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高阶修士们逐渐递减,魔族鬼族也越来越稀少,因为全都狂化失智然后被谢安或是修士杀了。
虽然他们都已经失去意识,但是不可避免的,魔族对谢安微妙起来。
本来他们占尽了优势,谢安努努力就能称霸天下,可现在好了,他成了修士的守护神,还一并守护凡人,完全忘了自己是个魔主。
于是在谢安不知道的时候,魔族已经人心动荡,预备着推翻这位太过仁义的魔主大人了。
*
伏娲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惊喜的面容,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就开心的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太好了,夫人醒了,太好了!”
她觉得奇怪,夫人?是她吗?
可仔细回忆,又想不起来什么别的。
温寂洲急匆匆的进了门,一撩下摆坐在了她床前,神色温柔急切,握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吻,“夫人可算醒了,不然可真要急死为夫了。”
伏娲看他一眼,的确有种熟悉之感,而且她一见他就觉得亲近信任,看来这个人应该没有骗她。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皱着眉使劲回想,嘴里试探道。
温寂洲眼神温柔,抬手将她鬓边发丝勾到耳后,亲密动作自然又熟悉,伏娲眼神闪了闪,对他丈夫的说法又信了一分。
“没关系,你之前伤到了脑袋,昏迷许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城中最好的大夫为你扎针,多方效果下,你才醒了。”温寂洲细细道来,“谢天谢地,你醒了便是最好的,记不得没关系,为夫会慢慢说与你听。”
他伸手将她捞到怀里,抱着轻拍脊背,口里软声安慰着。
“恭喜主人夫人,夫人终于醒了,主人也总算开怀了,老奴这就去吩咐厨房今晚多做几个好菜,咱们庆祝庆祝。”老头儿笑眯眯的说完,拱手做礼,转身就走。
“那是咱们家的管家,温伯。你以前最爱他家那小孙子,每每总喜欢逗人家玩。”温寂洲柔声为她建立喜好和新的世界观。
伏娲看着温伯的背影,怔怔的听着,虽然这一切都很真实,可她总有种做梦的错觉,而且刚刚的丫鬟,现在的温伯,她都觉得他们似乎有点诡异,好像……没有活人气儿?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清醒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 伏娲不知道如今是今夕何夕,她所有一切的感知认识都来自夫君。
她叫明月, 今年二十, 嫁给他已经四年了, 之前受了伤, 身体一直不好,这一点伏娲自己也深有体会,她的身体差到极点了,最初都是被仆人抬出屋子晒太阳的,养了一年多才能起身走路, 断断续续折腾着,出门看了看这座城池,五年才逛了一次街。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每个人都对她很尊敬, 街边的食物看着奇怪, 店里的衣服也件件都合她的身。
不过她的日子过的很悠闲, 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夫君也时常陪伴左右,身边没有一件儿不顺心的事, 她想要什么, 总能以最快速度送到眼前。
夫君说他是这座城池的主人, 所以这里所有人都很尊敬她,这座城池就叫落月城,代表着她这月亮落在了这儿, 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了。
虽说他说这话时甜蜜温柔,像是情人间的趣味,可伏娲总觉得那一瞬间有种莫名的寒凉袭上心头。
这里的人奇怪,夫君奇怪,看见的一切都很奇怪,可她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没有见过所谓的“正常”,没有对比,只是根据感觉觉得奇怪。
天气晴好,伏娲让人扶着坐到了花厅里,周边开满了艳艳的花,夫君说那是荷花,他最喜欢,觉得那很像穿一身白衣的她。
不过伏娲本能的不喜欢这种形容评价,她潜意识里不爱如花儿般娇弱的自己。
躺在卧榻上,看着湛蓝的天空,鸟儿偶尔掠过,她眼底闪过一丝羡慕,她总有种错觉,自己也能飞,比鸟儿更厉害。
“月儿。”男人低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很快便到了近前。
夫君说过,她本来是仙,就是一种很厉害的住在天上的人,但是与他相爱,她下凡来与他做了夫妻,教会他仙法,但后来她却为了脱离天上而受了伤,成为如今的模样。
他们为了躲避,便逃到了这处远离凡世的地方,这里的村民都很朴实善良,他建立城池,帮他们改善生活,于是成为了城主。
伏娲没有反驳他的所有话,只是默默把疑惑藏进心里,因为她每每对比,总觉得比起自由自在的翱翔,成为凡人夫妻这种事,她好像并不热衷。
温寂洲抬手,撑起一顶巨大的竹伞,遮在她的头顶,眼前一片淡淡的青,天空被挡住了。
伏娲勾起苍白的唇,“夫君,我喜欢晒太阳。”
他立好伞,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宠溺的笑了笑,“那就在伞下多坐会儿,别直接晒,等会儿又病了。”
伏娲垂了垂眼睫,罢了,他的决定越来越霸道,说一不二,“好。”
温寂洲最喜欢她这样垂眸轻柔的模样,倾身过来轻吻在她嘴角,一发不可收拾,呼吸微重,侧首又深吻住她的唇,一手抚着她的脖颈,另一手将她往自己怀里带。
伏娲两手微微使力抵住,便是这么点动作已经累的她喘气,好不容易得出空隙,他的唇在她面颊流连,逐渐有向下的趋势。
她一手握住他胡乱动作的手,微微拧眉,“夫君,我身体不好。”
对他她有亲近,与他若是亲密也似乎没有排斥,只是她不想,说不上来的感觉,只是单纯的不想这样。
身前的人顿住,张嘴轻咬了她精致的下巴一口,跟着低笑,“好,是我太爱月儿了,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再说。”
说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呼吸着她的发香,心里又饱满又充实,不禁快慰道:“月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女人,独属于我。”
伏娲任他抱着,两手垂下,眼睫搭下来,表情有些出神。
夜间。
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运转,梦中的情景朦胧难辨,伏娲只看见一片混混的白,有白色微凉的东西飘下来,她接住一块看,是夫君说过的玉兰花。
脚下也是一片白,满天的雪,可她没觉得冷,倒好像这里才与她契合似的。
熟悉感窜入脑子里,她提步往前走,先绕过三颗树,再前行五十步,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玄衣身影。
没想到梦中情景跟她潜意识的熟悉一模一样,伏娲看着那玄衣背影,“你是谁?”
那个人转过身来,是一张与夫君相似四五分的脸,但他不是,伏娲很笃定。
沉极看着她,眉目沉沉如深海,几度张口,最终也只是平静道:“世有沉海,沉海生极数,沉极……便是我。”
她对这番自我介绍并没有表现出熟悉的样子,他心尖刺痛发涩,只是不敢耽搁,即刻道:“你记住,你唤作伏娲,不是什么月儿,他在骗你,这里是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你的夫君,你眼睛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很强大,伏娲,如果你相信自己,你会挣脱他的束缚,你并非他的傀儡,只要你跳出这个世界去看,你就能够清醒。”沉极就站在花树下,一句一句的嘱咐,身形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伏娲眼眸盯着他已经消失的双腿,脚下不自觉向前,久违的心脏疼痛渐渐复苏,传遍全身,她不知道他是谁,只是觉得难过,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的极重要的人,他突然出现,可转瞬又要离别。
“乖,别哭,你是属于你自己的,你应当自己做选择,我就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不要怕。”
她已经冲到了他面前,闻言才惊觉自己竟然落泪了,沉极抬手轻轻拂过她眼角,眼底是疼惜,语气又极温柔。
倾身轻轻吻在她额角,“沉……极?”伏娲艰涩的喊他的名字,像是一柄重锤打在脑子里,所有重要的在意的人都被封存在牢固的箱子里,用大锁牢牢锁住。
“伏娲,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所以不要怕,这是属于你的世界,你可以主宰它的力量。”他说完就消失了。
积攒了三百年的力量,不过是为了与她说这几句话,沉极目光有着她看不懂的沉重和不舍,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沉极了。
脸颊还残留着他不舍的触感,伏娲抬指,愣愣的看着眼泪,她会哭吗?
猛地惊醒,她睁着双眼看着床顶,抬手一摸,果然脸上都是泪。
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难过,是他永远消失了吗?
勉力撑坐起来,身边温寂洲的被窝是冷的,从她醒来那一天起,他就以夫妻为名与她睡在同一张床上,只是因为她身体缘故,一直没有做过什么。
她赤脚下床,也并不觉得地面冰冷,穿着单衣走向房门,打开门外边是两尊傀儡,伏娲看着这两个白天笑嘻嘻与她玩闹的丫鬟,此时垂眸闭眼,静静的立在门边,伸出手去触摸,柔软有弹性,甚至带着温度,可没有脉搏心跳。
回忆往昔,她有限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夜间苏醒过,这次若非沉极,恐怕也不会醒。
提步出门,她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要不要寻温寂洲问个明白,一路上遇见许多白天灵动活跃的仆人,全都闭着眼静悄悄的立在角落里,像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眼前所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伏娲脑子里回旋着沉极的话,竟觉得不寒而栗。
根据对这座宅子的了解,她快步往外走,直至最后,不知哪儿来的力气,跑的越来越快,到了大街上。
与此同时,密室里,这座法器宝屋的器灵急的团团转,主人现在正在拿傀儡做实验,希望能够达到使伏娲老祖法力全失记忆封存,但不影响身体的程度,他很急切,希望尽早能够与她彻底在一起,但又绝不想强迫她。
他希望她以后能够就住在这儿,她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他什么都能给她,等以后黑域开启,他与她结合后,就可以带着素界珠出去,到时候,她安安稳稳的在这个世界生活,等杀了谢安这个灭世者,外界安定了,他每天都会来看她陪伴她,她是他一个人的,不会有任何人能看到她。
但是三百年了,伏娲太聪明,总能很快发现端倪,最长的一次也才十年,她就有复苏的迹象。
温寂洲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试图改进她的记忆,因为是对她使用,他总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所以总选择深夜进行,因此有了纰漏让伏娲跑了。
器灵不敢贸然打搅沉浸中的主人,但是对于伏娲,它又不敢拦,即便她如今虚弱无力,可她是世界顶尖的大能,器灵在她面前有种天生的惧怕。
扬首看着这座城池,伏娲缓缓转身,大街上隐蔽处站着商贩,甚至是门户里的一只狗,姑娘怀中的兔子,都是傀儡,她所认知的这座城池,到了夜间竟是这样的,所有人像是被定身了,跟桌子椅子没有区别,除了她,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不,或许他是。
脚下踉跄,伏娲苍白着脸,看着天穹的月,带着讽刺的一声笑,“月……那你是真的吗?”
“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她不知问谁,说完觉得可笑。
但天空中的明月随她话落而跳脱,世界也开始震动,伏娲一愣,便见天穹犹如海水倒灌一般旋转,渐渐晃花了眼,一颗明珠耀目,悬在她的掌心。
手握素界珠,这个世界的一切尽在掌握,她能轻易的得知世界任何角落的任何事情,从它诞生起到此刻止。
脑中走马观花一般闪过画面,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三百年了,这三百年间,她总共被改了三十八次记忆,十五次身份,温寂洲和身边的傀儡,都陪着她演了一场又一场的可笑戏剧。
这城池是两百多年前建的,那一次她是城主之女,他是第一高手……
伏娲握紧了明珠,周身染了寒意,眼底层层冰霜,只觉得十足失望。
哈,多么可笑。
*
通天门山脚下,谢安骤然清醒,心脏剧烈跳动,脑子里还残留着她落泪的模样,揪痛的他难以安生。
他缓缓站起身来,山风在月色下吹拂,抬眸看向最高的一座山峰,那里是浮云山,曾经他们居住的地方。
三百年,伏娲与温寂洲在素界珠里世外桃源,而谢安却是驻扎在通天门山脚下,替她守护门派三百年,甚至是阡洲的凡人。
谢安微微勾起唇,没办法,谁让她在意呢。
三百年来,最初他只是偶尔来,后来魔族叛乱,在阡洲肆虐滥杀无辜,妖族同时暴动攻上通天门,等他处理完魔族,派人安顿好被吓坏的阡洲凡人,急匆匆赶来时,通天门所有临字辈几乎都战死山门之前。
冰睛鸟和赤冰都在帮忙,谢安事先将身边能信得过的都派来了,只是还是不够,临风临死前跟他告罪道谢,并将掌门之位暂时传给他,只求他能保住修真界传承。
打那起,谢安就扎根在了通天门,魔族被他狠狠整治后,已经被彻底震慑,驻守在阡洲不敢闹幺蛾子,鬼族和妖族开始四处乱窜,谢安从此后就东奔西跑,没有一天安稳。
因为自己已经是魔族,谢安并没有理所当然的做这个掌门,他甚至从没有进去过山门,只是一直守在山脚下,作为弟子们最坚实的屏障。
每天通天门这灵气四溢的地方总会引来大批妖魔鬼怪,而除了他,通天门能战斗的仅剩临云一人,她还身受重伤,每天都在加紧教导弟子,这时候也不分你我,各门派的后辈们都可以来请教她。
谢安随手将五六只冒出头的黑魔兽斩杀,血红长刀斜斜插进地面,静静晕着暗光。
这些年,因为伏娲一直没有现身,所有人都说她已经死了,天要亡修真界,所以一开始就把他们的老祖宗收了。
但谢安不信,就在刚刚,他还梦见她了。
虽然她有些奇怪,似乎很虚弱,但想来是受了伤,可性命无忧。
只是……谢安蹙眉捂着心口,她在哭,不可一世的伏娲老祖竟然在哭。
想到这一点,谢安心头就难受的紧,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那么难过,她甚至在害怕,不想让他走。
一回忆起她对着他不舍的流泪,谢安心里又酸又涩,“你是否想让我去救你,可天地之大,我到底去哪里找你?”
九夜机让沉极再见伏娲一面,其实是将他的一抹执念投影,随机附身伏娲身边某一人,让他只能看不能说不能做出任何影响。
但谁知伏娲身边就温寂洲那一个人,自然,沉极到了温寂洲身上,三百年,将他所有的行为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