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预兆地转过头。
少女的脸庞被昏黄的车灯照亮,眼底映着流光溢彩,弯着唇角,冲他甜甜的笑。
谢知宴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倒映的自己。
“谢知宴,谢谢你给我提供证据。”
**
林潼妤回到宿舍,舍友们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不约而同地为罗雅兰口中的“穷人学生”而打抱不平。
宁瑶愤愤地咬了口苹果,仿佛这是罗雅兰的脸:“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剽窃人家的创意还一脸得意。操,我以前还夸过她的设计,我现在漱口行不行。”
说着,她猛灌了一大杯水。
余光瞥到林潼妤的身影,她赶紧招呼道:“潼潼,潼潼快过来吃瓜,这绝对是今年最劲爆的瓜!这个标题起的就很应景。”
知道她说得是什么东西,林潼妤摆摆手,手脚麻利地爬上了床:“我今天累了一天,明天再看吧。”
明天君悦官方应该就给回复了。
翌日,林潼妤开机的时候,不出所料,她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连着好几页的红色未知号码。
林潼妤一个都没回,点开微信,好多高中同学都给她发了信息。
她瞧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
顾芷。
顾芷:【潼潼!TVT我今天看到微博了,没想到罗雅兰是这样的人,之前和你说那些话是我的不对。】
顾芷:【你可以原谅我吗?】
林潼妤对于顾芷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维护罗雅兰,问她要证据的时候。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手指动了动,在对话框里敲出一行字。
迟疑了一下,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全部删掉,退出了对话框。
手机突然跳到来电提醒。
徐若淑打来的电话。
边疑惑徐若淑怎么会忽然给她打电话,林潼妤边接通了电话。
“妈。”她乖巧喊。
“你爷爷病危,这件事你知道吗?”徐若淑这会儿应该还在忙,抽空给她打的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依稀还能听见报表类的词汇。
林潼妤犹豫着该不该把林松装病的事情和她说。
“你赶紧回去一趟。”徐若淑开门见山,“我现在没空赶回去,蒋宛和蒋之意想要你爷爷的遗产,正在家里闹。”
她冷哼一声:“跳梁小丑。林松还没死呢,她们就已经开始跳了。”
“也不嫌累得慌。”
林潼妤:“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哦,对了。”挂电话前,徐若淑说,“那个罗雅兰,就是你之前和我说的,抄你设计稿的那个是吧?”
林潼妤嗯了声。
“当初我说把律师团和私家侦探借给你,让你找证据打官司,你自己不要。”
“现在她送上来了,我插一脚,没关系吧?”
“没关系的。”林潼妤笑了下,“谢谢妈妈。”
挂了电话,林潼妤收拾东西,准备回林远山在的那个家。
却在宿舍楼旁的树下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不是很冷。男人戴着鸭舌帽,黑色卫衣搭同色裤子,插着兜站在树下,像是在等什么人。
林潼妤眨眨眼,唇角弯了弯,小跑过去。
“谢知宴。”她小声喊他,“你在等我吗?”
谢知宴身子一僵,下意识想否认。又在望见小姑娘雀跃的眉眼的时候,那个‘不是’死活说不出口。
最后微不可查地嗯了声。
林潼妤惊喜道:“我今天要回林远山那里。”
“你陪我去吗?”
第19章 不浪漫
在林潼妤眼里, 林远山已经够麻烦了,再加上蒋宛和蒋之意,简直能给她直接来个死亡三连。
所以, 听说能有个人陪她去,她还是非常高兴的。
照例还是谢知宴开车。
林潼妤自觉坐上副驾驶, 扭头, 余光瞥了谢知宴一眼, 自言自语道:“要么我也去考个驾照吧。”
闻言,谢知宴微微侧头, 看过来,像是没听清楚:“嗯?”
“我说。”林潼妤也没计较他的耳背,耐心重复了一遍:“我想考个驾照。”
“别了吧。”谢知宴挑了下眉,好心劝她,“我怕你把油门踩成刹车。”
“……”
这人还真不会聊天。
怕谢知宴不认识, 林潼妤还特别善解人意地给他开了个导航。
车程进行到一半, 刚巧碰上个红灯。窗外的景色停滞, 天朗气清,云朵跟棉花糖似的。林潼妤手肘撑着窗沿, 和外边一比,莫名觉得此刻的气氛非常沉闷。
她扭头,提议道:“要不要放点音乐?”
谢知宴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似是在思考。指节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忽地勾起唇角:“林潼妤,你今天心情很好?”
感觉她整个人的状态都和之前不大一样。
“啊?”林潼妤眨眨眼,完全没有这个自觉, “有吗?”
“有。感觉——”说完,谢知宴顿了顿, 用一句话概括她现在的状态,“整个人开朗了很多。”
林潼妤又啊了一声,认真回答:“可能因为罗雅兰的事情解决了,我挺高兴的。”
但不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是犯错的人,终于能够受到惩罚的庆幸。
谢知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过头继续开车。
“其实吧。”林潼妤说,“要说恨她,也谈不上;不恨吧,我又不是圣母,怎么可能那么大度。”
说到底,没有保护好自己的作品,她也是有一部分责任的。
“我就是不想,把这个风气传起来。”林潼妤托着下巴,认真道,“要是人人都去剽窃,去抄袭,那勤勤恳恳画原创的人不就更少了吗?”
靠着抄袭的东西得到了名利,却没有任何惩罚。
那更多人都会东施效颦,去做这些不道德的事情。
“唉。”林潼妤自顾自地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个善良的人。”
“……”
身旁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隐隐约约听见谢知宴的声音,压得极轻,像是在用气音说话。
“是挺善良的。”
**
林远山的别墅在市中心,离南大也不远,开车二十分钟的车程。
隔着老远都能听见蒋宛尖锐的咒骂声。
“林远山你到底行不行?到底什么时候我们的意意才能进林家家谱?你难道就忍心看着她一直这样无名无分的吗?她好歹也是你的女儿!”
林潼妤皱了下眉,不想听任何蒋宛诅咒林松的话,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屋内传来林远山无奈的声音。
“我能怎么办,我不想让意意进家谱吗?权利全在老爷子那里,他不放权我有什么办法?”
“你傻啊,安排个人接近林松,他都神志不清了,骗他盖个手印不是简简单单?”
林潼妤这才知道林松对外的“病情”是突发脑溢血。
她始终无法理解,林远山到底看上蒋宛哪点了。
除了长得还能看以外,其他方面简直不堪入目。
蒋之意就比林潼妤小了两岁,却是受尽宠爱长大,难免长成刁蛮的性格。
不知道蒋宛对她灌输了什么思想,她对林潼妤敌意很大,两人每次见面她都要找林潼妤不痛快。
俗称,没事找事。
些许是蒋宛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惹得人很不痛快,林远山明显不耐烦了起来:“不是你去做,你当然觉得简单。”
蒋宛气极:“你——”
林潼妤没有再听,稍稍退了几步,仰头望着谢知宴。皱着眼,有些欲言又止。
谢知宴自然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怎么?”
林潼妤很纠结:“我在想,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我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毕竟这是她的家事。
可是她又不想一个人面对林远山他们。
林远山倒还好,主要是蒋宛,发起疯来和疯子没什么两样。
想起这个,林潼妤不自觉地瞄了眼小臂上的疤痕。
已经过去挺久了,只剩浅浅的一块痕迹,好在现在被衣服挡着,什么也看不见。
闻言,谢知宴眉梢微佻,拖腔带调道:“那你打算给我个什么名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听清他的话,林潼妤下意识抬头:“什么?”
注意到她不在状态,谢知宴眯了眯眼,顺着她的视线:“你在看什么?”
林潼妤下意识地把手背在身后,讪讪道:“没。”
谢知宴眸子一沉,没说话,也不知道信没信。
以为自己躲过了一劫,林潼妤暗暗松了口气,准备想一个合适的理由。
忽然,谢知宴毫无预兆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他的方向拉。林潼妤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进他的怀里。
还好她反应快,拽住了门前的柱子,维持身形。
缓过来后,对谢知宴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感到非常无语,林潼妤看向他:“谢知宴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
谢知宴单手扶着她的腰,整个人俯身倾过来,把她松松压在柱子上。不会疼,同时也动不了。
而后,掰过她刚才看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卷起她的袖子。
木质香混着淡淡的柑橘味,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林潼妤脸颊开始发烫,手撑着柱子,用力想挤出去,身后却像是堵了一堵墙,动弹不得。
淡粉色的伤疤映入眼帘,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他呼吸一滞,哑着嗓问:“怎么弄的?”
被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林潼妤有些不自在:“你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这都过多久了。”
没有理会她的话,谢知宴又问了一遍,这次声音稍微重了点儿:“我问你怎么弄的?”
这样的姿势有点羞耻,还得冒着里边的人可能会突然开门的风险。
林潼妤抬起脚,轻轻踹了下他的小腿,和他商量:“你先放开我,我这样没法和你说。”
“你这不是还能说话吗。”
“……”
见实在糊弄不过去,林潼妤认命地低下头,讷讷道:“蒋之意泼的。”
话音刚落,像是怕他生气,她立马补充道:“但是我也泼回去了,只能说是打个平手。”
那还是高二的时候。
林潼妤是个极怕麻烦的人,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在蒋之意三番两次的针对后,林潼妤懒得和这个幼稚的妹妹计较,在中考考完后,便主动提出搬了出去。
由此换来了高中的平静。
高二那年,因设计稿被抄,又找不到可以帮助的人的情况下。百般无奈,林潼妤只好给林远山打了电话。
想着,好歹父女一场,林远山应该会帮一下她。
林远山的确答应了,条件是她得回家吃一顿饭。
这并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实在不行她可以把蒋宛和蒋之意当成空气。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潼妤回了一趟家。
钥匙她还留着,林潼妤刚开门,一杯水迎面冲她浇了过来。
她本能地伸手去挡。
手臂传来一阵灼伤的痛感,火辣辣的,还泛着点儿麻。
林潼妤表情彻底冷了下来,余光瞥见一旁笑得得意的蒋之意,她一句话都没说,直奔卫生间用冷水冲洗伤口。
感觉痛感没那么强烈后,林潼妤闭了闭眼,觉得今天这饭,可能是没法吃了。
林潼妤一直说不清蒋之意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她有爱她的父亲和母亲,吃穿用度样样不缺,林潼妤也从来没有和她争的打算。
就在这天,她忽然明白了。
有些人就天生就应该是敌对的。
不需要任何缘由,讨厌就是讨厌了。
卫生间里有装衣服的小桶。林潼妤将桶放在洗手池里,调了最烫的热水,倒了半桶。
蒋之意正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电视,林远山和蒋宛都不在。
可能是前几次的挑衅都没有得到回复,她想当然地认为,这次,林潼妤也会忍下来。
林潼妤走路步子轻,没有声音,神不知鬼不觉地抱着桶走到了她身后。
她原本打算以牙还牙,迎头浇下去。沉吟了片刻,残余的良知打消了她这个想法。
她沿着蒋之意的背浇下去。
蒋之意惨叫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转过身,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林潼妤神色如常,平静道:“我不会再找林远山帮忙。”
“我以前只是不想和你计较。你要是这么想撕破脸,我也无所谓。”
“如果还有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回忆至此,林潼妤歪着脑袋,感叹道:“事实证明这样还是很有效果的,自那以后,蒋之意就真的不敢找我麻烦了。”
察觉到谢知宴意味深长的目光,和他想到了一起去,林潼妤尴尬地动了动唇,飞快补充:“当然,除了嘴皮子上的争辩。”
两人还在聊天,门突然被从内推开。
林潼妤迅速调整好表情,余光瞥见来人,唇角弯了起来,很惊喜:“杨姨,您还在啊?”
杨姨是打扫的佣人,在这里做了很久了。也是为数不多,对林潼妤友善的人。
她记得以前杨姨还为了她和蒋宛吵架,蒋宛还威胁要开除她,是她死活不让杨姨走,才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