色里,勾勒出一具纤瘦单薄的身形。
湛寻走上前, 伸手绕到前边。
搂住了那一搦细腰。
宋酌回头,笑了笑,嘴边萦绕着香醇的酒气。
“喝酒了没?”她问他。
“喝了, 不过只有半杯。”他的脸色早已在酒精的作用下晕红,只因匿在夜色里,不被她发现而已。
“那……还喝不喝?”宋酌引诱般翘唇笑,拎起瓶酒,上边的“Petrus”字样在半空中摇了摇,里边仅剩的酒液在啷啷作响,可见她已经半醉了。
湛寻将她的酒拿过,搁置在旁边的矮几中间,上边还有只她用过的高脚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搂着她,答非所问:“为什么要来上边喝酒?”
问题转移注意力,足以让她不再去够那瓶酒。
她歪头,闭紧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我叔叔和我爸他们很八……八卦的,还有就是,烟花!”
她伸出指头,指向远处绽放摇曳的烟火。
烟花不知道在庆祝着什么,闪烁不停。他们这里地处江边,禁燃烟花,不禁燃的地离这里很远。从这个角度望去,烟花堪比吸烟时指间的点点火星亮。
隔得远,更别提嘭嘭的喧闹声儿了。
她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湛荣居独居时,周边都是林立的高楼,视野不大好,逢年过节她听电子烟花的燃放声听得许多,少有见真实的、璀璨亮丽的。
“好看吗?”湛寻顺着望去。
“嗯,好看。”刚说完,烟花就跟她作对似的,不再有了。
她扫兴,在他怀里转回身,那一下,衣服磨蹭,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两人都带着醉意,呼吸声萦绕在彼此的耳边,对视时尤其浑重,到最后,分不清是谁先亲的谁。
唇齿交缠,暧昧的声音落在静谧的氛围中,仿佛被放大了千百倍,又成了情愫的催生物。情乱间,湛寻的衣领被扯得松垮,露出截修长优雅的颈项,喉结轻动,诱人犯罪。
宋酌踮起脚,将唇瓣贴近。在黑夜里冷白到泛光的脖颈,她早就盯上了。
湛寻微微侧身躲了下,“你喝醉了。”
说完,将她的脑袋轻按在怀里,收拢手臂将她整个束住。
声线堪比暗沉沉的夜色。酒精作祟,宋酌仰起头,笑得狡黠,故意吐气如兰,“你明明想……”
话没说完,但在暧昧到能将人溺毙的氛围里,不言而喻。
在她晶亮灼人的视线下,他撇开了头,基本等于默认。宋酌的笑更深,伸出手,要去解他颈下的扣子。
两片衣领本来就被她揪得松塌塌的,再解下去,真就遮不住了。
当她滚烫的指尖触碰到扣子旁边的肌肤时,他颤了下,“别,这里不行。”
说着,将她不安分的手捉住,重新束在怀里。勾低肩膀,俯身靠近,在她耳后落下一枚吻。
企图安抚她别再惹火,不然他真得捺不住了。
应柠抱着小赖来找宋酌玩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湛寻侧边去吻她耳边,远处的细碎的烟花正好绽放。他在家狗粮吃得多,见怪不怪,只是紧紧捂住小赖好奇的大眼睛,蹑手蹑脚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一边替小赖顺毛,边感慨:
“唉,以后咱们家就剩我和你孤零零的了。”
“哦不对,还有宋伯伯,哈哈哈哈。”
年末,宋酌的公司要结算、年终总结,她本就比较忙,再加上签了几笔大项目,而更加挤不出时间。
自此她上次喝醉酒,企图在阳台将湛寻办了之后,很久都没沾酒。
毕竟酒精误事啊,不沾酒,就连湛寻刚洗完澡,水珠顺着手臂漂亮的肌理线条滑落,她瞥过一眼,也能淡定地转头,脸不红心不跳。
就是因为颜控,老想去欣赏他的脸蛋。
脑海里挤走他的脸蛋,继续在电脑上看文件和策划案,不放过点点细枝末节。
湛寻到她身后,拿侧颊去贴她的颈窝。
“哎,头发滴水呢,快去吹干。”她躲了躲。
“你帮我吹。”说着,弯腰俯身,将手揽在她的腿弯,稍一用力,轻松把她从座椅上拦腰抱了起来。
力量被碾压,她挣扎无果,只好退一步,“我帮你吹干,你就得回对面去,不能赖这儿不走。”
他的公寓就是摆设,压根不踏足,从分公司回来后,就往她这儿跑,问题他安安静静的也好,可就是总爱招惹她,譬如这种吹头发的小事。
湛寻没答话,把她稳放在了墙边的沙发上,吹风机插上电,递在她面前。
宋酌接过,看着他说:“说好了,吹完回对面去啊。”
“不要。”他勾着脖颈,拿湿发去撩她。
她忙往后躲,手里的吹风机摁下开关,“呜嗡”的热风可算让他停下了动作,得逞地笑出声。
他的发质不细软,也不会硬到扎手,很有光泽,摸起来十分舒服,每次吹干燥后,宋酌的指尖都要捋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