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娶到国师大人了吗?——道玄
时间:2020-09-27 09:17:45

  他只是打趣罢了,没想到沈青鸾还真的点了点头。
  “世事有得有失,”她抬眼道,“天生将才,世代忠良,但也有一些隐患,不过并不碍事儿。”
  齐明珠对这个“不碍事儿”颇感怀疑,他看了一眼医书,问道:“老侯爷也同样么?”
  “嗯。我父自成亲后甚少出征,他年轻之时,据说也有类似如此的症状。”
  “你们啊……”齐明珠吸了口气,慢慢地吐出来,无奈道,“这并非病症,而是天赋异禀的一种……”他斟酌了一下词语,“一种奇异状态。”
  他将医书里的那一页递给沈青鸾,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简而言之,多泄火气,成亲以后折腾折腾郑玄就好了。”
  沈青鸾:“……”
  ·
  安川城在神武军来援后安定下来,由沈青鸾击退玉周,夺回两郡,胜得酣畅淋漓。而景王殿下大婚之事,几乎可以说是举城皆知,全城百姓都在筹备期待这一日。
  因大启习俗,婚前双方不能相见。郑玄与沈青鸾相隔虽不远,但却仍旧要遵守此礼……至于这段时间是在做什么。
  ……咳,其中内容,不能细说。
  安川城中男女比例相差仿佛,中间男娶女嫁要略多于女娶男嫁,但也只是略多而已,男子嫁人并非什么稀罕事,毕竟如今的启朝,女子官至高位、或是位同王侯的,也不在少数。
  沈青鸾就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那个。
  由于婚嫁习俗流传千年,近些年才有所更改,因此很多旧俗还是在沿用的,有时候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要将所有的流程走过一遍,有些事情……堪称羞耻。
  不止是西北重城安川,在大启内很多的地方,都有女子出嫁卷长发,男子出嫁戴耳饰的习俗。
  此刻已值静夜,烛火晃动之下,层层垂落的帐幔之后,传来很轻的“嘶”声。
  极有经验的姑姑挽着墨发,发梢软软地卷曲着绕回颈前,以示其安川当地、成亲已久的身份。她上了年纪,大约有近五十岁,是实打实的老资格。
  不过安川城地处偏远,臻姑就算是指点过很多嫁娶之事,也是头回遇上这么清贵的贵人。
  她卸了之前用来穿耳孔的银饰,将景王那边儿送来的一只玉质耳环呈上来,道:“国师大人?”
  郑玄总是想抬手碰一碰耳垂,但又忍了下来,他慢慢地放下手,指尖触过那只玉质耳环,闭上眼由着臻姑给他戴上。
  不沉,有点冰凉的感觉。
  “国师大人。”臻姑对着铜镜看了一会儿,满意道,“等到明日,便是嫁过人的男子来伺候您了,景王殿下是全天下万中无一的巾帼英雄,待喜车过城时,必有全城百姓感念她的恩德,为您……”
  她不说还好,真说到明面上,郑玄几乎有些听不下去了,他耳根发热,原本霜白的肌肤跟着泛红,在心里默念三清祖师,又有些惭愧地想,祖师他老人家现在,大概不想让自己念。
  郑家如此高的门第,从没有过男子嫁人的先例。郑玄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昭昭靠近过来时那双明亮的眼眸,那些情真意切、语意缱绻的话语……让人无法拒绝。
  只想对她说,好,我嫁给你,永远留在你身边。
  莹润的玉环缀在白皙耳垂上,被烛火映出软融的光。等到臻姑将诸事再次讲过一遍离去之后,郑玄才将方才呈过耳环的托盘放置眼前,从木质底层下抽出一张叠得很整齐的纸条。
  他抬手展开纸条,一眼便认出这是沈青鸾的字迹。
  不能相见,连话语寄托纸上,都要悄悄地进行,否则便是破坏了规矩。景王殿下恐怕两辈子都没受过这种委屈。
  郑玄抬指触过墨迹,有些眷恋地抚过署名上的“昭”字,目光移开,从头看起。
  一字一句,都带着缠绵的余温。
  ·
  迷山竹苑。
  风拂竹片,骤起零散碰撞之声。
  玉虚怀里抱着那只师父捡回来的小狸花猫之之,一边满脸苦闷地跪坐在师祖对面,与明玑子下棋。
  他自然是下不过明玑子的。
  对面之人面容平静,似是对传至迷山竹苑的盛事姻亲不感兴趣,陪着玉虚练了几回让子局,终于肯放过对方,淡淡问道:“可想下山?”
  玉虚小心地觑了他一眼,老实道。
  “……想。”
  明玑子淡漠点头,伸手提起黑子,语气不变。
  “沈青鸾太过心急。”语句到此稍顿,“无论在何处成婚,帝京之内以王侯之礼开宴,再拜君王,是名门之中不变的规矩。”
  无论是徒儿嫁人,还是道门中人着红衣坐喜车,都非常挑战明玑子的气度和道行,他不起波澜的话语到此终于有些恼怒:“她是要你师父穿两遍红衣吗?”
  玉虚倒是觉得景王殿下的性子,没准儿就是这个意思,他又不敢说出来,只好小声道:“……嗯……是挺麻烦的……”
  明玑子缓和了一下语气,又恢复了几无变化的神情,道。
  “景王大胜,看来你也要回去了。”
  “诶。”玉虚愣了一下,还没摸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师祖继续道。
  “沈青鸾加为摄政王的圣旨已出京华。”明玑子落下手中棋,“圣人重任三皇子……想来景王殿下的目的,不止这摄政王三字。”
  他收回手,指尖扫过臂上拂尘,闭眸低语。
  “青史之上,当留其名。”
  作者有话说:  不能细写。
  国师大人太害羞了,没让我细写。
  
  第45章 成亲(三更)
  安川城。
  城中百姓簇拥, 扶老携幼, 俱聚拢在正街两旁, 翘首以待,交谈议论声纷扰不绝。
  一个半簪起长发的女郎领着夫君,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儿向人群靠拢,听见密密麻麻的百姓之间的议论声。
  “当朝国师?哎, 据说景王殿下神武非常,是百年不出的英雄,她选的王妃……竟然是个道门之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有人不乐意地道,“你难道不知这次能大败玉周,国师大人也有功劳么?玄灵子之名,连远在西北的安川都有所知,这两人必是天上星宿下凡, 天作之合。”
  “可我听说王爷不愿意的,”先前那人听起来像是极其地仰慕景王殿下, 不甘示弱地道,“这是奉赐婚圣旨的成亲。”
  “哎呀, 小伢子。”旁边一个年近四十的大娘撇了撇嘴,“你想嫁殿下就直说嘛,你扯什么这个……殿下把玉周王的脑袋砍下来、拿降书为聘哦。”
  旁边人也带着安川的口音,道:“就是咧。小伢子想嫁不, 全安川都想嫁喏,你去拦拦喜车,教殿下纳你为妾……”
  之前那少年涨红了脸:“谁要嫁, 我要娶的!”
  “哈哈哈哈……”
  “你要娶的,要娶殿下这样的人物,娶不到哦——”
  就在百姓谈笑期盼之中,从正街末端,先是两列神武军将士排布开来,随后是当地的几个少年少女,往两侧百姓间洒花,篮里按惯例是牡丹,落下来时,才有人发觉是红梅。
  幽然扑面之际,喜车从远处慢慢驶来,四周是火红色的半透明纱幔,被风吹拂飘荡而起,车轮行驶缓慢,从人群中爆发出盛大的欢呼之声来。
  按大启的风俗,这时是要高喊拦车,要见新嫁之人的面容的。神武军虽分列拦住,可到底拗不过热情如火的百姓们,纷纷涌入正街,半拦半走地将华丽盛大的喜车围住,举城发出热烈声音。
  举城来观,万人空巷。
  层层的火红纱幕在风拂之下颤动,勾勒出里面正坐不动的身影,却看不清这位国师大人的面容。
  百姓们热情高涨到极致,把这件事作为战乱之后唯一一件重建繁荣的盛事,皆要来沾沾喜气。边拦边走,喜车便行得慢了许多,越到近时,越可勾勒出玄灵子的身影。
  “……乖乖,方才我那纱幕吹起来时,我看见手了,又长又好看!”
  “我也看见了!白得像霜一样哦,那个细嫩。”
  “谁说得瞎话,什么你能看出来,那是殿下才知道细不细嫩的咧——”
  哄笑声和喧闹声交叠在一起,按照规矩,这时候该有教导人的喜姑撩开幔子,围观拦车之人便该依礼退开,簇拥着喜车到景王殿下等候之处。
  臻姑早便跟在一旁,她从一侧抬手,让车行慢一些,伸手之前低声嘱咐道:“您别慌,百姓都可想见您呢。”
  内中轻轻地应了一声。
  臻姑便随即登车,将周边的火红纱幔向一侧撩开,露出衬着霜白的肌肤的鲜红婚服,繁复的金色丝线在衣料上纠葛盘旋,样式复杂华丽,绒羽在衣襟上铺展而开。
  随着纱幔别开,周遭的哄闹忽地止息了。
  漆黑浓丽的长发披落下来,那一缕银白霜发垂落颊侧,眉宇清且冷,平和中略带三分疏离之感。眼眸幽然地抬起,像是平静至不起波澜的水面,在触及四周时渐渐地荡出细微的波纹。
  清潭涟漪、雪中寒梅、月下昙花……种种描述在脑中迭起,围观的百姓们声音骤然消失,顿入死寂中时,另一边的帐幔也被臻姑收束了起来。
  国师大人身着鲜红如火的婚服,繁复的装饰和绣纹只是增光添彩的道具而已。他那张疏冷拔俗的面容,配上这样艳烈的红,有一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惊心动魄的美丽。
  人群凝滞下来,喜车动弹不得,在这片沉寂之中,忽地有一声童稚声音脱口而出。
  “阿妈,哥哥好漂亮,我也想娶哥哥。”
  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一般,沉寂骤然被撕破,声浪滔天,百姓们满脸喜气和惊叹,纷纷簇拥上前。
  “王妃好美啊,连娃娃都要娶呢……”
  “嗨,那谁又能有殿下那艳福嘛!我闺女儿子娶妻娶夫,可没这个福气的哦。”
  “这样的美人,能教殿下轻易接去么?”
  “那怎么行!”
  在可以称得上是轰轰烈烈的气氛里,郑玄略微紧张地收手回袖,抬眼望向正街的远方。
  按流程,驶过这条街,就是昭昭来骑马迎他。
  然而他才望去没到半刻,就看到正街尽头,一匹熟悉的雪白神骏飞奔而来,马上之人红衣似火,身后还跟着几匹马狂奔追过来,边跑边喊。
  “殿下!还没到时候,您再等等!”
  沈青鸾暴躁地吼了回去:“本王还没见到,先让这么多人为难我的王妃?什么破规矩,再接不到人我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万众欢呼,举城相随,在飘飞的纱幕之中,郑玄怔怔地与她对视。
  沈青鸾像是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声音。
  她注视着殷艳的红,漆黑如墨的长发,与玄灵子清冷中生出温度的神情,感觉不仅脑子都不转了,连身体都不听自己使唤了。
  这只是短暂的对视,却有一种极其激烈的情绪填塞胸口,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沈青鸾一扯缰绳,把刚刚追上来的南霜和几个侍从又甩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到喜车面前。
  因国师已露面,百姓们纵使不舍,还是按规矩簇拥在周围,没有继续拦车,但眼下景王殿下竟然到来,让周围的声浪猛地又高了起来。
  喜车停住,沈青鸾咽了一下干涩的喉咙,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长清。”
  “……嗯。”
  威名远播的大启利刃,让玉周低首臣服的神武军大将军,在自家王妃面前,竟然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手,张开了手掌。
  前些日子在沙场上征战所受之伤已然好得七七八八,但是还能看出虎口撕裂后的鲜明痕迹,疤痕烙在肌肤之上,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彻底地消下去。
  掌心与指节之间,分布着握剑持枪时久磨出来的薄茧,是一只非常明显的、武将的手。
  她伸手等了一下,看着郑玄霜白的手指从赤色衣袖间探出来,放进她的手心里。
  温度微冷,带着一种久病的冰冷。但是又很柔软,柔软得几乎有温顺感。
  沈青鸾心跳剧烈,在举城百姓的簇拥和注视之下,把郑玄握在掌中,猛地抱进了怀里,将之从喜车拉到马上。
  “哦——!”
  百姓欢呼声如浪潮,交杂着对景王殿下对国师情真意切,成亲等了一等便着急成这样的揶揄取笑。
  沈青鸾才不管他们说得是什么,她将玄灵子抱进怀里,感觉心都安定下来了,像是抱住了自己余生的终点。
  她握着郑玄的手,呼吸之间满是对方清冽的气息。
  沈青鸾御马掉头,向安川城府中行去,偏首去吻他的面颊。
  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簇拥的安川百姓却爆发出了更盛大的声浪,此起彼伏的笑声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她能感受到怀中人剧烈的心跳,和紧张微促的呼吸声。
  沈青鸾在他耳畔低声道:“现在没什么紧张的,你我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嗯。”郑玄应了一声,后续才反应过来什么,问道:“现在?”
  “对。”沈青鸾笑了一声,她看着对方耳垂上通透漂亮的玉质耳环,忍住了想舔一口的冲动,语气低柔暧昧地私语,“入夜再紧张。”
  郑玄这回才是真让她说得心慌意乱。
  “……你。”他并没有什么力度地道,“你收敛一点。”
  “好。”
  沈青鸾从善如流,答应地非常利落,一边御马向前,一边缠绵地唤了一声。
  “都听王妃的。”
  绕街、拜堂、喜宴,一切流程依礼行过,等一切停当之时,夜色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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