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南屿若有所思。
“那温医生呢?”
“我啊,认真工作,好好攒钱。”本来想着一个人,倒是随便过过也就算了。以后要多了一个俞昭,这就不能随意了。
俞昭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客厅还亮着灯,俞燃拿着平板也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头朝俞昭看去,见她安然无恙,这才收回目光。
俞昭换上了拖鞋,把夜宵放在桌面上,“哥,我给你带了铁板烧。只要了小份的,林生哥说你最近得控制体重。”
“嗯。”俞燃把平板关了,坐到餐桌上,“温南屿送你回来的?”
俞昭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送到楼下才回去的。”
俞燃神色微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几秒才道,“你和温南屿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爸,名字也不要提。”
俞昭也没打算说,又不是真正在一起了。而且俞正远对感情之事都很看重,要带回家的,除非是差不多结婚的程度。只是,俞燃这么说,俞昭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也没有多问,进屋洗了个澡,出来找吹风机的时候,正好看到平板上面摆着几分装修图。
“看看喜欢什么风格的。”俞燃把平板摆到她面前,“都不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再做。”
俞昭懵懵懂懂地翻了几张图,都是室内设计图,“哥,你要搬家?”
其实按照年纪,俞燃都三十了,也的确该在外面有一个家了。只不过是因为他工作的原因,创作需要灵感。有时候没灵感了,很可能就跑到某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一年到头在家落脚的时间也不多,所以一直都没有买。
“给你准备的。”俞燃道,“嫁妆。”
俞昭话语全部卡在喉咙里面。她才十九岁,她哥就已经开始给她准备嫁妆了。明明自己还是个单身汉,却得操心起她的大事了。
“我还早,这个不着急的。”俞昭轻咳一声,看了一眼俞燃,“怎么样也得是哥先。”
“有备无患。”
好像也是……
俞昭拿过平板,认真地挑选了一下,最后选中了第三套设计,“哥,这房子你什么时候买的?”
“你高考那年。”俞燃把方案发给了林生,从设计到真正入住,少说也得大半年的时间。是不着急,等到能住,俞昭也快毕业了。
“噢。”俞昭应了一声,看上去不太开心。
俞燃暗灭平板,“西溪区,临近市中心,以后你工作也方便。不喜欢这套?”
“不是。”就是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俞昭本以为一家人相处的时间还长,可是渐渐的,她发现,似乎很快,他们就会分开了。
即便还是家人,也回不到从前同在屋檐下的感觉。
-
唐深自从高考结束后,就一直窝在家里。正常三餐,其余时间都在睡觉。就连唐满都开始怀疑唐深是不是高考之后被猪附身了。
“你就不能有个年轻人的样子吗?”唐满没好气地道,一巴掌拍到唐深肩膀上,“三个月假期,谈个恋爱,泡个妞,惬意人生。”
唐深没搭理唐满,有些困顿地捏了捏眉心,看向俞昭,“昭昭姐什么时候去希本?”
“二十四号这样。”
他们打算提前过去,俞昭最后一门考试在二十四号上午,考完就正好坐飞机。
唐深抿了抿唇,似乎还想问什么,看了一眼俞昭,又把话语压了下去。
算了。
奶茶店的空调正好,唐满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突然想到一件事,“昭昭啊,我昨天刚给阿深报了驾考。你不是没考吗?顺便一起,也能有个伴。”
俞昭本来是打算高考结束报的,后面去旅游一趟,晒黑了不少,后面说什么也不出门了。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唐深闻言看向了俞昭。
俞昭有些不太想去,“他们说教练很凶。”
大一暑假徐晓萱就去了,被骂得瑟瑟发抖,每天在群里骂教练千百遍。而且,科二考了两次没过。这都一年了,也没见她再去学。
“不会。”唐深道,“教练是我朋友的爸爸,很有耐心。”
“而且还打折,学生的话,交了保险也就三千多。”唐满精打细算着,“介绍学员他会给我三百介绍费,咱们还能吃一顿好吃的。”
俞昭还是犹豫,“其实我觉得平时我也不开车。”现在交通那么发达,坐个地铁就到了。
唐深很浅地笑了一下,“昭昭姐不用担心那么多,我陪着你。”
俞昭大囧。
本来就害怕,结果还被唐深给安慰了。总感觉,自己太怂了。
“那就报吧。”俞昭咬咬牙,反正会开车总不会是一件坏事。
唐满被她逗笑了,伸手捏住她的脸蛋,“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做什么?你想想,以后你和温医生在一起了,哪天他应酬喝了酒,你不就能开车了吗?不然的话,还打算找代驾啊?”
俞昭把她的手扒拉下来,“温医生不需要应酬。”
“我是说万一。”唐满轻轻地哼了一声,“唉,看来我们昭昭是真的打算跟老男人跑咯。”
“没有!”俞昭瞪她一眼。
温医生,不老!
-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希本那边,正好是中午。举办婚礼的地方在海边,艾伦不想让他们来回奔波,索性在附近订了酒店。
“我都等你们一早上了。”
停下车,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艾伦。比起三年前,艾伦成熟了许多。尽管眉宇间还带着几分散漫,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轻佻。
“路上有些堵了。”俞昭手里抱着一副画卷,“恭喜艾伦哥。”
“小昭昭啊,艾伦哥想死你了。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艾伦哥。”艾伦凑上前来,仔细地打量俞昭。
他当初就看出来了,这姑娘以后张开了绝对好看。瞧这眉眼和小脸蛋,也不知道要惹得多少男生沦陷。这不,温南屿这老男人都抵抗不住。
温南屿关上车门,回头道了一句,“她没时间,你那么空闲怎么不来中国?”
“我哪空闲了?”艾伦无语,“我可忙了好吧。”
“忙个屁,蒂娜说你整天在家浪。”乔知莞锤了锤肩膀,直接把背包丢给艾伦,“拿行李去,几年不见,你发福了不少。”
“我这叫幸福肥!”艾伦翻了一个白眼,认命地翻开后车厢拿行李,“咱们乔大律师也有空回来了?”
严格算起来,乔知莞和艾伦并不算是同学。乔知莞就读于隔壁的普利特大学,借着温南屿的关系,大学四年,也和艾伦混了个熟脸。而且她又是自来熟的性子,艾伦也是如此,这两人在大学的时候,狼狈为奸的事情做得不少。
“是啊,你结婚了我可不得回来看看,哪家姑娘那么不长眼。”乔知莞一边笑着,一边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大红包,“喏,按照中国的习俗,祝你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艾伦掂了掂,“够兄弟。”
温南屿领着艾伦下车,和他的视线碰撞上,道了一句,“我和昭昭的份子钱昨天已经打了,怎么没收?”
“啊,可能是忘记了,等会就收。”艾伦才不跟他们客气。一个两个的,都是单身狗,就羡慕他吧。
“等等。”艾伦突然发觉不对劲,目光在俞昭和温南屿身上来回,说英语的语速快了些,“人家姑娘同意了吗你就替她给?”
温南屿朝俞昭看了一眼,“迟早的事。”
“哟,这自信,你是没被姑娘毒打过吧?”艾伦轻哼一声,按下了电梯,“我可追了一年多才追到手。你都这把年纪了,折腾不起。”
“嗯,那我加快进度。”
俞昭:“……”
她以前英语是不好,可是上大学之后因为社团的缘故,所以一直在很认真地练口语。温南屿和艾伦的交流,她全部听懂了。
太……羞耻了。
她偷瞄瞄地看了一眼温南屿,正巧和他的视线对上。男人眉眼轻低,等到电梯开门的时候,故意走在后面,“听到了?”
俞昭点头。
“正好,表白环节省了。”温南屿笑道,“那我就正式开始追昭昭了。”
俞昭:“……”
表白还能省的吗!
他们提前了两天到,艾伦的妻子蒂娜还没有到,也算是给他最后两天时间狂欢。总共订了三间房,温南屿不喜欢和别人同住,俞昭则是和乔知莞一间房。
几人简单的在房间休息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订了一个包厢。
艾伦作为主角,喝了两瓶之后就开嗓,唱得不亦乐乎。回头看见温南屿还坐着,直接一把捞起了人,“兄弟,我要结婚了,为我开心吧!我以后会好好的,跟我老婆过一辈子。你们这些单身狗,羡慕去吧!”
温南屿无奈,他身上的酒气有些重。本想推开,这人醉了就扒拉着温南屿不放手。
“啧啧啧。”乔知莞在一旁看戏不嫌事大,“艾伦该不会快结婚了发现自己爱的是你吧?”
温南屿督了她一眼,推开艾伦。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乔知莞被温南屿的反应逗笑了,趴在俞昭的肩膀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俞昭任由她折腾,等她笑够了,又拉着俞昭玩游戏。
“你多吃点。”乔知莞喂着俞昭吃东西,瞧着面前水灵灵的小姑娘,轻叹一声,“年轻真好啊。”
“知莞姐也不老。”俞昭嘴里还塞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我可是比温南屿都大一岁。”乔知莞有些哀怨地道,“温南屿跳了一级,比我们都年轻。我明年就该三十了,还是单身,俞燃你他妈没有心!”
俞昭:“……”
“算了,实在不行我就霸王硬上弓。”乔知莞愁着小脸,目光朝温南屿那边看去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小俞昭,那天你去游乐场,温南屿有没有和你说他父亲的事情?”
俞昭摇头,“没有说。”那种情况下,俞昭也不敢多问。
“试着去问问吧。”乔知莞道,拍了拍俞昭的肩膀,“如果你们要在一起,有些事,或许你得主动一点。”
俞昭轻轻地“嗯”了一声,眉眼看向不远处的温南屿。
临近十二点,他们才回了宾馆。乔知莞先行回了房间睡觉,把艾伦送到房间里,温南屿关上门便看到站在外头等着的俞昭。
“怎么不睡?”
“时间差没调过来,还不困。”俞昭走到温南屿的身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温南屿瞧着俞昭这样子,多少也猜到了一些,“走吧,楼下有喝的,喝杯牛奶再睡。”
大厅往里走就是一个咖啡厅,这个点,人已经很少了。温南屿不爱喝牛奶,只要了一杯温开水。
捧着牛奶,俞昭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这是温南屿的家事,现在的她,好像没有任何的立场去过问。
“想问那天的事情?”温南屿先她一步开口,视线落在俞昭纠结的脸上。见她很轻地点了点头,沉默几秒,缓缓道,“昭昭想知道我就说。”
“温医生,我想知道的。”俞昭捏紧了手,看着面前的温南屿。她是想要去了解的,了解一个完完整整,没有任何秘密的温南屿。
“我的父亲叫做温德洲,可能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十年前,他在南临市任职。”温南屿目光微微悠远起来,“在我大学的时候,南桥项目,因为偷工减料害死了人,我父亲是罪魁祸首。”
俞昭一怔。
南桥的事情,她也听说过。只不过那个时候还太小,没到关心社会大事的时候。只知道那个时间段,报纸还有新闻媒体都在报道这一件事,算是轰动一时。
那时候俞正远还因为这个事情骂骂咧咧了好几天,说什么贪官害人。俞昭在那时还不懂是非,只是看着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对着镜头嚎啕大哭,觉得这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
“后来他去自首了,房子被银行收走。那时候我在国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了。”温南屿停顿了几秒,又继续道,“我知道,很多人直到现在还在唾弃他。他的确不是一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父亲。”
温德洲做了这种坏事,可是,他给了温南屿所有的爱。甚至在出事的时候,主动承担,把所有罪责揽了下来。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温南屿,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这种事。
他很坏,却也,不是很坏。
看着俞昭呆愣愣的小脸,温南屿轻笑一声,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是不是突然觉得,我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温南屿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了。俞昭不知道,一个人要温柔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到这样的云淡风轻。
他应该是很难受的吧。自己一直信任依赖的父亲,会做出这种事。而且,他还得站在与父亲对立的那边,舍弃掉以前所有的亲情。
“你很好。”俞昭抓住温南屿的手,无比认真地看着他,“温南屿,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他没有想过隐瞒什么,只是这是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情。俞昭想知道,他便说,即便是介意,他也不会怪俞昭。
可是这个不太聪明的姑娘,什么都不在意。傻得……让温南屿都头疼了。
温南屿看着面前的俞昭,好半晌,才很温柔地笑了一下,“有多好?”
“很好很好。”
好到让她心疼得不行,只想抱住面前的男人,回赠所有的温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