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莎莎没再说话了,沉默地打开了自家门,让顾立轩先进去了。
她自己要进去的时候,时毅在后边叫住她:“如果可以让我蹭饭的话,我可以考虑免收房租。”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关门声。
时毅抓了抓脖子,以前他的目标一直是,顾景下来,他上位。然后现在发现,顾景是下来了,自己貌似却没那么好上位。
他一边指挥工人把自己家具摆好,一边给李清歌打了电话。
“妈。”
“什么事?”李清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清淡淡,时毅也习以为常了。
“我这边出了点问题,新公司好像有人在背后阻挠。你帮我看看。”
李清歌呵了一声:“你这么厉害,还需要我?”
时毅笑:“我这么厉害那还不是因为有你?”
屋外传来停车的声音,这个时候会回来的只有时凯了,李清歌也没往外看,只继续对时毅说话:“你有这嘴皮子怎么还没追上老婆?”
被戳中痛脚的时毅隐隐炸毛:“妈你不会是一直在偷偷看我笑话吧?”
李清歌没再嘲笑他了,但也到底是应了下来:“你放心吧,时家不会成为你的助力,也不会成为你的阻力。”
时毅知道,她这么说,就是保证不会有人再找自己麻烦了。
“好的妈,那我周末回去陪你吃饭。”
李清歌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时凯正好从外边回来。
他难得回来一次,一回来肯定就是来吵架的。果然这次也不例外,一进门脸上便带着怒气。
“李清歌,你可真是教出了一个好儿子,现在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时凯长得不丑,即使年过半百,看起来也是个风流儒雅的样子,只可惜那只是外表,长期的纵情声色还是让他没有这个年纪应该沉淀的气质。
李清歌眼里已经隐去了刚刚接电话时的温情,只剩一片冰冷。
“现在?本来也一直没把你放在眼里过。你看看你是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还是有做父亲的榜样?有什么值得放在眼里的?”
时凯气得半天说不出话:“好啊,你平时就是这么教他的?”
李清歌端过茶杯:“有眼睛都能看到的东西,还需要我教?”
“你……”
时凯怒气冲冲地走过去想要拂去她的茶杯,却被李清歌淡淡瞥了一眼:“怎么?你要动手?”
时凯的手在她的眼神里生生止住了,他确实不敢真的动这个女人。
“你最近应该挺焦头烂额吧?这么久没看文书了,不会名字都不会签了吧?”
她不加掩饰的嘲笑刺痛了时凯的神经:“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不去找我儿子的麻烦,当然不关我的事?你想这样逼时毅回来?怎么?离了我儿子你就不行了?”
时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每次只要跟李清歌说上三句话,他就能气得一天吃不下东西。
“李清歌,你也别太高看你自己了,时毅他迟早会回来求我的。”
李清歌起了身:“他求不求你我不知道,不过时凯,你可千万别有求我的一天。夫妻本是同林鸟,到时候你求我是没用的,你要记得别让时太太这个位置失去价值。”
她悠然地上了楼,听着后边的茶杯破碎声。
自己这个丈夫已经完全成了废物,看来是公司现在的状况还不够棘手才有精力去为难时毅。
时毅对李清歌是很放心的,他妈的手段一向跟嘴一样厉害。
没了外力阻挠,他的新公司起步很顺利。说是白手另起家,不得不承认,他这些年的经验,人脉,包括家世,让他的起点毕竟是不一样的。至少是比跟白莎莎的进展顺利。
时毅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天晚上白莎莎主动拉自己时的触感。
也许这个女人也没自己想的那么油盐不进。
时毅真的给白莎莎雇了保姆照顾她的起居,白莎莎没拒绝,主要是她平日里上班,把顾立轩一个人放在家里确实不放心,但要求自己出工资。
时毅也没坚持,反正只要有人照顾着这母子,他就放心些。
因为有了保姆,白莎莎周末跟江霖会面时没带上顾立轩。
江霖有些失望:“其实带上也真的没关系啊。”
“还是下次吧,这次毕竟也算是工作,带着孩子还是不太好。”
江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其实只是把工作作为一个借口,只是想跟他们接触而已。
最终他也只是点点头:“好。”
江霖的朋友是个金发碧眼的男生Jack,跟江霖相比,他像是更加符合普通人对艺术家的印象。
沉默寡言,气质忧郁又心思细腻。
白莎莎的作用只是在他们参观画展时小声地翻译江霖的讲解。
“江霖,”Jack参观完了画展突然开口,“我记得你说你画的向日葵,是野生取景,我可以去看看吗?”
江霖笑:“当然可以,稍微有点远,不介意吗?”
“当然不。”Jack也有了笑意。
白莎莎翻译的时候有些迟疑,江霖看出了她的担心小声说了一句:“你放心,晚上能回来。”
她确实在担心这个,有了保证也稍微放心了些。
那片花海在市郊,他们到的时候,太阳已经没那么毒辣了。
这是白莎莎第一次看到这种盛景,半人高的黄色花海,一眼看不到尽头,让人的心情都变得好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地方。”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我的家乡也有,比这个大多了,我每次上学都要经过,”江霖一边摆放画具一边跟她说话,“你知道我每次经过都在想什么吗?”
“什么?”
“好……香啊,”江霖故意拉长声音,“这么多瓜子,想吃。”
白莎莎笑了出来,那边的Jack已经开始作画了,她自己退开了一些在一边等他们。
江霖已经画过无数次这里了,但这次,他的心情却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的余光一直追随着白莎莎,女人已经走进了花海,手抚上花瓣,她的眼睛有些轻微的畏光,所以看向远处时,用手挡住了阳光。
江霖的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白莎莎转头,视线对上时,她脸上的笑意还在。
第一次看到的女人和眼前这个重叠,但是这一次,江霖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朝气,真好,她是真的新生了呢。
第53章 拒绝
晚上三人特意去餐厅点的中国菜让Jack尝尝。
中间江霖去厕所时, 坐在对面的Jack突然若无其事般地开口叫白莎莎:“白小姐。”
“嗯?”白莎莎抬头看过去。
“江喜欢你,你知道吗?”
Jack说这话的时候,还在笨拙地用筷子去夹菜, 仿佛不知道他的话给白莎莎带来了什么震撼。
“什么?”白莎莎没缓过神的样子。
“你不知道吗?”Jack还是没什么表情, “那你可能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他的眼睛。”
白莎莎没有反驳,她想起来自己曾经若有似无的异样感, 这让她不得不有些相信。
“其实,我的导师在网上看到了他的作品,非常喜欢, 才让我跟他联系。”Jack说了今天最多的话,“他很想让江成为他的学生, 不过,江拒绝了。”他耸肩倒了一杯红酒, “不意外。”
“你是想说这是因为我吗?”
Jack想了想,放弃了严肃的语气:“也许还因为他那一半得靠我猜才能理解的英语?”
他正说着,江霖已经回来了。
“我仿佛听到他在说我坏话是不是?”
白莎莎勉强笑了笑:“他在吐槽你的百度翻译。”
“啊是吗?那我下次换有道试一试。”江霖笑道,又问,“要再叫瓶酒吗?”
Jack摇头:“我不喝了。”
有江霖在, 即使其他俩人一个比一个闷,气氛也没怎么冷场下来,但Jack的话, 还是让白莎莎心情有些沉重。
吃完饭, 江霖先把Jack送回了酒店, 才又送白莎莎。
两人的独处让白莎莎更加不自在了,她一直看着窗外,江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也不敢多说什么。
“要听音乐吗?”
“好。”
轻缓的音乐声响起, 缓冲了车里的尴尬。
白莎莎想了很多,到下车的时候,她终于看向了驾驶座上的人:“我能请你吃一只雪糕吗?”
“说实话,其实我是想拒绝的,”江霖苦笑,他仿佛察觉到了白莎莎要说什么,“但我拒绝不了是不是?”
男生眼里的小心翼翼与祈求,让白莎莎有些晃神,Jack说得没错,她大概从来没有认真看过这个人的眼睛,不然这对她来说,如此熟悉的眼神,她怎么能察觉不到呢?那是她曾经无数次看顾景的眼神。
他们坐在小区附近的公园长凳上,不时有散步的人经过,以为他俩是情侣,也没人过来坐。
“江霖,你喜欢我?”白莎莎终于开口了。
江霖吃雪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想过无数次浪漫的告白,应该不包括现在这样被白莎莎直白地问出来。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先谢谢你的喜欢。”
江霖笑了出来:“这是获奖感言吗?”
“不是,”白莎莎没笑,“我是真的很感谢。因为我也曾经喜欢过人,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难过的心情。”
江霖笑意终于消失了:“那你也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不止是难过。”
是的,就是因为还伴随着喜悦与幸福,哪怕只有一丝,也让人无法割舍。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把对我的感情弄混淆了,比如感恩之类的。江霖你真的不用对我的帮助感到负担,我那时候帮你,其实是在帮我自己。”
他们太相似了,越了解,白莎莎就越是觉得仿佛在看另一个挣扎的自己。
就像她曾经希望过有那么一双手带自己走出困境一样,她没办法对江霖袖手旁观。
但也许她应该更好地把握尺寸的。
“江霖你还年轻,还会遇到很多人……”
“但是我在那些人之前,遇到了你。”江霖打断了她的话,“莎莎,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有什么混淆,这就是喜欢。我本来想等你走出上一段婚姻的阴影再告诉你的。我真的……就不行吗?”
白莎莎能列举出一万个不行的理由,最终却只是无言地点点头。
江霖起身到了她的跟前。
“我知道可能在你眼里我还不够成熟,但是我真的可以照顾好你和孩子,莎莎……”
“江霖,”白莎莎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后来她曾经想过,如果顾景之前能这么对她说上一句,她就不至于陷在那种温柔里无法抽身。白莎莎也起身与他对视:“Jack说你拒绝了做他导师的学生,关于这个,我不太懂,所以不能给你什么意见,更不会替你做决定。但是我需要让你知道我的态度,江霖,我对你,真的……”
她说不出来剩下的话了,眼前的男孩没了一贯的笑容,眼里的悲伤让她心口发颤,她明明记得,在他最困难的那段时间,都是笑着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跟你表白吗?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江霖的话里透露着悲伤,“那那个男人呢?你对他,也是这种态度吗?不爱,就果断推开。还是说你是喜欢他的?”
白莎莎一时竟然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对,她明明知道时毅的感情,虽然也一直在拒绝,却没有坚决地推开。也许她可以用时毅的强势,或者说他们复杂的关系来做借口,可是……
“虽然我不想承认,”白莎莎叹口气,“但我确实……”
喜欢吗?也说不上喜欢,但是那天时毅停在她面前,轻飘飘说了一句:“接下来的会谈就是你的面试。”那种被信任的触动至今她都记忆犹新。
那确实是个不小的单子,当时的白莎莎甚至还没有正式面试,时毅就真的把这个任务交给她,给了她最需要的工作,带她走出了最阴霾的时光。
那是什么心情呢?知遇之恩吧?
所有人都知道时毅脾气暴躁得很,白莎莎其实能感觉到他笨拙的温柔。
但是,那仅仅是作为情人,或者作为上司。如果是作为爱人,白莎莎知道,不行的,天上的太阳,她触碰一次就够了。
“我确实,对他可能是有依赖的。”
这是她最终给出的答案。
江霖最终没再说话了,白莎莎走出花园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路灯下的男孩,背影萧瑟得让人心疼。
她转回了头,让自己不再去想,既然不喜欢,就不能给人希望。
电梯门打开,时毅就在她家门口。
“时总?”
“去哪了?大半夜才回。”时毅向她走了过来,“我看你也没开车出去,是跟谁一起了?”
他问得漫不经心的样子,白莎莎回避了一下:“工作上的事情。”
时毅手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他其实看到了江霖送白莎莎回来,想质问还是忍住了。
不能发脾气,不能发脾气,他自我暗示了半天才让出路:“回去休息吧。”
白莎莎点头,保姆赵姐还没走,见她回来了才开始解围裙。
“白小姐你回来了?”
“辛苦你了赵姐,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白莎莎歉意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