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飞快地挂断。
特别行动组的组长被伤透了心。
片刻，顾青的手机传来账户到账的提示音。
苏果划开手机看了一眼，白嫩嫩的小爪子数了数上面好些零。
在这一刻，什么苏家，什么厉鬼，全都被她忘在了脑后。
“再买几件新衣服。”顾青垂头看着苏果那灰扑扑的小袍子，对苏果说道，“还有化妆品。彩妆？”他皱着眉，勉强想到了这么一个名词已经是极限。可是从冰冷有从来冷漠的厉鬼组长的嘴里说出化妆品，苏果呆了呆，趴在沙发上仰头看着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英俊的男人。
她眨了眨眼睛，眼眶突然有点湿润，又有点不知所措，小小声地说道，“第一次有人说要买给我化妆品。”她从没有用过化妆品，无论是什么。
“组长，你真好。”她跪在沙发上，越过了沙发背抱住顾青的腰蹭了蹭。
这么主动又热情。
总裁先生干笑着站在一旁。
怪不得这位组长先生刚才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恨不能把这小天师画个圈圈显示占有，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他想到刚刚那双恐怖的眼睛，下意识一地打了一个寒颤，顾青微微俯身，被苏果这一下子亲在脸颊上，哪怕是她飞快地收回了这个亲吻，可是他还是这样站在原地很久，抬起了眼睛看着对面那个英俊的活人总裁。
那一刻，总裁先生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炫耀。
可怎么可能。
那双眼睛仿佛一潭死水，怎么可能会有情绪出现。
“好了，那咱们就去逛街。组长也一起去吧。”钱全都在顾青的手里，苏果当然热情邀请顾青一起出门。她是这样热情的小姑娘，哪怕厉鬼没有心，身体也无比的冰冷，可是在一团火之下也慢慢地被融化了。
顾青看着这心机满满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的属下高高兴兴地围着她，一起准备去逛街，垂了垂眼睛没说什么，却并
没有拒绝。
倒是苏果是一个很有售后服务精神的小姑娘，虽然干掉了别墅里的脏东西，可是别墅也同样受到了影响，她带着几个小伙伴在别墅里到处巡逻了一圈，为了不让小洋老师第一次出任务就被自己抢走所有的工作，她还把阴气很重，显然是脏东西停留的时间最长的别墅的空间分给了他。
小洋老师很高兴地感谢了她，红嫁衣女鬼抬起僵硬冰冷的手臂，摸了摸苏果的小脑袋。
苏果笑得弯起了眼睛。
小洋老师元气满满地甚至从别墅的一个地窖里翻出了厉鬼留下的一些会引来更多脏东西的物件。
总裁先生更加感谢他了。
和苏果的跳脱比起来，稳重又柔和，看起来更像是个老师的小洋老师更叫人觉得放心。
直到当总裁的妹妹从房间里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当她看到红嫁衣女鬼正把几根雪白的死人的指骨从她房间的门里面无表情地抓出来，咔擦咔擦捏碎，美丽得连厉鬼都觊觎的千金大小姐一下子扑进了红嫁衣女鬼的怀里，哪怕她的怀抱僵硬阴冷，可是巨大的安全感还是叫她抱着她不放。
那一刻，苏果见到小洋老师的脸黑了……又下一刻，当总裁先生好不容易把妹妹从脸色惨白没有血色的女鬼怀里□□，很美丽的女孩子还抹着眼泪问红衣小姐姐要联络电话。
苏果闷头赶紧离开别墅。
她觉得小洋老师真的太惨了。
“苏果，苏果！”她正抓着顾青的手跑掉，身后传来苏姑姑的叫声。她回头看去，就看见在小洋老师和总裁她妹争抢一动不动脸色漠然的女鬼小姐姐的时候，苏姑姑飞快地跑上来。
她脸色阴晴不定地盯着苏果，想到苏果刚刚落在顾青脸上的那个吻，心里不知道是鄙夷还是蔑视。一个女孩子用色相迷住了厉鬼，被厉鬼保护，这真是……哪怕嫉妒死了也不能告诉苏果啊！
苏姑姑心里嫉妒死了，可是目光努力地鄙夷苏果。
“你……”她想到苏族长被顾青咒得已经快成了一个活死人，语气斟酌了片刻才对苏果说道，“家里人叫你快点回家。如果你愿意回家，家里人承诺，你还是苏家的大小姐！”
她万分不愿意把这样的话说给苏果，可
是不得不这样说。当她开口，苏环的脸色顿时变色，不敢置信地看着苏姑姑的背影，突然忍不住问摁倒，“姑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苏家承认苏果的地位，那她怎么办？
她已经在家族风光了那么多年，苏族长曾经还说过，会叫她成为苏家下一代的族长。
“昨天夜里的事。”苏姑姑也很烦躁。
如果苏果上了位，她在苏家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那我，我怎么办？”苏环顾不上自己姐妹一家亲，慌张地问道。
苏姑姑沉默了。
苏家的人根本就没提苏环的事。
当苏家的正牌大小姐有着光明的前途，那一个私生女完全不是被他们考虑的事。
“姑姑，家里人不能这么对我。我为家里争了那么多的光荣，还有，还有爸爸不是说要我和王家大少订婚的吗？”苏环看着苏姑姑，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那一刻不知道是被背叛的伤痛还是对自己婚事的忧虑。
苏族长早就被她选择了优秀的未婚夫，同样是除鬼世家出身，也同样是很优秀的家族继承人，这样的联姻会提高苏环在家族的地位，会叫苏环可以凭借着自己未婚夫的家世彻底碾压苏果，取而代之。
明明未来的那么美好，光明的前途，族长之位，还有一个同样优秀又出色的丈夫，这是苏环的未来。
可是一夜之间，似乎全都不见了。
“我又有什么办法。”苏姑姑不耐地地说道，“苏果才是家族继承人。”
“我说，你们自说自话，是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么？谁说我要回苏家当苏家继承人了。”苏果看着苏家姑侄在自己的面前唱戏，嘴角抽搐地说道，“别耍无赖啊，再缠着我，我就报警了！”
她觉得苏家这种不听当事人的话十分无耻，想当初天天喊苏果是个废物，把好好的一个只不过是普通了一点的女孩子给逼得没有半点勇气还有自信，生活在极度压抑的环境里，连一句道歉都没有。现在又想把苏果给叫回去，还一副施舍的样子。
谁稀罕当苏家族长。
难道苏家族长是什么宝座不成？
“你真的不想回苏家？”苏姑姑美貌的脸阴沉一片。
苏环眼睛含着泪光，却陡然一亮。
“我的
确是不会回去。不过如果苏家愿意叫一个私生女成为苏家未来的族长，惹人笑料，那也无所谓。”苏果不回苏家，也不会把位置让给苏环，她看着苏环眨了眨眼睛说道，“苏家小辈多得是，就算没有比你更优秀的，可是人家都是苏家的孩子，培养培养，未必赶不上你。”
她说到这里，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应该去逛街了，本想招呼一下小洋老师，可是却听见一声小洋老师悲愤的怒吼，“你给我放手！小静是我媳妇！”这可怜的乡村老师在村儿里淳朴了十几年，一来到这人心浮动的大城市，连媳妇都被觊觎了。
苏果远眺了一下，觉得小洋老师应该理解总裁妹妹的这种感受。
因为长得漂亮被厉鬼觊觎，差点害了全家，那当然本能地会对性别为男的存在充满恐惧。
当恐惧男性的时候，一个从天而降解救了自己的小姐姐是多么值得依靠啊。
这么想想，不就可以理解了么？
苏果一边摇头晃脑地诉说着小洋老师的可怜，“以后啊，这样的情况还不知道多少呢！漂亮强大的小姐姐大家都喜欢，要学着接受呀。”
她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之下仿佛能够发亮，几道阴冷的人形在她的身边扭曲着表示赞同，顾青看着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几个，不知怎么想到了刚刚活人总裁看向苏果的眼神。这样的情况也会很多，可是他也要慢慢习惯苏果被活人们这样觊觎？
明明是他的。
她亲了他。
顾青沉默地抬手压着自己心口的位置。
心口刻印着血契的地方仿佛在发烫，又似乎翻滚着另一种他感到很陌生的情绪。
在被她亲吻的时候心口发烫，嘴角僵硬勾起，当她被人觊觎时的恼怒，还有酸涩。
明明死人什么都不应该感觉到。
可是遇到苏果短短的几天，似乎喜怒哀乐，他全都明白了感受。
甚至在这些感受中夹杂着阴暗的，属于鬼物特有的黑暗的情绪。
他喜欢看到她对他笑，亲昵地抱着他，亲吻他。
那些属于她的一切，都只应该属于他，独一无二，不想和任何人分享，被任何活人与鬼物觊觎。
如果只把她关在他的鬼蜮，叫她只能看见他一个人，是不是这份美好就只属于他？
“组长，一会儿也给你买两套休闲装吧。你这么帅，穿起来一定好看！”苏果转头对顾青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一刻，黑暗的情绪全都不见了踪影。
顾青静静地看着这鲜活的笑容。
他还是喜欢她快乐地这样笑，眼睛里一片晴空。
连他的黑暗的世界一并点亮。
☆、被嫌弃的女儿（十二）
圆满完成了人生第一次灵异任务, 又逛了街，苏果心满意足地和顾青一起回了特别行动组。
小洋老师眼镜都歪掉了, 疲惫地坐在红嫁衣女鬼的身边喘粗气。
他也才回来。
他曾经在外求学，当然是有银行账户的, 特别行动组已经把奖金分到了他的账户上。
他就给自家媳妇买了好些她喜欢的东西。
还有一套很贵却很美的洁白的婚纱。
恋人说了, 要感受感受穿婚纱的感觉。
红嫁衣女鬼靠在他的肩膀上。
苏果背着一个漂亮的包包出现, 看到小洋老师哼哼了两声跟红嫁衣女鬼靠在一起, 没有好意思去打搅他们，牵着顾青的手回了他们自己的宿舍。
热闹了一整天，鬼物们都心满意足地抱着各自喜欢的商品去休息。
苏果趴在自己的宿舍里，跟坐在自己对面的顾青一起分享今天的乐趣。
她显然是一个生活十分贫瘠的女孩子, 没有在外面买过漂亮的衣服，没有在外面吃过馆子，没有见识过很多现代化的有趣的游戏，甚至连手机也是今天刚刚办理了下来。
顾青今天陪着她一整天, 身为鬼物却并不觉得劳累, 相反，看着趴在床上哼着歌儿，对自己在她的身边并不感到警惕，相反还非常习惯的苏果，他垂了垂眼睛, 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顾青的眼底慢慢浮现出复杂的感情。
他喜欢这个快乐的，元气满满的小姑娘。
可是人鬼殊途。
她是活生生的，本应该生活在阳光底下, 拥有最光明的人生。
她拥抱着的本应该是温暖柔软的身体。
而不是他这样冰冷的驱壳。
他本应该什么都不必说，看着她慢慢长大，成为更优秀的女孩子，拥有一个优秀的，懂得喜欢她的丈夫。
他们可以拥有彼此相互依偎的温暖，可以拥有更多的陪伴还有活人的气息和喜怒哀乐，甚至会拥有一个柔软可爱的孩子，这才是他应该见到苏果的人生。
可不知道为什么，想一想这些，顾青就觉得烦躁。
他知道身为鬼物，就应该躲在阴影之下静静地生活，不应该去侵扰活人的世界，也不要和活人产生更多的瓜葛，可是看着苏果
，顾青又觉得这样做是格外艰难。他突然站起来。
苏果一下子转头，看着他。
“怎么了？”
“我回去了。”顾青冷冷地说道。
他想，他应该和苏果保持距离。
她已经没有任何需要他的地方。
她得到了鬼物的友谊，以后就算是任务也会得到帮助。
她已经进了特别行动组，关于曾经在苏家的一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并不需要他为她出头。
她得到了地位，还有未来的金钱，还有鬼物的帮助，这些已经足够苏果后半生过得很幸福。
他对她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与价值，又何必在她的身边。
他不怕任何事，却怕自己的贪婪会叫他疯狂，最后伤害到这个正歪头，天真地看着他的小姑娘。
“回去？”苏果眨了眨眼睛，从床上爬下来，有点失落地说道，“可是你回去了也是一个人，不会很孤单么？也会留下我一个人，我也会很孤单。组长，你留下来再陪陪我好不好？”她不喜欢看到顾青一个人寂寞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明明强大的人孤单的影子，苏果就觉得心里难过极了。
他明明保护着很多很多人，也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可是却总是孤单的，寂静的。
哪怕他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厉鬼，苏果也希望他能够得到快乐。
“不了。”顾青冷冷地拒绝。
苏果本能地感受到了顾青的冷淡。
她愣了愣，抬头呆呆地看着第一次这么冷漠拒绝自己的顾青。
“组长，你觉得我很烦……鬼么？”她抿了抿嘴角，有些紧张地问道。
顾青垂头看着这紧张又有点失落，似乎被打击到的小姑娘，沉默很久，本想用冷硬的表情告诉她她真的很叫鬼心烦，叫她以后少和自己有牵扯，用最冰冷的语言伤害她，叫她再也不要对他抱有希望，和他之间扯开距离。
可是看着苏果可怜兮兮地垂下小脖子，抽了抽单薄的肩膀，像是失去了依靠的无助的幼崽，顾青顿了顿，抬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我去和组长报告工作。”这样并没有安慰的话，却叫苏果一下子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了。
她眼睛里可没有半点黯然失色。
就仿佛刚刚的失
落都是在骗他。
……亏他还以为她被他伤了心。
他竟然还安慰她。
连鬼都骗，人心果然很险恶。
顾青面无表情地看着跳起来围着自己团团转的活人小姑娘，终于明白了厉鬼和活人之间的距离。
怪不得总是有鬼被活人欺骗。
原来活人都是这么会骗鬼的。
“原来你没有讨厌我，是去汇报工作。那我等组长你回来，咱们一起吃好吃的。”苏果从提回来的一个大包包里翻出大包小袋的小零食，坐在床上对顾青软软地弯起眼睛说道，“我会一直都等组长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