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怒之后,乐清的心里生出巨大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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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十三)
乐清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师弟已经冷笑了两声, 转身怜惜地看着苏艾。
“苏师妹,我们先回去吧。”他小心翼翼地对苏艾说道。
当看到乐清哑口无言,竟然无法压制师弟的时候, 苏艾的心突然有什么破碎了。
她以为大师兄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剑客。
是被天下敬仰, 令人簇拥着的年轻一代的翘楚。
可是似乎看起来, 如今并不是这样了。
看着乐清失魂落魄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一个师弟都能够在他的面前趾高气昂,那素日里的光环全都失去脱落,那一刻,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苏艾咬了咬嘴角, 飞快地看了一眼似乎不那么光鲜亮丽了的大师兄, 又看着殷切地等待自己的另一位师兄,迟疑地点了点头, 又怯生生地对乐清小小声地说道, “大师兄, 你现在想心情不好, 我就不打搅你了。等大师兄好了,我再回来陪大师兄一起说话。”
乐清怔怔地看着她。
虽然爱慕苏艾, 可乐清并不是一个傻子。
苏艾对他的冷淡,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可正是因为看出苏艾对自己的疏远还有对师弟的热切, 乐清才觉得痛彻心扉。
她和他曾经感情那么好。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甚至对苏果做的那一切, 对苏果的筹谋,还有引来苏果的愤怒令长老因此对他不满,从而引发了之后的一切, 甚至他如今在师弟们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也都是为了想要保全苏艾而已。
因为他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她对他也一往情深,所以为了自己心爱的师妹做什么都可以。
可就在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也几乎失去了一切以后,她竟然就这样轻轻巧巧地转身,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完全忘记了他对她都付出了什么。
如果不是算计苏果,想要逼迫苏果,从未引来苏果的不满,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还是好好儿的正道大弟子,得到门派与长老的看重,得到师弟们的敬畏与尊重。
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师妹,你真的要和他一起离开我?”乐清声音沙哑地看着苏艾。
曾经语笑嫣然的清丽少女,此刻在乐清的眼前恍惚成了一片冰冷。
她能和他一起共享他的风光,却不愿意和他一起重新振作么?
“我,我……”苏艾在乐清赤红的眼睛的注视之下讷讷了两声,突然捂着心口靠在了身后的师兄的怀里,虚弱地说道,“我心口疼。”她一向病弱,也时常会晕倒生病,那师弟见了苏艾柔柔弱弱的美丽少女竟然在乐清的逼迫之下引发了病情,一边奋力地把苏艾打横抱起,一边在乐清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大声说道,“大师兄怎么能这么逼苏师妹。她身体不好,你于心何忍,你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么?就算苏师妹做了什么令你不快的事,你也该原谅她啊!”
当被心爱的女子抛弃该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她啊!
乐清看着师弟抱着西子捧心一般的苏艾匆匆地走了,怔忡很久,突然捂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眼泪又从他的指缝儿里冒出来,不知该流到何处去。
他自然是在伤痛自己被苏艾竟然只不过因小小的事就抛弃,又想着如何在大长老的面前讨好立功,以图在门派东山再起,叫那些师弟后悔,而此刻,大长老正站在了灶台的面前,期待地看着一个小小的罐子。
几个年纪都不小了的老大夫正站在他的身边一同看着苏果给的那张药方,细细地看过,又推了药性,便对大长老说道,“药方没有问题。”这显然叫大长老更加满意,待到药罐子里的药已经好了,他又拿给了大夫们尝了,见都没有妨碍,放心地喝了下去。
当一罐子热乎乎的汤药进了肚子,大长老只觉得自己的丹田开始,慢慢地涌出了柔和的暖意。
这股暖意很快就延着经脉慢慢地溃散开来,很快,身体上的病痛就消失散去,甚至连上了年纪之后变得冰冷的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经脉之中隐隐的刺痛也全都消失不见。
只不过是一碗汤药而已,就叫折磨了他很多年的病痛不再成为他的困扰。
大长老拿着药罐子,站在那里,难受着经脉难得的轻松还有暖意,目光闪烁起来。
苏果一碗药就能叫他的病痛好了大半,这样的医术已经出神入化,是江湖上其他的大夫全都不能相提并论的。
这样优秀的神医,如果不能到岳山派来,真的太可惜了。
哪怕苏果已经入了魔教,可是她不过是年轻不懂事而已。
这江湖中人谁不想成为正道上被人尊重的人呢?魔教恶名昭彰,那么多的坏名声,苏果现在不在乎,可是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只要苏果的医术传扬出去,正道诸派全都会震动,而且看宫卿的意思,似乎要把苏果带到华山去,到了那时候,苏果的盛名恐怕就要压不住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正道那么多门派,觊觎苏果的,能以利益诱惑苏果的只会更多……得赶在去华山之前就把苏果给骗到岳山派。
既然苏果医术超群,那想必长生汤也是有指望的。
大长老想要活下去,当然希望能够得到得更多。
而苏果之所以对岳山派不满,一个是因为对她不敬的乐清,另一个是因为苏艾……
大长老眯着眼睛想着心事,另一旁的几个大夫也在谈论苏果的医术,并且对苏果格外好奇。
一个年轻的,流浪在江湖的小姑娘,竟然声名鹊起,并且医术超群,连大长老似乎那一碗药下去也好过很多,只要是当大夫的,都不会愿意和苏果错过。
“咱们去拜见拜见这位小苏神医吧。”几个大夫只不过是应了岳山派的邀请,拿了厚重的辛苦费而来,和岳山派也并没有更多的牵扯,所以对苏果和岳山派的争执也不怎么在意。
做大夫的,都是心思单纯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因此很愉快地决定去找苏果一同谈论医术。
他们几个白胡子老头见大长老已经没有疑问了,高高兴兴地一起去了魔教的客栈,见苏果还在给人看病,一愣,便簇拥了过去看着苏果给人如何诊断。望闻问切,这有无数的学问,几个老头儿不知不觉坐在苏果的身边,凑到苏果的身边自来熟地跟她一起讨论。
宫教主被几个不懂人情世故的老头儿给硬生生挤到了一旁。
他沉默地看着这几个找死的老头儿。
如果不是魔教从不对大夫出手,他非……
“那你觉得他得用什么药?”
老头儿们完全不怕心狠手辣的魔教教主,俨然不知道魔教教主已经杀意腾腾,还对苏果好奇地指着面前的一个生病了的男子问道。
“他的病看似凶险,其实不重,就用心调理,用药膳……”苏果转头,看见自家可怜的教主大人已经被老头们挤得太远了,这几个白胡子老爷爷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沉默了一会儿,心说原来还有比自己还不怕死的。
她心里不由感慨了一番,这才耐心地说了起来。
见她不敝帚自珍,也不遮遮掩掩护着自家的医术不放,几个大夫更高兴了,也拿出自己得意的医术跟苏果交流,等到最后,索性在苏果的地摊旁边铺开了席子,也给人看起病来。
那席子还是郑东给送过来铺好的。
“谢谢啊。”老头们还对郑东道谢。
郑东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教主的身边,小声对依旧在静静地看着苏果,仿佛看一天也没关系的自家教主说道,“教主,我觉得哪儿哪儿不对的样子。”
宫卿沉默地看着这蠢东西。
合欢竟然会看上这么一个蠢东西,这怕不是瞎了眼。
有什么不对的样子?
魔教分明风评被害了好么!
宫卿只觉得魔教这几日来受到的好评简直超越了过去十几年的总和。
想想客栈后面还捆着的那十几只老母鸡,宫卿继续沉默着。
……收获的老母鸡也是过去几十年的总和了。
“闭嘴。”他冷冷地说道,无情又残酷,还拿出了一个晶莹的玉盒,摸出了一枚山楂丸纳入薄唇。
酸酸甜甜略带药材苦涩的山楂丸正是苏果对他独一无二的爱。
宫卿心里柔软,只觉得怎么看那个坐在地摊后面,那么耐心乖巧的苏果都看不够。
他目光柔和,可是对郑护法却依旧冷酷得仿佛冬日里寒冷的风。
感受到他的这份冷淡,郑东委委屈屈地垂下大头离开了。直到太阳落山,几个大夫才对苏果感慨地说道,“当年苏家的医术冠绝江湖,你父亲的医术我等自愧不如。本以为苏家……苏家医术就要断绝,未免可惜了。没想到还有你能继承苏家的衣钵,这样很好。”
他们都是心思赤诚之人,也真心惋惜当年苏家的事,苏果笑眯眯地听着,又对他们邀请说道,“如果各位想和我交流医术,以后可以来魔教玩儿啊。我家阿卿最热情好客了,一定会好好招待几位前辈的。”
“这……”有人意动,又疑惑地问道,“阿卿是谁?”
宫卿慢慢地走过来。
魔教教主的脸大家还是认得的。
当“阿卿”竟然就是魔教教主宫卿的时候,大家都沉默了,嘴角抽搐地看着好死不死和宫卿十指相扣的苏果。
“你,你和宫教主……”
“我们很快就要成亲啦!”苏果大声宣布。
当她真正地承认自己的时候,宫卿的嘴角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她会是我唯一的妻子。”宫卿看着这几个呆呆的老头,难得耐心地说道。
不是魔教教主夫人,而是宫卿的妻子,只是宫卿的妻子。
他的妻子,他心爱的女子,他独一无二的心爱的人。
而不是那所谓高高在上,却冷冰冰的一声教主夫人。
“那可真是百年好合啊。”老大夫们干巴巴地恭喜了一会儿,又怀疑地看着这个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宫教主,就觉得这上位之后在江湖上屡次逼得正道让步的魔教教主这么心思深沉的人,是不是看重了苏果的医术才哄骗了她呢?
据传言,苏神医的医书可在苏果的身上呢。
虽然说心里对魔教还是怕的,可是老大夫们还是隐晦地对苏果提醒说道,“就是不知道苏姑娘有没有嫁妆。这个……嫁妆还是自己留着更好。”老头们拼命对苏果眨眼睛,苏果一愣,突然明白了他们担心的什么。
大夫们担心的是宫卿只是为了苏家的医书娶她。
“我只要人,不要嫁妆。”宫卿突然冷冷地说道。
大夫们哼哼唧唧,不敢吭声。
“日后如果诸位愿意来和阿果谈论医术,魔教无比欢迎。”
谁还嫌大夫多啊?
看看岳山派吧,失去了一个苏神医,受了多少罪啊。
大夫当然是多多益善。
“我会好好照顾诸位。”宫卿顿了顿,突然看着这几个大夫们说道,“魔教上下不会有人敢对诸位有不敬之处。”能被大长老给请来研究苏果的药方,当然都是江湖上有名气的老大夫了,更何况没有了苏神医的教导,宫卿更希望给自家阿果寻几个能在医术上更加指点她的老师。
他难得这么真诚,几个大夫看着宫卿,沉默了很久才点头说道,“以后会叨扰教主了。”
说来奇怪,当看到宫卿开口为苏果邀请他们,他们就不怎么担心苏果了。
看起来宫教主那句只要人不要嫁妆是真心话呢。
宫卿微微颔首,苏果又好奇地问道,“岳山派的长老把药给喝了?效果怎么样?”
“药到病除。”一个老头兴奋地说道,“神医,真是神医!”
苏果顿时呵呵了。
她悠然地想着晚上数银票数得手抽筋的快乐,一边笑呵呵地说道,“再多喝几碗药才更有效呢。”她笑眯眯的,没有人知道苏家和岳山派的仇恨,当然不会怀疑苏果。
等老大夫们都纷纷散去,苏果才和宫卿一起回了客栈。
她滚到了床上,哼哼唧唧地躺平在床上,给宫卿看自己泛起了药材苦涩的小爪子。宫卿垂头,牵着她的手轻轻地将薄唇一个一个地亲吻她的指尖儿,正轻轻地咬住了她的手指,眼神灼热,外面郑东的大嗓门传来。
“教主,飞鸽传书到了!”
苏果在宫卿略显可怕的脸色里缩成一团,觉得正郑护法怕是要挨打。
郑东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份危险,当宫卿起身去开了门,他大手里抓着一只鸽子大步走进来,把一封卷起来的信放在了宫卿的面前。宫卿也不遮掩,直接打开,看着信上的话陷入了沉默,片刻才走到了苏果的身边说道,“你说对了。苏家的事的确是岳山派动的手。有证据。”
他的脸色冰冷,想到那一年苏家刀光剑影,而苏果小小的八岁的孩子竟然是那样仓皇地逃生,这些年辗转在江湖躲躲藏藏,提心吊胆,就觉得岳山派满门上下都该死到了极点。
苏果早就知道,一边也看着信件,一边小小声地说道,“得是证据确凿。不然,恐怕会被岳山派反咬一口。”苏家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就算现在有证据,可是岳山派只要否认,推说是魔教为了得到苏果而陷害岳山派,那也无法反驳。
苏果的担心叫宫卿冷笑了一声。
“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们跑不了。”他顿了顿,俯身摸了摸苏果的脸,轻声说道,“以后不会叫你再受伤害。”
苏果怔怔地看着他。
她迎着他的柔软的目光,抬起手指轻轻地划过他俊美冷峻的眉眼。
“阿卿,你保护我,爱护我的话,我也会保护你的。”她趴在宫卿的怀里认真地说道。
她的眼神难得这么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认真,仿佛是在发誓一样郑重的模样,叫宫卿的心口格外疼痛。
这疼痛来去都很快,一转眼就不见,可是他却第一次知道痛彻心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