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意和五点钟——叹西茶
时间:2020-09-28 08:55:40

  “也不算太差。”方卫宁回忆道,“你不笨,高三下我帮你补了下数学,一模的时候你就发挥得很好。”
  梁言抿了下嘴,表情有点不自然,这时服务员端上咖啡,她道了谢后低头啜饮,情绪忽的低落。
  不是她不想接话,是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表情变化虽然细微,但方卫宁也捕捉到了,他沉吟片刻,抬眼看向对面,开口道:“梁言,我一直想对你说声抱歉。”
  梁言头皮一麻,觉得摩卡好苦,她放下杯子,抬头装作浑不在意地说:“你和我道什么歉啊,我高考数学考砸了可不是你的错,数学老师都没自责呢,你别放心上哈。”
  “我和敏仪……”
  梁言这下笑得有点勉强了:“我们三个之间,要说错也是我的错,是我那时候不懂事,瞎搅和,其实我才应该和你说声对不起,让你丢脸了,还好你高考正常发挥了,不然我会自责死的。”
  她捏了下手指:“……也幸好你和她后来在一起了。”
  方卫宁的情绪一时复杂难言,他苦笑了下,说:“我和敏仪一直都只是朋友。”
  “啊?”梁言很吃惊,方卫宁说的和杨敏仪说的完全不一样,她张口结舌,“我以为……”
  “以为我们毕业后就走在了一起?”
  “难道不是?”
  方卫宁摇了下头,他看着梁言,眼神少有的晦暗,他的声音也稍稍低沉:“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躲着我,高考后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梁言抿着唇,把手从桌面上拿下,紧扣在桌下。
  她没解释,高考后那段时间她的手机被蒋教授没收了,还被禁足在家好长一段时间,他的电话短信她从来不知道。
  “你一开始靠近我就不是因为对我有好感。”方卫宁自嘲一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你和敏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梁言心头一梗,倍感羞愧:“对不起啊,我那时候……真的是脑子不清醒,对不起对不起。”
  “不懂事”“瞎搅和”“脑子不清醒”,所有的话语都指向——她很后悔,方卫宁听着心情反而更不佳。
  他看着她,缓缓道:“老师找我们谈话到高考那段时间学校里都在传你是……我怕会影响你复习,没敢再和你走得太近。”
  “是这样啊。”梁言讷讷道,她的表情有点恍惚。
  杨敏仪告诉她的明明是方卫宁烦透她了,因为她他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被老师喊去谈话,在学校里丢了脸,还要忍受风言风语,就要高考了,他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瓜葛,希望她再也不要去骚扰他。
  “梁言。”
  梁言恍了下神:“嗯?”
  方卫宁的语气忽的正式起来,眼神也转得真挚,他问:“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梁言的心脏莫名紧缩,她预感到谈话在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去,一时心发慌。
  她直愣愣地看着方卫宁,脑子里先是空白一片,随后又闪过很多画面,在他们还是少年少女的时期,虽然不乏苦涩,但也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他可以算得上是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异性朋友。
  即使她再怎么自我否认也不得不承认,方卫宁对她来说不只是个普通同学。
  就在梁言失神时,包里的手机遽然响起,她慌忙回神,低头手忙脚乱地翻包,掏出手机一看,电话竟然是陈之和打过来的。
  “我接个电话。”梁言匆匆对方卫宁示意了声,随后接通电话,小心翼翼地出声,“喂。”
  “吃饭了吗?”陈之和先问。
  “吃了。”
  “在学校?”
  梁言握紧手机,莫名地感到紧张:“没有,出来买点东西。”
  “梁言。”
  他这一喊,梁言的心肝儿就颤了下:“啊,怎么了?”
  “抱歉,今天晚上我要失约了,公司临时要出差,大概两天后才能回来。”
  “噢,没关系的,你去忙吧,不用在意我。”梁言吁了口气回道。
  她的声音还有点抖,语气发虚,底气不足的样子。
  那头陈之和沉默了两秒,随后笑着开口,不经心地一问:“梁言,你在心虚什么,做坏事了?”
  梁言一口气吊在嗓子眼里,下意识地看了眼对面的方卫宁,不知道为什么有种被捉奸在场的既视感。
  “……没有啊。”顿了下,她低声说,“好吧,我承认你的烟是我藏起来的。”
  陈之和又安静了两秒,之后他狭着笑低声道:“我说呢。”
  梁言听到有人喊他“陈总”,她猜他有事要忙,果然下一秒他就说:“我准备出发了,房子的手续都办好了,你要是愿意,这周末就能搬进去,我让小王帮你。”
  “嗯嗯。”
  “外边冷,别逛太久。”
  “好。”梁言握着手机的手心都沁出了汗,她别过头压低声说了句,“我等你回来。”
  陈之和含糊地笑了声:“好。”
  挂了电话,梁言捏了一把汗,她转头看向对面,方卫宁一直注视着她,她想到他刚才的问话,后背又是一层汗。
  这咖啡厅的暖气也开得太足了。
  方卫宁扫了眼她的手机:“好像不是阿姨也不是售楼部打来的。”
  梁言咬了下唇,只犹豫片刻就点点头,毫不拐弯抹角,直接回道:“嗯,是我老公。”
 
 
第35章 
  梁言和方卫宁的叙旧最后以她宣告结婚草草收尾,就像那年,他们的青春也是虎头蛇尾地匆匆收了场,留下几声唏嘘。
  这场谈话让梁言有些触动,她倒不是留有遗憾,对于方卫宁,她一直都觉得抱歉,几年后再见除了愧疚尴尬她对他没有多余的情感,今天听到他说的话她很吃惊,他们之间是阴差阳错,回忆青春往事她只是有些怅惘,但不留恋。
  梁言更在意的是杨敏仪对她的恶意,为了让她不痛快,她竟然编了一个长达多年的谎言,梁言思及以前杨敏仪提起方卫宁时的模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心理素质。
  和方卫宁分开后,梁言曾有一个瞬间很想去质问杨敏仪,但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毫无意义,无论她是否和方卫宁在一起过,现在对她都没影响,她能做的就是以后离她远一点。
  陈之和出差,梁言自己在酒店住了一晚,周六那天小王果然来帮她搬家,其实她从家里出来时就没带多少东西,让她意外的是陈之和的行李也没多少,听小王讲,他老板婚前都住酒店,三天两头换一家,反正自家的,任性,因为住处不定,所以他每次带的东西也少。
  梁言听着就觉得陈之和是个不怎么恋家的人,这样的人不需要归属感,也不需要一个熟悉的空间来获取安全感,他的心理一定很强大,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她是很佩服他这样的人的,强大自信,不需要依附外物,也就不会被外物所累,而她呢,像只蜗牛,必须有个壳才行。
  他们真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啊,梁言感慨。
  新家果然添置了不少的东西,房子窗明几净,里里外外都干净整洁,冰箱里放满了新鲜的食材,酒柜里置着各个年代的红酒,书房里的书柜也没空着,梁言粗略地扫了眼上面的书,大多都是酒店管理相关的,看起来格调很高,她都不敢把自己的漫画书摆上去。
  梁言又去衣帽间看了下,衣橱有点空,就挂着几套陈之和的定制西装、内衬还有常服,她想了想把行李箱拉进来,花了点时间把自己的衣物分类整理好放进衣橱里,看着橱中的男装女装,她这才有了点要和一个男人共同生活的实感。
  房子有三间卧室,从衣帽间出来后梁言去了主卧,比起酒店总统套房的主卧,这间卧室的面积相对小点,但对梁言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卧室也被收拾得很干净,被褥铺得平整,梁言在卧室里走了圈,四处看了看摸了摸,床头边上摆了个小型的加湿器,她走过去打开试了试,然后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打算一会儿把自己的小物件儿放里面,可没想到抽屉里已经有东西了。
  抽屉里是几盒避孕套,梁言只扫了眼就迅速关上了抽屉,她没想到新家里还会有这玩意儿。
  陈之和买的?不太可能,他出差走得急,就连行李都是助理帮忙收拾的,哪有时间过来看房子。
  梁言想到了刘邺,陈之和托他置办的房子,在卧室里放避孕套这事除了他还真没有其他人做得出来,真是有够……周到的。
  一个上午不到,梁言带来的一箱东西很快就整理完了,这大概是她搬过的最轻松的一次家,以前在大学,搬个寝室她都能累个半死。
  中午蒋教授打来电话要她回家一趟,梁言想着正好回去把自己的东西全收拾了带过来就应下了,她没怎么拖延,挂了电话换了身衣服就出发去江南。
  天气预报说午后会下雪,外面的天空白茫茫的很混沌,冷空气一阵一阵的吹得已经秃了的树一直在抖索。
  梁言搭地铁换乘公交回到了江南,到了家进门就看到蒋教授坐在客厅看书。
  “回来啦。”梁母放下书,起身迎了上来。
  梁言受宠若惊。
  梁母往她身后看了眼:“之和没一起来啊。”
  梁言明了,她也不觉失落,解释道:“他出差去了,明后天才回来。”
  “这样啊。”梁母的语气显然平了些,她接着问了句,“吃饭了吗?”
  梁言点头,她捕捉到蒋教授的表情有些异样,遂试探地问道:“您还没吃?”
  “吃了。”梁母漠然道。
  梁言想蒋教授是极好面子的人,先前她以为她会带陈之和一起回家,肯定是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们的。
  “其实我就吃了泡面,要不我再陪您吃点儿?”
  梁母闻言皱眉:“都告诉你多少次了,别吃垃圾食品,怎么说不听呢?你现在嫁人了,我不在就乱来了是不是?”
  “就今天,搬家,所以随便糊弄了下。”梁言打着哈哈给圆了过去,一边推着蒋教授往厨房走。
  饭桌子上果然摆着丰盛的菜肴,梁言瞠目:“妈,你做的?”
  梁母轻哼一声。
  梁言咂舌。
  她已经不记得蒋教授有多少年没在家做过大餐了,打她上初中,家里父母关系破裂后,蒋教授就很少进厨房了,她初高中基本上都在外面吃饭,逢年过节家里也不开火,举家下饭馆凑合一顿或者去奶奶家吃一顿就算是吃过团圆饭了。
  梁母坐下,给梁言舀了一碗汤,怨道:“之和出差你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你也没问。”梁言嘟囔道。
  “从酒店搬出来了?”
  梁言点头。
  “房子怎么样?”
  梁言喝了口汤:“挺好的,离幼儿园很近,我上班方便。”
  梁母微微蹙眉:“我和你说的话都没听进去。”
  “啊?”梁言有些莫名。
  “辞职。”
  梁言“噢”了声,挠了下下巴,觑了眼蒋教授:“我做得好好的……陈之和对我这份工作也没什么意见。”
  “这不是他有没有意见的问题,是这份工作本身不合适。”梁母义正言辞地说。
  梁言放下筷子:“妈,幼师没什么不好的。”
  梁母板起脸:“你知道自己嫁的是什么人吗?你丈夫是一个公司的总裁,以后你们公开了,他带你去见人,别人知道你是幼师会怎么想他?你不是给他丢脸吗?”
  她喘口气接着说教道:“我本来就没指望你能嫁个人上人,他能娶你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你别不知好歹,我作为一个过来人告诉你,步入婚姻的两个人是要相互匹敌的,你差了他一大截,不迎头赶上也不能扯他后腿吧?”
  “听妈妈的,把工作辞了。”
  梁言本来吧,是有些纠结的,她的确有点担心自己的职业或者往大了说她这个人会给陈之和带来什么负面的影响,有损他的形象,但经蒋教授这么一顿说教,她反而看开了。
  “我不辞职。”梁言难得在蒋教授面前强硬一回,她咬了下嘴唇,放在桌下的手攥成拳,接着说,“妈妈,你未免太小瞧陈之和了,他不是那种需要女人装点门面的男人,而且……”
  她看着蒋教授,犹豫了一秒,壮着胆子豁出去道:“作为过来人,你的经验并不具有指导意义。”
  梁母面色铁青,她没想到梁言胆子大了,敢这么和她叫板,她沉下声,冷冷道:“我承认我和你爸爸的婚姻很失败,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听我的话,吸取我的教训,别到时候重蹈我的覆辙。”
  “不会的。”梁言很快回道,“我们不会的,陈之和不是爸爸那样的人,我也不是你。”
  “你!”
  梁言心里很虚,但话已说出口,她并不后悔,反而很痛快,趁着这个机会,她索性一股脑把心底话全说了。
  “妈妈,很久以前我就想告诉你了,如果很累的话,别撑着了,离婚吧。”
  .
  梁言吃完饭后就去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因为饭桌上的不愉快,直到她收好东西离开家蒋教授也不曾再和她讲一句话。
  梁言倍感无奈,对于年久失和的母女关系她不知道该从何修复。
  从家里出来时外边飘起了鹅毛大雪,洁白的雪花簌簌地落下,一片叠着一片,没多久地上就积起了一层厚厚的雪。
  既然来了江南,梁言没有理由不去看望下陈父陈母。
  陈母的手术安排在了下周,因为要做各种术前检查,这两天她又住回了医院,陈父陪床照顾着。
  梁言买了水果前往医院,二老看见她还挺高兴的,他们担心雪会越下越大,到时候她要回江北会更困难,所以没让梁言在医院多呆,她只坐了会儿陈父就叫了车把她送回了江北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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