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小的毛团坐在地上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自己，金色锦衣的俊朗青年突然涨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道，“阿，阿，阿果，你，你出来了。”
“小金、”毛团探头探脑，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顿时眼睛亮了，又叫了一声，“小孔！”
欢快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上响起来。
小孔哼了一声，慢慢地走过来，嫌弃地摸了摸毛团毛茸茸的小身子。
名叫小金的青年目光在他的贼手上凝固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俊脸微红，努力深呼吸，对仰着头哼哼了两声的苏果紧张地说道，“庆，庆祝，一，一下……”
“我给你定了餐厅，有烤鸡腿。”一旁，白皙俊美的年轻人已经对苏果哼了一声说道，“竟然还瘦了！”做任务就做任务，怎么还累瘦了呢？
他似乎没想到苏果这么一只认真工作的毛团，顺手拍了拍苏果的小脑袋慢吞吞地说道，“而且还是空中旋转餐厅，晚上有漂亮眼花，你不是喜欢……”他才想说说空中旋转餐厅是多漂亮的地方，就见苏果已经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她听到鸡腿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过本能地摇头说道，“我才出关，得去找师姐。”
她是一只乖乖的毛团，结束了工作，得先去通知家里长辈。
至于空中旋转餐厅，那也不能放错。
她全都要。
垃圾毛团在心里决定了一下，准备回头再找自己的小伙伴儿玩耍。
小金和小孔都是她认识了几千年的好朋友，从小金还是一条锦鲤，小孔才从蛋里破壳她就认识了，一起玩耍了这么多年，是她最好的朋友。
不过她的朋友们都天赋异禀，几千年里，毛团还是一只修炼得没法化形的毛团，小金都已经跳了龙门成了金龙一族，小孔五色神光刷得飞起，都管他叫一声神君了来着。不过好在友情不是用修为高低来衡量的，虽然苏果没法化形，可是他们依旧不嫌弃她，还和她做朋友。
不仅这样，甚至希望苏果化形最积极的就是小金和小孔了。
就像是现在，小金已经紧张地问道，“那阿果，你现在，能，能化，化形了么？”
他期待地用金色的竖瞳看着她。
苏果蹲坐在地上看着高大的朋友，盯着他的眼睛，觉得金色的竖瞳不知道为什么，熟悉得叫人想要落泪。
她怔怔地看了那双眼睛一会儿。
小金的脸红了，羞涩地转过头去，小小声地说道，“阿，阿果，别，别在这里……”他说不下去了，耳根红了。
小孔冷眼旁观，冷笑了一声。
“你盯着他看做什么？”他就语气不善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眼熟。不过再一看，觉得小金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记忆里同样有着一双金色的竖瞳，模样模糊，已经记不清楚了。
似乎是天道的规则，当任务者从轮回中脱离，在那些小世界里的记忆就开始变得不清楚。
可是苏果就是觉得自己还还是记得一点点，哪怕只是一点点。她摇一摇毛茸茸的小脑袋，认真地说道，“我认错人了。小金不是的。”小金不是她记得的那双眼睛的主人，她不应该这么把这些感觉转移到小金的身上。
所以毛团乖乖地跟小金道歉。
“等回头咱们去吃鸡腿。”她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去见师姐了，对朋友们轻快地告别，转身蹦蹦跳跳就要离开。
“那你能化形了么？”小孔追问。
苏果停下来转头看了看他。
总是很傲气，总是面对别人一脸不屑一顾的小孔，似乎很紧张这个问题。，
“不能。”她摸了摸自己胖嘟嘟的尾巴，遗憾地说道，“我刚刚得到功德，还得再继续修炼。”一想到自己要化形不知道猴年马月，毛团就深深地抑郁，这不吃十七八个鸡腿腿完全不能治愈她受伤的内心。
倒是小孔抿紧了薄唇点了点头，对苏果说道，“没关系。无论你能不能化形，你在我的心里都是一样，我都……”他才想说点什么，就看见毛团已经揪着毛茸茸的耳朵敷衍地说道，“好呀，我就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小孔最好了！”
“我，我也，也是……”
“小金也是这世上对我最好最好的龙。”毛团甜甜蜜蜜地说着，摇着尾巴蹦跶着远去了。
寂静的走廊里，高大俊朗的青年和白皙俊美，凤目凛然的年轻人相对无言。
“呵……”小孔冷笑了一声。
小金的脸色慢慢冰冷了下来。
“鸡腿？”他看着小孔，冰冷的竖瞳上下打量了面前高挑俊美的年轻人片刻慢慢地问道，“同为羽族，相煎何太急啊？”做羽族的，竟然还带着小伙伴儿去吃鸡腿，这到底是鸟性的泯灭还是道德的沦丧？
他犀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俊美的年轻人掀起了不屑的凤眸，冷笑着问道，“不磕巴了？难为你装傻。”他眼底闪过一抹冷色，金色竖瞳的青年顿了顿，骂了一声，合身扑向了他，骂骂咧咧地说道，“鼻孔朝天给谁看呢？！老子早就看你这垃圾鸟不顺眼了！”
“垃圾蛇！”俊美的青年抬手就拍了过去。
金色光芒与五色神光在走廊上轰然撞击在一起。
苏果正飞快地跑在离开天道大厦的走廊上，觉得身后有点动静，回头看了两眼。
啥也没看见。
那发生什么，都，都跟她没关系。
毛团不负责。
☆、红狐（二）
毛团摇了摇尾巴, 顺着走廊跑到了电梯前，跳起来，小爪子拍在下楼按钮上。
不大一会儿, 电梯到了，她蹦蹦跳跳地进去, 老老实实地挤过里面的修炼者, 站到电梯的角落。
面对着一只胖毛团进来，电梯里的仙人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年头儿，谁家还没有几只毛团来着。
见到苏果进来, 还有人贴心地问道, “去几楼？”
苏果, 乖巧！
“一楼，谢谢。”她奶声奶气地叫道。
乖乖的, 软软的，还很礼貌, 多难得的毛团。
就有仙人回头多看了她两眼。
苏果乖巧地摇了摇尾巴。
给摸。
不过摸之前得付费。
摸一次两根鸡腿。
期待地看着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仙人，苏果露出营业笑，别提多甜了。
只是叫她意外的是，从前无往不利，总能骗到鸡腿腿的笑容在这一刻, 竟然叫人无动于衷。
那仙人只是称赞地夸了她一声，“真乖” 就收回了目光, 兴致勃勃地和同伴继续谈论修炼的事了。
这样的异样叫苏果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作为一只深受欢迎的毛团，苏果一直都靠卖萌吃饭，师姐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靠着到处坑蒙……兜售自己毛茸茸的可爱卖相才得到了好吃的。
而且, 她一向都是市场价来着。
给两根鸡腿给摸一下，这多划算。
她这么可爱，而且特意舔得皮毛油光水滑，怎么不来宠爱她？
毛团站在电梯角落，看着前方的仙人，揉了揉自己期待的大眼睛。
“道友，道友。”一旁，从电梯的另一个角落传来细细的声音。
苏果一转头，看见另一端的电梯角落，站着一只毛茸茸的狸猫。
狸猫是狐族的好朋友来着，苏果也有一只白狸猫做奶友，看到狸猫，苏果特别亲切，急忙善意地点了点头，还钻到了这陌生的狸猫的对面，眨了眨眼睛友好地问答，“你是在叫我么？我叫苏果。”
她很友善，胖嘟嘟的狸猫也摇了摇尾巴，故作成熟地说道，“我叫小花。”看到毛团点了点小脑袋，它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仙人们精了，还挑剔了，不好骗了。想骗饭吃，得花大力气了！”
两只毛团躲在电梯的角落窃窃私语。
面对着电梯门的仙人们同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说坏话的时候要不要这么肆无忌惮。
算了。
看在毛团都很可爱，谁会和毛团生气呢？
仙人们装作没听到。
两只毛团正紧张兮兮地看过来，看到仙人们听不到，放心了，继续头碰头地讨论欺骗仙人感情的罪恶事业。
苏果正震惊地问道，“怎么可能不好骗了！我不相信！”
“都怪灵气复苏啊。”胖狸猫惆怅地摇了摇小脑袋，同情地看着苏果，“道友闭关的日子不短了吧？不然怎么会不知道灵气复苏。”看到苏果紧张地叼着爪子在忧虑着，胖狸猫额垂着头对苏果说道，“咱们野生的毛团，难啊！打从灵气复苏，从前都觉得修炼无望放弃了的毛团们全都出山，准备继续修炼了。竞争就太大了，从前还能吃一家住一家洗澡在一家吃奶在一家，现在……不行了呀。”
一个仙人没忍住，回头看了看那只把一只狸猫分成了四份儿的垃圾狸猫。
这欺骗过多少仙人们的感情！
“你这也太渣了。”另一只毛团就指责地说道。
胖狸猫羞愧地低下了头。
大概都是因为它从前不懂得珍惜，所以现在才会生存得格外艰难。
“我也这么想……”
“怎么可以这样呢？做毛团的，应该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毛。就算在外面骗再多，也要回自家睡觉，怎么能把自己睡在别人的家里呢？”苏果就觉得胖狸猫过分了，这完全没有领略到走哪儿吃哪儿的毛团精髓。
她挥着毛爪子在跟道友分享自己是怎么怎么只给卖萌，吃了就跑毛都不给摸一下的，贼兮兮地回头看了看仙人们，就见电梯里的仙人并没有听到，这才对胖狸猫说道，“看在你是狸族，我得跟你说，不能动真感情，要告诉自己，下一个饲养员会更好！”
电梯里寂静了那么一瞬，才重新恢复了嘈杂。
“你说的对。不过道友，你这种想法已经过时了。灵气复苏，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前虽然漫山遍野的毛团，不过因为不能化形，灵气不足，所以大部分的毛团都只在山野之间，不怎么爱下山浪费时间。
所以，才有它们这些喜欢东吃一家西吃一家的毛团们左右逢源的余地。
可是现在灵气复苏，大家重新拥有了可以化形的希望，各族毛团纷纷下山历练，为了填饱肚皮，也为了能有了安居之地，所以……
胖狸猫不堪回首地看着惊呆了的苏果。
“所以，现在竞争真的很大。”它对苏果说道，“我看道友似乎刚刚出关，还不了解外面的事，好心提醒道友。野生的毛团终究不是长久之道，给自己赶紧找一个固定饲养员，就算再屈辱，好歹也能混一口饭吃。”
不知道想到什么，胖嘟嘟的狸猫一边抹着眼泪伤心极了，一边哽咽地对苏果说道，“道友，时代变了啊！”
它声嘶力竭。
恰恰在此刻，电梯到站的声音响起，站在最前方的一名脸色阴沉的仙人忍无可忍，转身把这只胖狸猫抱起，拧着它的尾巴，在狸猫看向苏果无助的目光里骂道，“被我养真的委屈你了！一天十斤奶油蛋糕！说！你还在谁家吃过饭！”
苏果惊恐捧脸。
竟然还有凶毛团的仙人！
果然……时代变了啊！
想想刚刚可怜的道友那般无助无力，竟然饲养员都敢造反对它嚷嚷，还有传说中那漫山遍野下山历练的毛团，苏果一下子发现了狐生的不易。
她抽了抽小身子，跟着仙人们慢吞吞地走出电梯，坐在了天道大厦一楼大厅，敬畏地看向大厦外面阳光灿烂的世界。
刚刚的胖狸猫没有骗她。
的确现世之中灵气变得旺盛活跃了很多。
她呆呆地坐在一楼大厅，捧着自己毛茸茸的小脑袋呆呆地想，如果生活这么艰难，就跟之前在电梯里似的，都骗不来鸡腿了，可怎么办？
一只红毛狐狸小小一颗，坐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很惆怅的样子，圆润的背影看起来特别可怜。
来来往往的仙人们都下意识地看她一眼。
苏果甩了甩尾巴，急忙对来来往往的仙人们露出萌萌的笑容，拱了拱小爪子。
“真乖。”仙人们夸奖了两声，扬长而去了。
似乎真的没有愿意为她停留的仙人了。
毛团呆呆地坐在地上，觉得去了一趟轮回世界，外面就已经物是人非，变得她都不认识了。
她觉得心里很不安，又觉得怕怕的，急忙从尾巴里摸出传音符给自家师姐传信，希望收到来接自己，好歹给自己一口饭吃。
毛团卑微的希望在传音符飞出很快折返后，消灭了。
传音符没有送出去，她师姐又带着自己的本命灵剑过二人世界去了。
没有她师姐，她现在就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毛团。
想想灵气复苏这么改天换地，可是自己却孤零零一只毛团，苏果垂了垂小脑袋，连皮毛都黯淡了。
叫她惆怅一下，回头再元气满满重整河山！
“嗯？”
就在毛团把自己缩成一颗红毛团子，把小脑袋藏进胖尾巴里想要好好想一想要去哪儿骗个喂养自己的饲养员，免得沦落街头，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带着淡淡笑意的男人低沉的声音说道，“怎么，无家可归了么？”
这声音格外温和，虽然隐隐仿佛带着几分凉薄，可是却莫名叫苏果觉得心里酸涩了一下。
她下意识从胖尾巴下偷偷看过去，就见自己的面前正站着一个格外英俊的男人。
他身材修长高挑，眼生奇异双瞳，背上背着一柄古朴的长剑，看起来仿佛是个剑修。
明明苏果没有见过他。
可是当四目相对，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苏果却觉得自己的心用力地疼痛了一下。
就像是牵扯到了她的灵魂一样的疼痛。
那一刻，苏果抖了抖耳朵，看着这个格外英俊的陌生剑修说不出话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