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这些想法，晚上出席剧组聚餐的时候，顾轻洲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太好，这也让剧组有些试图在最后一天跟他套套近乎的人望而却步，打消了这个想法。
秦寒潇一看顾轻洲的表情就知道他在闹什么脾气。她有些好笑，但是也没办法，工作的行程是提前就定好的，她还以为顾轻洲早就知道了，所以没告诉他，结果没想到他根本不知情。
酒桌上，跟顾轻洲一样有情绪的还有傅修竹。不过顾轻洲是心不在焉，而傅修竹则是明显心事重重。无视掉顾轻洲偶尔朝自己投射过来的哀怨视线，秦寒潇有些担心地问傅修竹：“怎么了，有心事？”
周围的人都在说话，气氛闹哄哄的，他们两个压低了声音交谈，倒也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听到秦寒潇跟自己说话，傅修竹第一反应是看了顾轻洲一眼，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道：“其实是，今天洲哥问我，愿不愿意把经纪约签到他的公司……”
这件事秦寒潇已经从顾轻洲那里听过了，但她还是装出了第一次听到的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表示惊讶，思索了片刻之后才问道：“是吗，那你是怎么想的？”
傅修竹看上去有些苦恼：“我不知道。我是想先好好读书的，签约什么的等毕业再说。但是洲哥给的条件听起来还不错，而且我问了一下，他的公司对艺人也很好。”
秦寒潇微微一笑：“心动了？”
傅修竹老实点头：“有一点，但我很怕会跟学业冲突。”
秦寒潇想了想，又问道：“那他给你提出的条件里，有没有同意以你的意愿为优先，不耽误你学业之类的？”
“有。”傅修竹又点头，“我特意跟他说过这个问题，他说会尊重我自己的想法。”
秦寒潇将滑下来的发丝勾到了耳后：“那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在跟学业不冲突的前提下，我是建议你签一家好的公司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跟俞导签约的时候都是你母亲出面谈的？”
“嗯，”傅修竹回答道，“我之前进组的时候也是她帮我找助理什么的，我妈算是我的经纪人吧。”
“但家人或者亲戚作经纪人，局限性太大了，”秦寒潇慢条斯理地跟他分析，“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资源。娱乐圈的好资源就那么多，谁的地位高发言权大，谁掌握的就多，以顾轻洲现在在娱乐圈的地位，资源你可以完全不用担心。你母亲半路出家给你做经纪人，对很多规则不了解，给你做未来的职业规划可能也不专业，这就是很大的弊端。”
傅修竹仔细地思考着秦寒潇说的话，然后缓缓点头：“对，确实是这样。我妈看现在很多流量明星人气很高，还想让我去参加选秀节目。”
“但实际上，很多流量明星都知道，代替者出现的太快，他们没办法一直保持人气红下去，所以都在努力转型。”秦寒潇继续给傅修竹分析，“你是表演系的学生，演戏才是你的本行。而且你第一部作品就搭上了俞导，现在顾轻洲还愿意签你，你踏踏实实地好好学习好好拍戏，这套路走起来要稳妥的多，不是吗？”
被秦寒潇这么分析了一通，傅修竹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表情也轻松了许多：“寒潇姐你说得对。”说完之后，他又挠了挠头，“但是我不太理解，洲哥为什么会想签我，我就是个籍籍无名的新人。”
秦寒潇微微一笑：“谁都是从籍籍无名走过来的，可能他觉得你是棵好苗子，值得他好好栽培。”顾轻洲要退圈了，那他估计会把傅修竹交给叶铭带。叶铭作为经纪人，业务能力跟周钧不相上下，所以只要傅修竹自己够努力不作妖，肯定能被叶铭带出不错的成绩。
傅修竹诚惶诚恐：“真的吗？”
看到他这个反应，秦寒潇有些哭笑不得，她真想把顾轻洲叫过来，指着傅修竹对他说：“你看你把人家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但她不能这么做，她只能点头：“嗯，真的。”顿了顿，她又后知后觉补充了一句，“我是这么认为的。”
秦寒潇说完之后，傅修竹总算放下心来：“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这么想好了。我回去跟我爸妈商量一下吧。”
秦寒潇没再说话，傅修竹低头吃了几口菜，然后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对了寒潇姐，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
傅修竹看了一眼在跟俞子林交谈的顾轻洲，然后压低了声音很小声地问道：“你和洲哥，是不是以前就认识啊？”
“……为什么这么问？”秦寒潇疑惑地反问道。
傅修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看你们两个演戏的时候很有默契，而且你刚才说的话让我觉得你还挺了解他的，所以才让我有这种感觉。”
认识了十多年，她当然了解他。他们两个，是世界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秦寒潇半低着头，语气轻描淡写：“想多了，只是带入角色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演出来了而已。”她避重就轻地没有对傅修竹后面两句话做出解释，但她针对前一句所做的说明已经让傅修竹只顾得上对他们两个演技纯熟的前辈产生敬佩之情了。
十九岁的傅修竹暗下决心：要向前辈们学习！
***
剧组聚餐那天，秦寒潇因为行程原因提前离席，而顾轻洲则是跟其他人一起离开的。两个人看似各奔东西没了交集，但网上关于他们的讨论却又开始了。
原因无他，林彦淮的新电影人选公布，官宣了他们两个的男二号和女二号，而这次的讨论热度比起上次只增不减。
“本人建议顾轻洲和秦寒潇速速公开，别再演什么不认识的戏码了，我看够了！”
“先是演夫妻接着演情侣，你们真当观众都瞎啊？”
“他们俩要是真的，那藏的真的够深。”
“不是藏的够深是演的够真。”
“小道消息，据说苍露和江敬恒会在《恋爱合约》里面客串。”
“草，这么劲爆的吗？”
“不是吧不是吧？？我以为能集齐他们四个的电影起码也要是投资十亿的大制作，结果？？？”
“这票房起码二十亿起底吧？”
“林导，林导你在刷微博吗？出来说一下你现在是不是刷微博的手都在颤抖啊？”
跟网友猜测的一样，林彦淮现在刷微博的手确实在颤抖，而且抖得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年走的什么运，顾轻洲和秦寒潇愿意演他电影里的男二号女二号就算了，就连江敬恒和苍露都找上他，说想演个角色，戏份多不多重不重要那都不要紧，友情客串也行。
要不是知道他们之间两两不合，也就江敬恒和秦寒潇因为曾经传过绯闻的的缘故关系还不错，不然他都要以为他们四个是串通好了要来他这座小庙吹妖风了。
不，不对，秦寒潇和顾轻洲到底是不是不合还未可知。林彦淮还是觉得他们俩一定有点儿什么，但俞子林说他们俩在剧组的时候就是单纯的同事关系。
要么是他们这些看客真的想多，要么就是他们两个真的演的太绝。林彦淮想了想，觉得还是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他继续刷微博，看到网友给他预估的票房，愁的头都要秃了。班底越好观众期待越高作为导演压力就越大。电影还没开始拍，他已经在担心扑街了。
***
与此同时，顾轻洲正坐在车上，被叶铭强迫着翻看网上的讨论。
开车的人是辛纬，叶铭也就没什么顾忌，大大咧咧地说道：“要我说，但凡有点儿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你们俩有猫腻了。”
顾轻洲把平板电脑还给他：“看出来了又怎么样？有锤上锤。”满不在乎的语气里还带着几分狂傲不屑。
叶铭连连咂舌：“这话也就你说，换成别人要挨打的。”
顾轻洲没接这个话茬，而是问道：“傅修竹那边联系了吗？”
叶铭点头：“联系了，他现在在学校，刚开学的时候请了假，落下的课程还在补，所以大概要等补完了才能抽时间跟咱们谈。”
顾轻洲转头看着车外，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突然对叶铭说道：“订机票，明天去B市。”
“啥？”叶铭愣住，“不至于吧老板，我都说了等傅修竹补完课会找时间跟咱们谈的，咱没必要送上门去——”
“她现在在B市。”顾轻洲收回视线，“正好，我也想回去看看了。”去看看他们曾经念书生活过的城市，跟她一起。
听到顾轻洲这么说，叶铭二话不说开始看机票，一边看一边絮叨：“我跟你说，这些什么航班啊酒店的记录，一个两个都是锤，要不是我捏的紧，分分钟就能锤死你们！”
“以后你就好好带修竹，他资质不错。”
“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别转移话题！”
***
南方城市的气温已经有所上升，北方城市却完全没有转暖的迹象。虽然回国之后的这几年也没少来B市，但似乎每次都避开了最冷的时候。从活动现场出来，再次感受到B市这令人畏惧的寒冷，即便是习惯了伪装和掩饰的秦寒潇也不由自主地战栗了一下。
每次来B市，她都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跟顾轻洲分手的那个早上。但这次，小腹传来的一阵阵疼痛让她无暇思考太多。早上起来疼的还不是很厉害，现在已经疼到小腿都开始打颤了。她蹙着眉，即便是化了妆也能看出脸色难看。
乔悦语气焦急：“寒潇姐你还好吧？一会儿上车我拿止疼片给你。”
秦寒潇不想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她一只手抓着披在身上的外套，另一只手用力按着小腹，试图缓解一下疼痛。好在这个时候，丛旭把车开过来了。没等她伸手，车门就自动打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她身上没什么力气，就这么被拉着跌进了熟悉的怀抱。
头顶上方，顾轻洲的声音里担心的情绪都溢出来了：“疼的厉害吗？”
坐在前面的丛旭和乔悦一声不吭。他们两个私底下说过，有的时候都怀疑秦寒潇到底是不是人。不管身体状况怎么样，她好像永远都不会倒下，拍戏也好出席活动也好，装的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不说一声难受，不喊一声疼。
然后他们就听到，秦寒潇用虚弱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声：“疼……”
原来即便是钢铁女强人在男朋友面前也会有柔弱的一面啊。两个人顿时心生感慨。
被她这一声“疼”捏的心脏都提了起来，顾轻洲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小腹上轻轻地揉着。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秦寒潇问他：“你怎么来了？”
顾轻洲升起了后车座和驾驶室之间的格挡，然后才回答道：“想你了。”
“才分开几天？”
“天天都想你。”
他早上在机场给秦寒潇发消息，那个时候她说她今天生理期到了，有点不太舒服。等他到了B市直接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不只是“有点不太舒服”那么简单。心急之下他也顾不上太多，急不可耐地开门把她拉上了车。
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宽阔的怀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似乎连疼痛都减轻了许多。她缓了缓神，开始向他抱怨：“你也不怕被别人发现了……”
“你都疼成这样了还顾得上这个？”顾轻洲无奈，“今天工作结束了吧？”
“嗯。”
“带你去个地方。”
我都疼成这样了你还要带我去哪儿？
本来想这么问，但秦寒潇在开口之前又冒出了一个想法，她觉得自己能猜到顾轻洲要带她去哪里了，于是便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只是用手揪住了他的外套，将脑袋靠在他胸前。
顾轻洲将地址发给了丛旭，丛旭按照导航，将车开到了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里。小区的安保很松散，陌生车辆随便就可以开进去。乔悦往外看了看，里面全都是五六层高的居民楼，应该也没有电梯。
她正想问问丛旭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就听到了后面的开门声。
顾轻洲先从车上下来，然后弯腰将秦寒潇抱了出来。乔悦降下车窗：“顾总——”
“你们可以走了，”顾轻洲微扬起下巴，“明天再过来接我们。”
乔悦看向秦寒潇，见她也没有开口，便知道她是认可了顾轻洲的安排，于是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她把秦寒潇的包递了过去，“寒潇姐，我把止疼片放在你包里了。”
“嗯。”
等秦寒潇接过了包，顾轻洲就抱着她进了单元门。
乔悦无比疑惑：“他们俩来这里干嘛？”
丛旭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
***
楼道里的墙皮有些地方都剥落了，台阶也有不少破损的缺口。明明已经离开了六年，但秦寒潇却觉得熟悉又怀念。这栋楼一共六层，当年她租的那一间是最上面的阁楼。被顾轻洲抱着走到二楼的时候，她轻声说道：“你放我下来自己走吧，太累了。”
“不累，”顾轻洲不以为意，“我以前又不是没抱你上去过，你现在比以前还瘦，我怎么可能会累。”
秦寒潇有些不好意思：“会被人看到的。”
“这楼里住的都是老头老太太，看见就看见呗。”顾轻洲继续稳步往上走，“你身体不舒服，别折腾了。”
听到他这么说，秦寒潇就没再说话。她勾着顾轻洲的脖子尽量不乱动，直到他把自己抱到房门口才放下来。她看着他拿出钥匙开了门，然后又把她抱起来，进去之后用脚勾着关上门，抱着她进了卧室。
北方城市的居民楼都有集中供暖，一进去就能感觉到屋子里暖烘烘的。秦寒潇环视了一圈，发现屋里的摆设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都没改动过。顾轻洲把她放到床上，给她脱掉了鞋子，又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去烧热水给你吃药，你先躺着休息一会儿。”
秦寒潇点头听从他的安排：“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