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潼妤更加坚定了自己挖个地洞埋进去的想法。
坚定想法的同时, 听着谢敏无所谓的话,林潼妤还有那么一丝小伤感。
明明过年, 是应该合家团聚,开开心心的时候。
谢知宴和谢敏却都不在家过年。
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林潼妤下意识问:“您不和谢知宴一起过年吗?”
话音刚落,她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非常没有礼貌,飞快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该过问您的私事。”
“没事,你也不用这么拘谨。”谢敏摘下墨镜,冲她眨眨眼,“你刚不都喊我妈了吗?”
林潼妤:“……”
如果我说这是意外你信吗。
“你既然和宴宴在一起,他应该也告诉你了。”谢敏说,“谢家关系比较复杂,我不是谢家人,只是碰巧和他们同一个姓氏而已。君悦也是我自己的财产,和谢家没多大关系,不过谢学林总想把手伸到我这边来,所以我得一直看着,也就没办法一直陪宴宴过年。时间长了大家就都习惯了,各管各的,今年也是难得有空。”
和林潼妤的父母一样,谢敏和谢学林也是商业联姻。
只是谢知宴比她更幸运一点,谢学林没有所谓的白月光,也就更不会有莫名其妙的后妈和继妹。
脑海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冲动,不经大脑思考,林潼妤直愣愣地问了句:“那您要来我这儿和谢知宴一起过年吗?我父母离异了,只有爷爷奶奶。”
刚冲动完,慢半拍的脑子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么可笑,林潼妤迅速捂住了嘴,干巴巴道:“您还是当我没说吧。”
“行啊。”
出乎意料的是,谢敏同意了。
她说着说着还拿出手机,开始打字:“那我和我朋友说一声去不了了。”
在看到谢敏对于她和谢知宴在一起这事儿无动于衷的时候,林潼妤就猜到了谢敏对于事物的接受程度会很高。
但也没想到会这么高。
天知道她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指望她会答应啊。
林潼妤忽然有些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她手肘戳了戳谢知宴的胸膛,身子往后贴了贴,手伸在唇边,示意他脑袋凑过来。
谢知宴顺从地低下头。
林潼妤边观察着谢敏的动作,边和他说悄悄话:“所以你妈妈真的要来啊?”
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谢知宴还挺稀奇的,逗着她玩儿:“不是你主动提议的吗?”
“我也没想过她会答应啊。”林潼妤欲哭无泪,“宴宴,我这才和你谈了两个月恋爱,就要见双方家长了,这个进展真的比火箭还快。”
谢知宴舔着唇笑了声:“这不挺好的吗?”
林潼妤:“?”
他悠悠道:“反正你终归是我家的,早晚都一样。”
“……”
**
在前往林松别墅的路上,谢知宴负责开车,林潼妤和谢敏坐在后座。
虽然两人之前就约了见面的事情,可现在这个身份和场合,林潼妤憋红了脸,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谢敏忽地开口:“宴宴,放点声音,太安静了。”
谢知宴打开广播电台。
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充满了声音,那种在空气中弥漫着的尴尬,也随着声音的出现,消失了很多。
谢敏:“你放大点声,我听不见。”
谢知宴沉默一秒,转头,对上她的视线。
谢敏指了指林潼妤,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这是要偷偷谈话的意思了。
谢知宴只好调大了音量。
林潼妤还在组织语言。
谢敏主动凑了过来,压低声音:“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要点名找你?”
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林潼妤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毕竟她是真的很好奇。
谢敏语气笃定:“你就是《星星河》的作者吧。”
林潼妤猛然抬眼,啊了一声。
“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在纳闷,宴宴怎么会突然要查罗雅兰这件事。君悦以后会是他的,出了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有害无利。”
“后来他和谢学林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提到关于梦想的事情,我就以为,他是在怨恨我们逼他放弃了服装设计,去学金融。”
林潼妤睁大眼睛,声音不受控地拔高:“他原来——”注意到谢敏的眼神,她又刻意放轻,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来想学服装设计吗?”
这样一来,之前的一些疑惑,就都说得通了。
谢知宴很清晰地指出她稿子里的一些问题和改进方法,明明不是这个系的却能给她划重点,还都恰巧的考到。
最重要的是。
他和她说过,不喜欢金融,是被硬逼着学的。
“宴宴没和你提过吗?”谢敏也很惊讶,很快想到了什么,叹息了声,恢复了表情,“他就是这样的人,什么事都自己扛,做了事情也不愿意主动去说,就等着人家自己去猜。”
“我其实早就猜到了他有女朋友了。”谢敏又眨了眨眼,甚至有点隐隐的得意,“他以前很少围围巾的,围也不会一直围同一条。有段时间我见到他,他天天围着条黑色围巾,我问的时候还特别宝贝得不让我碰。那个应该是你送的吧?”
林潼妤仔细想了想,好像的确,在她送他那条围巾以后,就经常看见他围着它。
只不过不知道他这么宝贝。
她脸颊一红,点点头。
谢敏笑了:“你亲手织的?”
林潼妤脸更红了。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挺喜欢你的。”谢敏握住她的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你在服装设计这方面的天赋很高,设计图的个人风格也很明显,我看到你那张《花》的时候,第一眼就想到了《星星河》。”
《花》就是林潼妤这次交上去的作品。
名字也是她真的随便起的。
谢敏给她比了个大拇指:“有我当年的影子了。”
林潼妤:“……”
“话说回来。”谢敏转头,看着窗外,略有些感慨,“我是真的想不到他会这么喜欢一个女孩子。”
“我和谢学林商业联姻,彼此没有感情,生下他也只是为了封住双方家长的嘴,在他学会走路和说话后就丢给了谢肃。”
“是我的错,我早该想到的,谢肃那样一个商人,他只想要一个赚钱工具,怎么可能会有对亲人的感情,即使这个人是他的外孙。”谢敏说着说着,控制不住情绪,话语里不由得带了些哽咽,“等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几乎没有感情了,看我的眼神都是冰冷的,有时候还会带着恨意。”
在应该天真无邪的年龄,更早的接受了系统性的灌输。
谢肃告诉他感情这种东西是没有用的,是累赘,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谢知宴不想信,他就逼他信。
“还好我提早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谢家大闹了一场,硬把他接回我的身边。”
谢敏是多么的庆幸自己当时的决绝。
在谢肃疯狂给她施压,甚至不惜联合她的父母劝说她的时候,她还是选择把谢知宴带到自己身边。
她之前没有做好一个母亲的责任。
现在弥补,应该也是来得及的。
“宴宴很聪明,很好的继承了谢家的商业天赋,成绩一直都是顶尖的,只是偶尔喜欢在纸上画画。我以为他是想靠画画排解压力,就给他准备了很多纸笔和绘画材料。”
“他做什么都很优秀,如果他不是谢家的人,应该会成为一个很出名的服装设计师。”
谢敏叹了口气:“我刚把他接到身边的时候,他一直不说话,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关就是一整天。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我都快以为他得了什么心理疾病,真的如谢肃所愿,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
“他唯一一次,也是最激烈的一次,是他高三。谢学林发现他在画画而没有学习,他还说以后想报服装设计专业,被谢学林打了一顿。他还是不愿意改变自己的想法,谢学林告诉了谢肃,谢肃就以死相逼,逼他妥协,还放言,如果他不妥协,他的朋友就会出事。”
谢肃对他再不好,也是他的爷爷。
谢知宴再厌恶商业,他还有关心他的朋友。
他不能冒险。
所以谢知宴妥协了。
“他妥协以后,亲手撕了自己的稿子,扔掉了所有的绘画用品,包括电脑。人也更不爱说话了,我说十句他都不会回一句的那种,也抗拒去学校,说自己能保持成绩,没有去的必要。”
“我好不容易说服他去了一天,从那天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就愿意每天去学校了,像是有了什么盼头一样。”
谢敏直勾勾地看着她:“是因为你吧?”
因为多了一个小姑娘,她很有分寸,不会询问他的私事;会把零食递给他,笑眯眯地让他赶紧喂那群嗷嗷待哺的猫;会在他难过的时候,用湿巾擦干净猫爪子,握着猫爪轻轻碰他的小腿,无声地安抚。
午间,太阳最烈的时候。
小姑娘站在阳光底下,身旁是大片大片的树荫,像刻意给太阳腾出一点空间。热辣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白。
她蹲在他面前,巴掌大的小脸扬起来,狐狸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不要难过了,来一起喂猫吧,很好玩的。”
像太阳一样。
第53章 浪漫
直到车停稳, 下了车,站在林松别墅门口,林潼妤都还有些恍惚。
即使早就知道谢知宴从高中开始就喜欢她了。
林潼妤也没有想到, 自己当时随心的举动,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林潼妤忽然就特别想哭。
很想抱抱谢知宴, 想问他认识她前的这几年都怎么过的, 想冲到谢家, 狠狠地把谢肃打一顿,质问他为什么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亲孙子。
如果不是因为谢敏在这里, 林潼妤都不想下车了,直接从后排爬到前排去,贴在他怀里亲他。
她要哭不哭的样子,始作俑者谢敏有些看不下去,揉了揉她的脑袋, 温柔地安抚道:“都过去了, 宴宴和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林潼妤眼泪汪汪:“可是——可是——”
她话还没说完。
门突然被打开。
紧接着, 林松气愤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这大过年的刚开门就看见你在这儿哭,羞不羞啊你?晦气不晦气啊?”
谢敏动作一僵。
余光瞥到边上愣着的谢敏, 他也愣了一下:“谢敏?”
谢敏低头鞠躬,像个乖巧的学生:“林爷爷好。”
林松:“你怎么来了?”
谢敏正想回答。
怕林松把错全部怪在谢敏头上,来不及纠结谢敏对林松的态度,林潼妤收回眼泪,抢先举手:“我喊谢阿姨来一起过年!”
她眨眨眼,又补了句:“还有谢知宴。”
林潼妤想得很明白,既然林松会认识谢知宴且关系不差, 那他不可能不认识谢敏。
而林松一般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果然,林松只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 让她以后做事提前说一声,就让他们进门了。
听着林松和谢敏聊天,林潼妤才知道,林松对谢敏还是有恩的。
林松和谢肃在商场上厮杀多年,互相看不顺眼。在谢敏和谢学林结婚后,谢肃有把君悦归为己有的念头,谢敏走投无路,只好向他的死对头林松求助,林松从中作梗,硬是没让他成。
谢敏大闹一场,把谢知宴强行带走的时候,林松也在商场上对谢肃施压,让他无暇再管谢知宴的事情,只好暂时妥协。
又怕谢肃再派人把谢知宴偷偷带回去,林松又让谢敏把谢知宴放在自己身边一段时间。
林松附近,是谢肃手够不着的地方。
林松也是在这时候认识的谢知宴。
听了上一辈的这段往事,林潼妤唏嘘一声,给自家爷爷竖了个大拇指,很狗腿地夸奖道:“爷爷,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林松叹了口气:“谢敏这丫头和这孩子也是可怜见的,偏偏摊上了谢肃这样的人。”
同为商场上的佼佼者,林松和谢肃存在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谢肃追求利益,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可以当成赚钱工具来培养。
他所获得和拥有的东西,都建立在他的利益至上之上。
林松则是凭着一颗宽厚的心,处于商场却不被利益的诱惑所浸染,人脉极广,与他合作的人都很欣赏他的性格,从而达成长期合作协议。
所以谢敏会选择向他求救。
林松也愿意帮她。
林潼妤翘着唇角,趁着长辈们聊得起劲儿,脑袋悄悄凑到身旁谢知宴的耳边。
“宴宴。”她挤挤眼睛,暗示道,“这么算,我爷爷算不算对你有恩啊?”
谢知宴挑眉:“嗯?”
林潼妤明示:“我爷爷对你有恩,而我是他孙女,四舍五入一下,你懂吧?”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她对他有恩了。
谢知宴唇角无声牵起,顺从地点头:“嗯,你对我有恩。”
林潼妤一下就快乐了,暗搓搓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确认他们没往这里看。她按着谢知宴肩膀,微微抬头,毫无预兆地亲了下他翘起的唇角。
小动作做完,她得意洋洋地叉腰,义正言辞:“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收下了你的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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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年过的特别有意义。
多了两个人,林潼妤终于不是无聊的三个人看春晚了,变成五个人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