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北途川
时间:2020-09-28 09:00:41

  有时候分别才更能让人体会到,那个人有多重要。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没想到忽然有一天,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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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疗养院建在半山,环境幽静,人迹罕至,甚至外面看,都感觉不到里面有人。
  沈明瑾从前年就住在这里了。
  她经常头痛,然后呕吐,最近还有了视力下降的趋势。
  她脑子里的肿瘤是良性,但因为位置特殊,随时都有恶化的风险。
  唐昊把车开进去,这仅仅是他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来的时候,沈明瑾没有见他,那会儿她刚刚住进来,据说状态很差,她隔着门对他说:“妈妈没事,你好好过你的生活,别再来了。”
  他如果强行进去,也并非不可以。
  但他没有,他其实和母亲是同一类人,害怕孤独,但又享受孤独,不希望有任何情感的负债,所以会抗拒别人对自己的好意。
  因为了解,所以他没有违背她的意愿。
  唐昊先去见了医生,医生拿了一组ct片子给他,说肿瘤长大了一些,目前来看,恶化的几率非常大,建议尽早转去正规医院进行治疗。
  唐昊点了点头,然后去了母亲的病房。
  他过去的时候其实有些忐忑,敲了门,说:“是我!”
  意外的,沈明瑾没有拒绝,说了声,“进!”
  她住在单独的房间,房间里很冷清,没有多余的装饰,看起来冷冰冰的,像她这个人一样。
  她面上还带着笑意,问他:“小小呢?”
  “有点儿事,临时去了北京,本来是要来看你的。”唐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她。
  沈明瑾想起那个姑娘,明媚的像个小太阳,“你要好好对人家,不要欺负她。”
  唐昊笑了笑,“她不欺负我就行了。”
  沈明瑾有些好奇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唐昊回忆了一下,想起那天,仍旧觉得不可思议,“很偶然。”
  沈明瑾是个唯数据主义的科研家,但这会儿却忍不住说了句,“缘分是很奇妙的一件事。”
  他问她,“打算要动手术了吗?”
  沈明瑾点点头,“以前觉得过一天算一天,实在过不下去就算了,最近见了你夏叔叔和阿姨,又见了以前的老师,忽然觉得我过得很自私很自我。我想试一试,大不了,也就是命运不眷顾我。但如果真的有一线希望,我还能健康地活几年,说不定真的还能给你带带孩子。”
  唐昊勾着唇角笑,“好,我帮你安排。”
  沈明瑾笑了笑,观察着他,“你遇见小小之后,似乎有些变了。”
  唐昊失神片刻,“她很治愈,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
  沈明瑾欣慰道:“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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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瑾后来说:“你去陪小小吧!我这边,不用你操心。”
  唐昊无所谓地说了句,“小别胜新婚嘛!偶尔分开一时半会儿,也挺好的。”
  话是那样说,可晚上回到家里,看到浴室里还有她遗留的洗漱用具,不由皱起了眉头。
  思念突然而至,砸得人喘过气来。
  就想她还在身边,他可以拥吻她,把她抱进怀里。
  他去看手机,这孩子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只有到了的时候例行给他报了个平安,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或许在忙吧!
  或许是把他忘了。
  这小没良心的,一向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就会全心全意到忘记其他任何事情。
  他像个热恋期的小姑娘似的,憋着一股气去翻她的朋友圈和微博。
  朋友圈里空荡荡的。
  微博倒是连发了三条,前两条是日常碎碎念,第三条……
  唐昊忽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第三条是她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子的合影,他把照片放大了看,甚至都能看到她搂在人家腰上的手。
  配文更是离谱:嗷嗷嗷,偷偷亲了好几口,我太爱我们家小宝了。
  那个男的叫小宝。
  看起来年龄应该和她差不多大,甚至比她还小一点。
  小宝在下面和她互动:【嗷呜嗷呜,我也最喜欢抱起来软软的小姐姐了。】
  小宝下面还有好多人在呐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宝哥最帅!!】
  【我丢,小小和宝哥太配了吧!】
  【好甜好甜好甜!】
  唐昊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骤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心脏,沉重得让人窒息!
  这他么谁?
  他给夏至发消息,夏至几乎秒回了他,然后开开心心给他打视频。
  她在酒店住,刚从印刷厂回来洗完澡,头发还湿着看他,“你怎么啦?”
  他表情好严肃,好凶,好冷!
  夏至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试探,“是不是阿姨情况不太好?”不知怎么,夏至也严肃起来,觉得慌乱,害怕自己不能第一时间在他身边安慰他。
  万一这时候再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小姑娘趁机给他关爱,那不就墙角被撬走了?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万幸唐昊摇了摇头,“也无所谓好或者不好。不过她决定去做手术了。”他没有告诉她,成功率低到离谱的事。
  夏至松了一口气,就更不明白了,“那你怎么这么不高兴?”
  唐昊正对着屏幕,严肃地问她,“夏至,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夏至回答:“不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唐昊不吭声,夏至就疑心自己答错了,立马又换了一个,“未婚夫妻?”
  “那你觉得,夫妻之间最基本的是什么?”
  夏至上学那会儿被老师抽查提问都没这么紧张,压根儿不知道他怎么了,只是隐约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
  “爱,理解,以及信任?”夏至脑瓜子一分钟1024转都无法快速组织出来前因后果,总觉得皮崩得紧紧的。
  “是忠诚。”唐昊看着她,眼神近乎哀怨,“或许我们之间有代沟,我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但是,我不希望你和异性走那么近。”不是不希望,是完全无法忍受,看到合影的时候,他甚至有一种被背叛了的痛楚,那一瞬间阴暗地都想像她说的那样,把她腿打断了关在家里,哪儿都不让她去。
  夏至困惑,举了三根手指发誓,“我绝不可能背叛你的。我这么喜欢你,疼你爱你还来不及,心里只有你一个。”她凑近了看着屏幕,企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真诚。
  唐昊只觉得胸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皱着眉提醒她,“你的微博……”
  夏至呆滞了两秒,忽然笑起来,“你说小宝啊?”
  唐昊眉毛皱得死死的,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在笑,明明是件非常严肃的事。
  夏至越笑越乐,最后都笑出屏幕外了,半天才回来,趴在屏幕前,笑出两颗小虎牙,很得意地调侃他,“哎哟,我们昊昊吃醋了。”
  唐昊有种被调戏了的屈辱,别过头去,“你不……解释一下吗?”
  夏至又笑了,“是个女孩子啊笨蛋!我这么喜欢你,有你就够了,别的男孩子,我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唐昊半信半疑。
  夏至还在调戏他,“你看看我嘛!快看看你可爱迷人的女朋友,全世界你最好看啦,别人我都不要。人家是个coser,coser你知道吗?就是二次元角色扮演那种。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唐昊眯了眯眼,释怀后忽然咬牙切齿道:“领证吧!放你在外面,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说完低声骂了句脏话。
  这他么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女主角了。
  夏至又笑起来,恨不得透过屏幕去摸摸他的头,“乖,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可爱你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可爱,想太阳(:
  二更,可以安心睡觉去咯
  明天晚一点更新,大概下午三点到五点这样,不要等~
  二百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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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唐昊替母亲预约了医院, 安排了专家。
  医生反复强调,手术成功率很低,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目前来看,不手术也拖不了太久了, 所以医生反而建议还是手术治疗。
  唐昊如实告诉了母亲, 并无所谓的善意的隐瞒, 沈明瑾和自己的病相处了二十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状况, 徒劳的安慰, 并不能真正宽解她。
  有时候唐昊会觉得,母亲就是活得太清醒了,所以才会不快乐。
  “你回去吧!别老待在我旁边。”母亲戴着特制的眼镜,在看一本关于机械原理的著作。
  护工在旁边收拾桌子, 闻言也笑道:“我能照顾好沈老师的。”
  是从疗养院跟过来的护工阿姨, 照顾沈明瑾有两年了。
  唐昊便起了身, “好,你好好歇着,有事随时叫我。”
  沈明瑾冲他摆了摆手, 眼睛都没移开过书。
  出来的时候, 护士在小声交谈, 说这太太,脾气也太古怪了,对儿子也不冷不热的。
  如果唐昊听见,大概会笑一笑,他了解母亲,她生来就不是太热络的人,生活中也缺乏足够的热情, 只有在工作的时候,仿佛才像是被打开了阀门,整个人都在发光,自从她停止了工作,人生就好像暗淡下来了,她对人一向如此,不热络,就可以少牵连,这样就可以维持在随时抽离的姿态。
  她并非不爱他,只是她随时可能会走,保持这样的距离,大约是希望可以冲淡她离去带给他的冲击。
  唐昊自己都不确定对母亲是什么态度,更无从得知,如果她真的离去,自己会不会悲痛。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她说她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所以也不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其实说起来,他也没有付出过什么。
  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尊重她的想法,不要给她情感上的负累。
  -
  “嘟嘟嘟——”
  忙线。
  车上,唐昊扯了扯领口,有些气闷。
  方叔透过后视镜看到他的脸色,试探问:“公司的事很严重吗?”
  唐昊骤然笑了下,“给我女朋友打电话呢!”
  方叔面色古怪起来,又战战兢兢问,“吵……吵架了?”
  唐昊摇头,“没。”
  没法回答,说想女朋友想得暴躁?
  夏至已经走了七天了。
  他从疯狂思念,到平静,到回归正轨,如今因为她可能有事才没接到他的电话,又暴躁起来。
  偶尔会有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没有去过罗安,也没有在咖啡店碰到一个给他画速写的女孩子,没有人送他向日葵,没有人说爱她,没有人给他过生日,没人和他欢爱……
  什么都没有,都是幻觉,是泡影。
  每次和她视频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沉默着互相没有话题的时候,他会凝视她,很仔细地看她的眉眼,疯长的思念会吞噬掉理智,有时候甚至想不管不顾飞去一趟罗安,哪怕只是抱一抱她。
  车子在写字楼的停车场停下,他回过神,让方叔等一下他,他很快就下来了。
  他去了二十二楼,会议室里人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地等着大老板到来。
  唐昊在主位坐下来,长条会议桌前坐满了人,平日里都在外面跑业务,今天都没出门。
  因为十四楼的盛嘉资本,仿佛土匪一样,毫不讲究道义,他们经手的所有项目,但凡是天一关注的,盛嘉都要先下手,下手慢了就生抢,一个评级一般的项目,对方能多拿两三个点的资金。
  经理垂着头,“我应该早点儿告诉您的,但本身项目重合就是各凭本事,但最近越来越过分了,我们跑项目,以前十个能跑出两三个,现在一个都快没有了。”
  项目主管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财务那边也挺久没有备案审批资金了,这种情况下,要不了多久,资金链就会断裂。
  投资和回报形成不了良性循环,对于公司来说是致命的。
  主座上的男人全程阴沉着脸,眉目间的暴躁不耐清晰可见,仿佛情绪处在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有一种火山爆发前的窒息压迫感。
  他们见大老板的面不多,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样子。
  周围空气凝结了一样,心里知道这是他们姐弟内部的矛盾,豪门恩怨他们也看不懂,但直觉是盛嘉资本的老板和他们老板的私怨。
  但自古以来,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小池鱼。
  唐昊听完了汇报,只说了句,“一切照旧,不用理会。该推进的项目就推,推不下去就放弃,他们要抢就给他们。”
  他起了身,系上西服扣子,然后最后交代,“以后每天向我汇报工作。”
  然后他就走了。
  经理追上去,送他进电梯。
  人走了,所有人才都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今天大老板的心情好像非常不好。”
  “我还以为要发火了。”
  “那倒不至于吧!真不是我们无能,盛嘉财大气粗,我们都是严格按规章制度办事,总不能像他们一样,全靠钱砸吧!”
  “要我说,盛嘉完全就是没脑子的,投资那么大,到时候回报率绝对低到可怜,除非他们老板自己不断往里头砸钱,那不冤大头吗?”
  “背靠唐氏,当然有钱了,之前都传我们老板是私生子,难不成是豪门复仇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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