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放下手,伏娲坐正了身子,又有人来了。
“哇哇哇!叽叽,小娲,好香啊!”冰睛惊奇的声音传进脑海,“这家伙还是有一点点厉害的地方的,做饭怎么这么香?那可是凡火啊,不会吃坏本神鸟的肚子吧?”
“嘘,乖一点,先闭嘴。”她嗓音平静,轻描淡写的说完,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
林间杀阵前站着几人,从前往后,分别是掌门长老,以及几个世家家主,修为最低也是金丹后期。
“老祖在上,通天门第二十七代掌门临风携门中长老求见。”
“伏娲老祖,晚辈乃是石明城明家家主,听闻老祖出关,此次特地赶来祝贺。”另一人也跟着道。
石明城明家,乃是伏娲的本家家族所在。
“尔等来意本座明白,回去吧,无需多言。”未见其人,只听其声。
林海波涛,临风几人蹙眉,有些不甘心,可又不敢惹恼了老祖宗。
如今的修真界,早先那些厉害的老怪物,早在几百年前死光了,独剩伏娲这一个,若伏娲一直未醒便罢了,可只要她醒了,那么通天门的话语权将更高上一个度,便是魔道,也要给这位守护众生的老祖宗面子。
至于石明城明家,伏娲在一天,明家就能辉煌一天,哪怕如今的明家已经衰落。
谢安将菜肴装盘放上桌面,抬头看向院外,临风一喊话,不必加大音量,整座山几乎都能听见。
他能明白临风等人打的算盘,可是她不喜欢,应该也没人能逼得了她吧?
第5章 第五章 师门暴力欺负人
打发走了来人,伏娲却没几分高兴。
她如今身份特殊,估计往后一波一波拜访的人多得是,不见到她的情况,恐怕不会甘心。
再者,越往后拖,恐怕他们就该怀疑了。
冰睛鸟腆着肚子摇摇晃晃的飞了回来,落下时还张着嘴打了个响亮的嗝。
“真好吃真好吃,这凡人不错,小娲,你可以把他留下,以后当我的专属伙夫吧。”它叽叽喳喳的。
伸手,它停在伏娲掌心,细白的手指点了点它圆滚滚的肚子,面上带了浅淡的笑,“你这无底洞的肚皮,怕是把人家仅剩的一点东西都给吃光了。”
冰睛鸟昂着头,“本神鸟平日里饮用的乃是朝夕灵露,食的都是上好的灵果灵植,这次要不是他手艺好,我可不赏脸吃那些低等灵食。”
“我落到他院子里,给他带来的气数好处可不比一顿饭贵重?”古语有云,院中梧桐,招来凤凰栖枝,乃是大吉。
伏娲挑眉,见不得它骄纵小样,手掌一翻,小家伙毫无防备的一头栽倒进云海里。
“这些日子你多去找他,暗中观察,别让人把他欺负狠了,当然,你也给我安分点,收收性子,别惹祸事。”伏娲握了握拳,垂眸看不清神色。
冰睛鸟自云海中冲出来,“你这么紧张一个凡人干嘛?”
“再者说,他们两兄弟资质如此之差,在修仙门派会受到欺负排挤再正常不过了,锻炼锻炼心性也不错啊。”
放下手,红袖垂落,伏娲眼底深邃,“心性是要锻炼,可过犹不及……若还像以前一般,怕是不成。”
以前?冰睛鸟不懂,伏娲是高高在上的老祖宗,跟那两个凡人从未有过交集才对吧。
“我去后山了,你自去吧。”伏娲说完转身。
“还去后山啊?你都醒来一个月了,境界掉到金丹中期了都,还不稳吗?”冰睛鸟一下冲过来。
伏娲微抿唇角,这就是她一直不见外人的理由,六百年前她的境界就掉到元婴期,六百年来,她的神魂在外漂泊,身体几乎陷入死亡状态,神魂伤势多年才好转了一点,身体伤势因为万年玄玉床好了大半,但仍有厉害的暗伤未除。
这一醒来,境界就狂掉,之前一直泡在后山一眼千年灵泉里修炼,到如今,倒退的趋势才慢了下来。
那张玄玉床吸收了六百年她体内侵入的魔气,如今已经不能用了,若不然,她也不会退而求其次。
“已经慢下来了,我估计大概就在金丹期了。”
“这要是让外边的人知道,修真界仅存的老祖宗现在是个金丹,恐怕瞬间掀起轩然大波。”冰睛鸟砸着尖嘴,“更不要说你可是祸水老祖啊,你这体质,谁不流口水?”
伏娲摇头,“要重修回大乘巅峰三四百年便可,我早已过了心魔和雷劫,自保的手段也不缺,只是……”
那两个棘手的小子在这,到底该怎么教化,她总觉得都不对。
*
谢安帮着大师傅干完了活,抱着对方给的灵食快步往浮云山走。
“啪。”一粒小石子从林中飞出,精准的砸到了他脑袋上。
顿了顿,他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啪”又是一枚,这次力道重了很多。
眼见他压根不理会,林中的人耐不住了,阿琪一下跳出来,“喂!你站住!”
谢安垂眸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双眸灵动,眉间带怒,极可爱漂亮,只是……脑中闪过那一日的惊鸿一瞥,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美更温柔的人了吧。
“师姐,何事?”他后退一步站远了些,垂首道。
阿琪见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厌烦,想到郭平的主意,她狡黠一笑,“那日我不过与你们玩笑,谁知竟惊动了老祖,还年幼无知冲撞了一句,害的父亲好生罚了我一顿。”
说着说着觉得委屈,“我受了苦,你们倒好,反得了老祖青眼,进了浮云山,若没有我,哪里有你们今日?”
谢安闷着脑袋不接话茬,他心知这位世家小姐其实本性单纯,但也恶劣,可他偏生不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们高高在上惯了,连对错都不必分辨,即便错了,那也是对的。
“如今我要你赔罪,你跟我来。”她极霸道的一口决定,转身绕去了后山小道。
谢安顿了顿,以后还要在门中待,虽说他在老祖门下,可他心知伏娲不会管这种小辈闲事,阎王易躲小鬼难缠,如此,还是不要得罪阿琪的好。
“阿琪师姐来了!”郭平带着几个跟班迎上来,跟着神色诡异的看着谢安。
“见过,众师兄。”谢安默默行礼,阿琪将他带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崖附近。
“郭平,你快说,有什么好主意让我出气?”阿琪眼中兴奋,跟着又左顾右盼,“诶,你快点,别等会儿老祖又来了。”
“师姐莫急,老祖那样的人物,上次不过是赶巧了,否则哪里有功夫管一个杂役的事?”郭平安抚她道。
身后几个跟班快速的将谢安围了起来,其中一人突的抬脚踢在他腿弯,谢安闷哼一声半跪在地,黑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眉眼。
“废物,上次本来不过是跟你们玩玩,可谁让老祖她突然出现了呢,你知不知道,你害的我们不仅被家族罚,还以残害同门的罪名被师门警告,更重要的是,在老祖那亮了相。”郭平咬着牙。
要不是因为他们年纪尚小,而谢安两人无事,恐怕就不是警告那么简单了。郭平最近可憋屈着呢,他跟阿琪这样的掌上明珠不一样,他父亲子嗣极多,有天赋的不止他一个。
“就是,都怪你!”一位跟班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谢安后脑勺。
另一人抬脚就踹,“我们都是跟着少爷的,少爷要是有点什么,我们还活不活了?你这个废物,一害害了那么多人!”
谢安身子被踹的一歪,手臂撑着地面,手掌缓缓收紧,五指陷入了土里。
修炼过的人果然不一样,这些跟班最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岁,即便只是练气一层,可是一脚过来,他已经清楚的听见了自己骨头的断裂声。
脑袋被打的嗡嗡直响,耳朵和鼻子里有热热的血流出来。
“把他头抬起来。”郭平指挥道。
跟班上前一把薅住谢安的头发,看见他脸上的血迹,阿琪皱了皱眉,“诶,算了吧,都流血了啊。”
“好歹是老祖山上的杂役,这山上就他两个杂役,万一他死了,老祖不用注意都知道丢了一个,要是老祖计较起来?”
“师姐放心,我怎么会杀害同门呢,就是给他个教训。”郭平咧嘴一笑。
“把他嘴掰开。”他一边说,一边去解裤带。
“喂,你要干嘛!”阿琪好奇的睁大眼。
“让他当一次夜壶!”郭平将外裤解开,阿琪急忙转身。
“我娘说过,女孩子不能看男人那里的。”她气恼道。
谢安猛地挣扎起来,嘴唇咬的死紧,唇瓣染满了血,沉默的表情,眼神冷酷而倔强。
“这废物是个凡人,你们好歹都是修士,快点!”郭平催促道,“还有,把他眼睛挡住。”
谢安眼前一黑,嘴被强力掰开,黑暗中,他的听力被无限放大,他听见他们哈哈大笑,天真又烂漫,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见阿琪的娇斥和郭平得意凑近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一股绝望袭上心头,曾经无数次,他知道修士有多强,可是他总认为,自己努力也可以,但直到今天,他真真正正的感受到,凡人与修士的天堑,他被几个比自己小的孩子抓住,仅仅是练气期,却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
这就是弱者,注定被欺压的弱者。
冰睛鸟就是打了个盹的功夫,慢悠悠的在林子里转着找谢安,谁知道一来就看见这么紧急的情况。
它吓了一跳,这些人类也太可怕了,伏娲现在还泡在水里呢,估计已经入定了听不见传音。
顾不得许多,它酝酿了一下,“咳咳,这次可一定得喷出来啊,小娲好不容易交代个事,不能第一天就办砸了啊。”
郭平脱掉半截裤子,扶着东西凑近了谢安,阿琪背着身子,不太耐烦,“哎呀你好了没有?我要走了啊!”
正当所有人聚精会神的时候,一声清戾的鸟鸣自林中传来,跟着一只漂亮鸟儿冲了过来,小口一张,喷出一片冰雾。
……额,冰睛鸟心虚的缩了缩爪子,算了算了,虽然一点杀伤力没有,也勉强喷出来了。
郭平和跟班们都因突如其来的变故呆住一瞬,谢安剧烈挣动,猛地推开两人跑了出去,还下意识招呼了一声冰睛鸟,“小花走!”
冰睛鸟正要松口气,就见郭平提着裤子呵斥着跟班去追,谢安跑的更快了,连身体的伤痛都顾不上,慌不择路之下一脚踏空,一众人加一只鸟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崖边。
“完了,他不会……不会死吧?”阿琪小声道。
郭平左右看看,冰睛鸟已经躲起来了,“我们快走吧,就当没这事。他要是死了,也跟咱们无关,是他自己踩空掉下去的,要是没死,他一个杂役,还敢找咱们报仇不成?”
阿琪看了看山崖,点头,一众人很快散了个干净。
*
浮空感没有持续多久,他坠入一片迷雾之中,很快便落入温暖的水域,有什么不断往身体里钻,伤势很快好转,但涌入的东西越来越多,很快,他涨的受不了,觉得自己快要爆.炸。
半睁开眼,隐隐约约看见水底飘着一个人,五心朝天打坐,水中呈现淡蓝色的粒子不断涌入她身体。
即便是第二次相见,他还是不争气的看呆了,上次是白云之下清风之中,这次是水面之下朦朦胧胧,都别有风味。
失神的后果就是他不能呼吸了,水底各色粒子都在往他身体里钻,可他根本不会运用,皮肤已经呈现出憋涨的紫红色。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了谁的叹息,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两手与他双掌相对,十指紧扣,温热的柔软的两瓣落在了唇上,胡乱涌入的灵气一滞,跟着恢复了运行轨迹,体内胀满的灵气也在一点点涌向她,空气涌入口鼻,他顿时轻松许多,朦胧中,总觉得身体好像突破了什么。
勉力撑起了一边儿眼皮,他望进对方纯粹的黑眸里,里边是平和温柔、深邃又带着淡淡的慈悲,几乎叫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或许是在这世界受到的不公正太多,或许是她太温暖,那一瞬间,他突然有种,满腹委屈的酸涩感。
她很快分开,神色平静淡然,松开手,将他往上轻轻一推,谢安不自主的浮上水面。
他偏头,半睡半醒间看着水底的她,一袭红衣在水底荡开,长发披散随水波动,像是惑世的妖精,可气质又实在太过清冷谪仙。
指尖抽搐着抓了抓,却什么也没有。
第6章 第六章 努力的反派君
鸟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叫,僵硬的手指动了动,谢安睁开眼,刺目的光从树林的缝隙里透过来,他微微偏头眯起眼。
“小花?”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冰睛鸟怒目而视,埋头一嘴戳在他额头,谢安拧眉。
抬手捂住额头,脑海中闪过不合时宜的画面,唇上的感觉,十指相交的悸动,水底那一抹艳红,无数晶莹淡蓝的粒子,画面如同仙境,最终定格在那人温凉平静的眼眸中。
老祖宗……
“伏…娲……”压着喉咙,把字眼团在嗓子里,念出来一串含混的乱音,心下却一跳,急忙抿紧了唇,像是做了亏心事。
*
顶着两团黑眼圈,温寂洲收了笔,手腕已经僵疼的不像样子,因为老祖一句话,他不分日夜的抄写问心经,间隙背下百草纲。
抿了抿干燥的唇瓣,相比起谢安前生靠的是运气,他这次可是自己实打实的努力来的,温寂洲握紧了手,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输给他。
将抄写好的两筐问心经放在背篓,他稚嫩的肩膀背起这重重的一千遍经文,眼底洋溢着兴奋,大半个月来他夜以继日,付出了几乎全部的心力来完成这么一件事,那篇问心经并不长,短短数百字罢了,但他早已将每个字深深记在脑海里,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前生的温寂洲因为仇恨最终走上了歧路,从没有人给过他机会,他也没有体会过这种专心致志付出一切心力去努力为自己争取机会的感觉,如今竟觉得如此美好,他重生而来的满腹阴霾,在这大半个月竟然没有一次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