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极东之地，将有异宝现世。掌教真人的意思是想叫门派中的弟子一同去极东之地走走。”见苏果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宁秀耐心地对她说道，“如今不过是异宝现世之前的征兆出现，真正异宝现世应该还有个一年左右。你现在闭关，待一年之后出关就去极东之地，历练历练也能扎实道基，对你日后结丹有好处。”
还有一件，宁秀作为一个孝顺的弟子说不出口，可是却是他的真意。
苏果如果离开门派去历练，一则增长见识，另一则远离宗门，那时候也不必再叫梵清道君天天念叨，引来林婉儿与林萍儿的不满。
等苏果从极东之地回来，那起码也得有个三五年，到时候，以后再说吧……
“我知道师兄是为了什么叫我离开宗门。”见宁秀微微一愣，苏果却摇头说道，“就算是我要去极东之地见世面，也不该是我避着她们俩！怎么啦？我做贼了么？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是要我避让？我不喜欢他们，所以不想见他们，可也不是我要避开他们，躲着他们的理由。谁怕谁啊！都是做修士的，我为什么要避开他们？”
做修士的，都应该一往无前，而不是避开，退避锋芒。
苏果就算是拒绝梵清道君的示好，也是直率的拒绝，而不是躲躲闪闪，仿佛是她做错了。
为了林婉儿和林萍儿还要避开，躲出门派等着她们在梵清道君面前分出个胜负，这不是苏果的风格。
“你啊。”见苏果虽然乖巧，可是遇到了这样的事又倔头倔脑，宁秀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二师兄对我最好了。”苏果甜言蜜语地凑过来，对宁秀甜甜蜜蜜地说道，“就算是留在宗门，有二师兄在，我也不怕她们俩，更不怕道君！大不了，一人一巴掌，把她们的脸皮给撕下来，看看他更舍不得谁！”
她虽然笑嘻嘻地说着这件事，可是却并不像是玩笑。
宁秀在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看着虽然笑嘻嘻，可是眼底却仿佛闪着一团明亮的火焰的小姑娘，很久之后才轻声说道，“也好。”这件事的确不是因苏果而起，为什么要叫苏果避让呢？看着曾经抱着长大的小师妹如今也成了倔强却又充满了勇气的女孩子，宁秀的心里酸酸软软，又觉得无比地骄傲。
她不愿意做逃兵，也好。
“那去见掌教真人吧。”他对苏果柔和地说道。
“掌教真人为何要召见我呢？”苏果茫然地问道。
“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师兄们俩的声音在远去，一转眼，就踩着法器化作两道流光，直入云端，消失在了天边。
敖御依旧坐在寒潭边上，看着手里那已经彻底失去了温度的烤鸡。
他的眼前，闪过了那个小姑娘天真却倔强的样子。
她……似乎是被人欺负了。
可是她不服输，也不愿去避开伤害了她的人，相反，还倔头倔脑地要去扒欺负了她的人的脸。
明明那么弱，却张牙舞爪，宁愿不自量力地碰石头，也不肯退后一步示弱。
……莫名有点像他。
☆、仙尊（四）
想到这里, 敖御冷哼了一声。
他起身走了。
只是手里还提着那一半已经冰凉了的烤鸡。
不管怎么说，烤鸡……也的确几百年没有吃过了。
味道也的确不赖。
他消失在了寒潭之中。
苏果正忙着跟宁秀去了梵清道君的面前，还不知道自己的烤鸡受到如此好评。
此刻梵清道君的面前正端坐着他所有的弟子, 林婉儿作为大弟子，坐在梵清道君的下首，见掌教真人与梵清道君在低声说话, 苏果却全然不见，她不由频频地看向门外。
她的样子格外在意，一脸做大师姐的担心小师妹犯错被责罚的样子，一旁的一个弟子忙低声说道，“大师姐不要担心。二师兄已经去接小师妹了, 想必小师妹很快就到。”苏果是梵清道君最小的一个弟子，这些师兄弟都是看着苏果长大, 自然不愿意叫苏果被长辈训斥, 忙着对林婉儿继续解释说道，“小师妹刚刚出关, 恐怕还要稳固境界，因此才晚了。”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比苏果还稚嫩几分, 可修为却高多了。
虽然看似在和林婉儿解释，其实他是说给梵清道君和掌教真人听的。
上首, 掌教真人听着这弟子在给苏果解释，微微一笑。
“你的弟子们彼此感情倒是不错。”生怕苏果被见怪, 所以先解释解释，这叫掌教真人格外满意。
做宗门掌教的，一定不愿意看到门下弟子都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满心争执算计。
“阿果从小惹人疼爱。”梵清道君便淡淡地说了一句。
他如天上人。
俊美无双, 就算神色淡淡，却依旧高华从容。
就算是这么一句评价，也仿佛不染尘埃。
可是这样的夸奖，叫坐在下首的林婉儿嘴角微微抿紧了一瞬。
“都说大弟子，小徒弟是做师尊心坎儿上的人，看你这样子也差不多了。”掌教真人日理万机的，哪里能对门下弟子们的那些狗屁倒灶风花雪月的事了解，更不知道梵清道君对林婉儿还有林萍儿的那点儿破事儿。
就算当年梵清道君带回来的林萍儿很像林婉儿，可他也不会多想。
他不过是调笑了一句，也觉得梵清道君对苏果不错，便满意地说道，“你多看顾苏果一些。这孩子她……来历不一样。”他压低了声音对梵清道君说了一句，并没有叫人听到，梵清道君便微微颔首。
下方，见掌教真人提到了大弟子，小徒弟，林萍儿容光娇艳的脸微微僵硬。
她忍不住想到了那一日，苏果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大弟子……在师尊的眼里那么不同么？
那她又算什么？
看着掌教真人与梵清道君窃窃私语，梵清道君的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浅笑盈盈的林婉儿的身上，林萍儿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长长的指甲都陷入到了掌心中去。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鲜血淋漓，被撕裂成了碎片一样，脑海之中都是那一年，自己依偎在师尊的身边，幸福地以为自己拥有全世界，以为师尊也同样深深地喜欢着她的时候，这个面容憔悴，浑身都是破败气息的女子闯入了仙灵宗。
她一头撞到了师尊的面前，流着眼泪晕倒在他的面前，而那个永远都是面容沉静的师尊第一次惊慌失措，推开了她，把那个女子涌入了怀里。
万般的小心珍惜。
万般的疼惜，又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
那一刻，看着林婉儿与她有着相似容貌的脸，林萍儿几乎发了疯。
她以为的温柔看重，以为的疼惜，都是因为另一个女子。
他赐给她一个名字，叫她拥有了一个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如今想想都是羞辱。
他看着她目不转睛，甚至总是看着她恍惚专注，并不是因为她在他的心里多么重要，而也都是因为林婉儿。
他那么珍惜她，又将她置于何地？
想到这里，林萍儿眼底生出几分厉色。
就算是林婉儿回来了，明知道师尊更喜欢她，可是她也并不甘心。
凭什么要将她心爱的人拱手相让？
明明陪伴在这个男人身边百年，陪着他度过漫漫长生的是她，而不是她。
分明……他心里也是喜欢她的。
如果不喜欢她，他怎么会在她们之间左右为难，就算是维护了林婉儿，可是他也会下意识地维护她的心情？
她凭什么赢不了林婉儿？
谁说替身就不能够拥有幸福的权利？
想到这些，林萍儿便突然在一旁笑着说道，“虽然大弟子重要，可是叫我说，大师姐这百年之间都没有在师尊面前侍奉，师尊也没与她多亲近几年。”她眉梢一挑，看向温柔浅笑的林婉儿。那白衣女子端庄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师妹。掌教真人正在和梵清道君传音说着一些机密的事，听到这话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疑惑，到底没有说什么。
他怎么觉得梵清道君门下似乎也不是那么和睦？
林萍儿乃是梵清道君亲手带回宗门，又生得跟曾经的林婉儿肖似，掌教真人看着座下这两个生得相似的美人，下意识地看了梵清道君一眼，下意识感觉到一些异样。
梵清道君垂了垂眼，俊美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掌教真人也不在意这些弟子们之间的争锋，只要不要真的坏了彼此之间的感情就好，因此没有说什么，而是念叨这着说道，“也不知道苏果能不能……”他突然没说话了，梵清道君也垂眸不语，正沉默之中，大殿之外传来了脚步声，片刻，苏果与宁秀联袂而来。
她如今正是最年轻纯美的时候，又活泼讨喜，进了门，虚虚地先给梵清道君拱了拱手，便坐在了下首。宁秀立在大殿之中，对掌教真人赔罪说道，“阿果刚刚出关，并不知真人也在，没有立时赶来，还请真人饶恕。”
他面容俊秀，风姿翩翩，早早就已经是金丹巅峰，是宗门年少一代之中的翘楚，掌教真人一向都很喜欢稳重又能干的宁秀，笑着说道，“不必这样多礼。小孩子刚刚出关，想要散散心，这也是情有可原。”
他竟然不出大殿，就早已知道苏果是出去玩儿了，可见对宗门的掌控。宁秀见掌教真人面容温煦，并未见怪，心里松了一口气，便笑着对掌教真人问道，“真人想见小师妹，是有事要吩咐小师妹么？”
苏果也好奇地看着这位对她格外宽容的掌教真人。
说起来，前世今生，掌教真人都是个不错的人。
仙灵宗那么大，要做的事无数，可是掌教真人却还是会很耐心地对待每一个宗门弟子。
他或许更偏爱天资好的弟子，可是却也不会嫌弃忽视天资寻常的弟子。
内门外门，都在他的庇护之下。
也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心怀狠辣的修士。
不过能叫仙灵宗在修真界屹立这么多年，并且威震修真界，掌教真人也不是寻常人就是了。
倒是这位掌教真人对苏果一向都很好，不仅前世的时候对她这个梵清道君的小弟子格外温煦，就是眼下，明知道苏果是去乱逛却依旧不放在心上，这份心胸也叫苏果多了几分好感。
她就对掌教真人仰头笑了。甜甜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软软，自然也是格外叫人喜欢的，她还乖巧地问道，“真人若有吩咐，阿果必定竭尽全力。”
这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掌教真人天天面对那糟心的修真界，整个人都仿佛淹在墨水里，见了苏果的笑容，心情大好，笑着对苏果招了招手。
他又不是俊美逼人的梵清道君，也没有几个女弟子爱慕，苏果站起来，毫无烦恼地凑到他的面前。
“我只是过来看看你。一晃不见，你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刚刚进了宗门的时候，还是个奶娃娃。”掌教真人温和地看着苏果，笑着问道，“你的修炼可还顺利？啊，快结丹了，很好，极好。是个好孩子！”
他慈眉善目的，还笑得格外慈祥，苏果都被这份慈祥给惊呆了……虽然梵清道君在宗门之中也是赫赫有名，可是仙灵宗这样的大门派，如梵清道君一般修为的宗门长老也不少，门下弟子更是无数，掌教真人竟然还记得苏果刚进了宗门是个奶娃娃，这实在是很叫苏果意外。
不过见他对自己这样关心，苏果忙说道，“多谢真人夸奖。我的修炼还算顺利，就算我有修炼上的疑问，还有二师兄呢。”
她脱口而出的是宁秀，宁秀也微笑着听着，倒是掌教真人听了，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与你师姐更要好。”同是女弟子，林婉儿又是大弟子，怎么说苏果如果修炼上有问题，也该去问林婉儿这个大师姐。
苏果一笑，笑出了雪白的锋利的小白牙。
“大师姐忙，五师姐也忙，我只好问二师兄了。”
“忙什么？”掌教真人好奇地问道。
“忙着侍奉师尊了呗。大师姐和五师姐最喜欢的就是陪着师尊啦。”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道，“有她们在，都没有其他师兄们什么事儿啦。都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师姐们争先恐后，把做弟子该孝顺的活儿都给干了，那师兄们和我也没活儿干，就能专心修炼，当然修为升得快。”
“噗嗤……”下方，刚刚开口的年少俊俏的少年忍不住笑喷了。
“苏果！”林萍儿顿时面红耳赤，恨不能在掌教真人若有所思的目光里拍案而起。
“怎么了？师姐们孝顺，天天恨不能住在师尊的洞府里，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么？”苏果歪头看着脸色涨红，水眸潋滟的林婉儿，还有气得浑身发抖的林萍儿疑惑地问道，“我不说，掌教真人怎么知道二位师姐这么孝顺师尊呢？做好事不留名，我都心疼你们。”
她天真烂漫，可是也太气人了。
林婉儿双手微微颤抖，几乎不敢对上掌教真人的目光，只有有些哽咽的声音低声说道，“小师妹快人快语，我不怪她。”
“大师姐莫非还想怪我什么？”苏果疑惑地问道，“难道我说错了什么，叫大师姐觉得为难了么？”
她大大的眼泪堆在眼角，手足无措。
白莲花儿谁不会演啊！
毛团就给这两位师姐看看，什么叫白莲花徐徐绽放！
“是啊。苏果也没有说错什么。相反，我才知道你们师姐妹是这样孝顺的性子。”掌教真人掌控宗门数百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人的心事没有瞧见过，见了林婉儿与林萍儿的气色，顿时在心里有点明白了。
对于师徒相恋这样的事，仙灵宗开宗立派万载以来，又不是没有过，哪怕刚刚出现的时候会叫人骂什么忤逆伦常，可是到了如今，师徒朝夕相处，有了感情这样的事也见怪不怪，他并不在意这些。
只是虽然不在意师徒相恋，掌教真人却很不喜欢师徒之间的感情过于复杂。
他看了看林婉儿，又看了看林萍儿，搞不清楚梵清道君到底喜欢哪一个，倒是也不多问了，只转头对一脸懵懂的苏果微笑着说道，“你的天资不错，又勤勉，跟着阿秀再修炼几年，未必不能结丹。这个拿着，拿着防身吧。”
他一翻手，露出了一面小小的杏黄旗给了苏果，温声说道，“这是防护法器，只要祭在头顶，结丹中期之下的修士都无法击破。给你当防身之物吧。”他对苏果格外耐心，又温言问了苏果修炼上的事，又指点了她几句，这才起身笑着说道，“我也该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