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他心怀不轨——卫练
时间:2020-09-30 07:46:41

  看着小姑娘犹豫不决的神情,晏初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便脱口而出:“我明天去你家——”
  提亲。
  话音未落,小姑娘突然开口:
  “这几日我也想了许多。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再有什么隔阂,更不愿和你从此天涯陌路。京城就这么大,总不能以后见了面还要绕着走。那天晚上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反正你也不过是醉过了头,把一切都当成了梦而已。打你的次数先欠着,倘若以后你又惹我生气,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晏初点点头。
  来不及说出口的提亲两个字,只好吞进肚里。
 
 
第16章 救人 
  这样明明白白说开了,二人的心境反倒平和了许多,肩并肩沿着夜色笼罩的小路前行。晏初有些怅惘地想起从前的年少时光,那时二人尚且稚气未褪,也是这样肩并着肩走夜路。只不过那时他们手牵着手,衣角挨着衣角,如今长大了,反而不能光明正大如此了。
  顾盼软绵绵问他:“哥哥,我时常在这处院墙翻墙出去,是谁告诉你的?”
  晏初脚步一顿,声音破天荒的有些狼狈,欲盖弥彰道:“我自己猜的……”
  “是不是小桃?”
  晏初没答话,算是默认。
  小姑娘声音懒洋洋的,像只趴在屋顶上晒太阳的大猫:“那丫头话本故事看多了,改日全给她没收了。”
  晏初侧头,撞进一双揉碎了星子的眼睛里。顾盼朝他扬起嘴角,浅笑盈盈的眼神像蛊,似乎会勾魂。
  晏初有些迷迷糊糊地想,不需要什么烈酒,她这样展颜一笑,他已经有了几分醺醺然的醉意。也许那晚不只是喝酒误事,更是美色误人。
  小姑娘的声音还是软软的,揶揄他道:“少卿大人可真是出手阔绰,这几日丞相府的丫鬟婆子们连苏绣都穿得起了,这样明晃晃的收买人心,也太明目张胆了……”
  确实是有些明目张胆了。
  晏初这样想着,脸颊忍不住开始发烫。与顾盼在一起,他总是莫名其妙红了脸,再没有半分朝堂之上运筹帷幄的模样。好在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线看不清他的神色,遮掩了一切青涩而又懵懂的悸动。
  从前怎么不记得自己这么容易脸红,晏初有些懊恼地想。
  “这几日你总是躲着不见我,我只好找他们打听你的事。”
  小姑娘闻言笑的眉眼轻弯:“今日说开了便好,总是躲着你,我心里也难受得很。这么多年的情谊想忘也忘不了,从前你对我的好我全都记着呢,你永远是我的哥哥。”
  可他从未把她当作妹妹啊……
  月光恰在此时亮了起来,小姑娘整个人都隐在无边月色里,脸颊上笼上了一层细细的白光,模糊了她柔软的轮廓。
  改变了的究竟是月光还是心境,晏初尚无从知晓。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身旁的小青梅,早就有了不单纯的心思。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喜欢,待到自己后知后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喜欢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天文地理,奇门遁甲,阴阳八卦,圣贤书教会了他许多,却唯独不曾教给他该如何与心上人亲近。他不敢戳破那层窗户纸,怕一切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怕她拒绝之后连朋友也做不成。喜欢这东西就像孩童笔下略有些笨拙的线条,晏初头一回走上这条不归路,手忙脚乱也是在所难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晏初何时才能渡过这片茫茫河水,迎娶他的伊人,当真是道阻且长。
  ———
  距丞相府不远的东瀛山上,六皇子萧楚何正在顾盼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她。
  皇子之间夺嫡愈演愈烈,丞相府周旋于各皇子之间,谁也不得罪,谁也不拥护。萧楚何偏不顺顾丞相的意,铁了心要把丞相府卷进权力漩涡里,拉进他的阵营。
  有些位置,生下来就要戴着枷锁,对着刀尖过活。萧楚何已不记得被刺杀过多少回,中毒、落水、暗杀,都被他一一化解。今日无非是三皇子再一次起了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除掉他这个心腹大患。萧楚何索性将计就计,让顾家小姐做这个指认凶手的证人,届时其余皇子都会误以为丞相府已入了他的阵营,就算顾老爷子再不情愿,也无从脱身了。
  但萧楚和千算万算,没算到顾家小姐虎得很,硬生生把他从一群刺客手中救了下来,计划好的援兵还未到,顾小姐已用轻功把他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要说读书,小姑娘和半个文盲差不多,但要是让她打架,那绝对一个打十个。秉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精神,小姑娘轻而易举便救下了受了伤可怜兮兮的六皇子,安置在半山腰处的小木屋里。
  萧楚何也听说过顾家小姐性子野,别的姑娘都喜欢针织女红,胭脂水粉,顾家小姐偏爱舞刀弄枪。但他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小丫头练武勤勉又如何,他日还能做女将军不成。今日在顾盼身上栽了跟头,萧楚何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东瀛山离丞相府不远,山中景色甚美。丞相府终归是小了些,在东瀛山这样空旷无人的地方,才能将剑法舞得酣畅淋漓。顾盼时常一个人在这里练剑,也算逍遥自在。半山腰处的小木屋还是晏初替她搭的,没想到今日竟派上了用场。
  扔了剑为他捣药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起来比谁都乖。这样娇小的外表实在太具有迷惑性,惹得萧楚何差点以为方才那个虎虎生风的小姑娘只是他的错觉。
  戏还是要做全套,萧楚何明知故问:“敢问姑娘芳名?”
  小姑娘戒心很高:“不用知道。”
  萧楚何佯装虚弱,压低了声音问她:“那我叫你什么?”
  顾盼理直气壮大言不惭:“喊我恩人就行。”
  萧楚何不死心,锲而不舍追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小姑娘反问他:“你是衙门的人?”
  “不是。”
  “衙门给你发饷?”
  “不发。”
  “衙门里有您亲戚?”
  “没有。”
  “那你问这么多干嘛,查户籍?”
  被小姑娘的话生生噎了一下,萧楚何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忽悠道:“在下若是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届时又该去哪儿报答姑娘恩情?姑娘救了我的命,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只要是在下能做到的,绝不推脱。”
  顾盼耐下心和他客套:“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碰到遇难之人理应相救,不求回报。”
  “那怎么可以,”萧楚何一脸正气,“在下必须重金犒劳姑娘。”
  小姑娘眉心微蹙,隐隐有些不耐烦:“不服咱俩出去比划比划,谁赢了听谁的,你敢吗?”
  噫,弱不禁风的萧楚何还真不敢。
 
 
第17章 止血 
  女装太过繁琐拘束,练起剑来总归有些不方便。顾盼出府练剑便时常换上男装,只是她声音清脆,不说话还好,说起话来娇娇软软的,一听便知道是姑娘家。
  可即使是这样简朴的男装打扮,小姑娘穿起来也不难看,一张白净水灵的小脸,眼睛像猫儿一样,乍一看还真像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萧楚何疑惑问她:“姑娘为什么女扮男装?”
  顾盼随口胡诌:“我爹怕我路上遇见流氓。”
  说罢又解释一句:“就是怕我遇见你这样的。”
  萧楚何:“……”
  他知道小姑娘刀子嘴,但没想到嘴上如此不留情。
  “在下只是询问姑娘姓名而已,应当算不得失礼吧?”
  顾盼没理他,把捣好的药给他:“自己涂,止血的。”
  萧楚何由衷夸赞道:“想不到姑娘还精通药理,懂得采集何种草药止血。”
  顾盼看得出来,这位小少爷虽然话多,一双深邃的眼睛里也满是温柔的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反倒带着一点不动声色的冷漠疏离。
  顾盼心里有些不喜,出声催促他:“别那么多废话,快涂。”
  萧楚何右手手心擦破了点皮,血丝隐隐冒出来。他用左手略有些笨拙地给自己手心擦药,神情一丝不苟。
  顾盼在一旁皱眉看着。
  就这?这也要擦药?没见过这么娇气的。
  萧楚何最后才给自己伤得最重的右手小臂擦药,有点疼,也有点手忙脚乱,明明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茫然的表情却透出几分呆萌来。好不容易把药抹匀了,布绫缓缓缠在伤口上,又怎么都系不好结。
  顾盼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去给他狠狠打了个死扣。
  “好了,止血了就赶紧走吧,别赖在我这儿。”
  萧楚何看了看四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木屋,算不得多么奢华,但好在足够舒适,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温馨平和。又探头探脑看了看连绵的山峦,山路都被隐在葱葱茏茏的树林里。
  顾盼叉腰看他:“怎么还不走?你是胳膊受伤了,又不是腿受伤了。”
  萧楚何破天荒有些狼狈:“我不认识路。”
  也对,他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是被人抬轿子抬上来的东瀛山,自然不认识下山的路。
  萧楚何试探道:“要不然……你送我回去?”
  顾盼眉心微蹙,细细衡量了一番自己的处境。这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荒山野岭被刺杀,显然家族里也是乱得很,她不想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他不知道她的家世,她亦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也不想知道,伤好以后大家便天涯陌路了,再也不会相见。但是倘若送他回去,一路上不免被有心人看见,也免不了被他家人扣下问东问西。
  萧楚何看见顾盼不知从哪儿翻出些笔墨纸砚来,翻找的时候掉出来一幅画儿,画着儿时在这里练剑的小姑娘,应当是几年前别人在这个小木屋里为她画的。萧楚何还不曾来得及看清落款是谁人,已被小姑娘胡乱卷了卷重新塞进去。
  小姑娘把笔墨纸砚递给他:“呶,你写封信,我让信鸽给你送到家里,也好让你父母安心,派人来这里接你。”
  顾盼说罢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小木屋以后怕是不能来了,免得被有心人盯梢。
  萧楚何指了指自己受伤的右臂,可怜兮兮道:“写不了。”
  “我替你写,”小姑娘坐到他对面,“你说,我写。”
  小姑娘算得上是半个文盲,虽说萧楚何让她写的字都会写,但这封信里藏着何种字谜何种暗语,小姑娘一概不知。此时的她依旧写不出晏初那一手行云流水的飘逸字体,不过一撇一捺都写的极其认真,还算得上是齐整。
  小姑娘坐姿端正,衣袖中露出一小截手腕,在阳光下白得发亮。一阵风起,吹得小姑娘衣衫鼓了起来,暗香盈袖。
  萧楚何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字,嘴角忍不住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一笔一划和她这个人一样,虎头虎脑的。
  小姑娘吹了几声口哨,便有几个肥硕的信鸽飞进了小木屋。
  萧楚何打定了主意要和小姑娘多待一段时间,以取得小姑娘的信任:“天色已晚,且不说这信鸽能不能飞到我家,就算到了地方,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我今晚怕是依旧回不去。”
  萧楚何这番话还算有理,顾盼四处翻翻找找,终于翻出一件冬季的斗篷来,抖了抖灰尘:“你今日既然走不了了,晚上睡在这儿就盖这个吧。”
  夏末秋初的白日倒还算不得很凉,草丛里的蝈蝈和着树上的知了滋儿哇乱叫,莫名惹人烦躁。但山里温差大,晚上夜风分外冷峭,萧楚何看起来又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顾盼还真怕他夜里冻出什么毛病来。
  见萧楚何又要露出虚伪的感激涕零的神情,顾盼几步上去把斗篷上的狼毛糊在萧楚何脸上:“别想太多,我只是怕你被冻死。”
  小姑娘天生长了副娇软模样,小手小脚的,颊边还有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凶狠起来着实有点难度。就算生起气来,也不过是个翘起尾巴的炸毛小猫,一点也不吓人。
  萧楚何把斗篷搂在怀里,下意识说道:“斗篷上还带了些香气,莫不是姑娘身上的味道?”
  顾盼咬了咬牙:“别蹬鼻子上脸,不要以为我救了你就不打你,我只是没想好该打你左脸还是右脸罢了。”
  萧楚何尚未觉出方才那句话的不妥,反倒再次拿起斗篷细细闻了闻。
  这举动着实有些轻佻了,顾盼一时气恼,猛的戳了一下萧楚何小臂上的伤口。
  萧楚何尚不知自己哪里惹恼了小姑娘,伤口骤然的痛意疼得他龇牙咧嘴:“大侠!侠女!快住手!”
  一声声侠女喊得顾盼心花怒放,她对萧楚何冷眉戾目了许久,至此终于勾起一抹称得上是笑的弧度。
  “不想叫我恩人,叫我侠女也可以。”
 
 
第18章 桃子 
  小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一声不响跑出了小木屋,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几个桃子,随手递给萧楚何一个:“你还要在这里待上好几个时辰,免不了挨饿。先吃几个桃儿垫垫肚子吧,别饿死在我这里。”
  桃子显然是她从附近摘的,有几个已熟透了,也有几个泛着略青涩的浅绿。晌午日头大,小姑娘用泉间冷水洗了桃子,拿到手里沁着一股凉意。
  再过几日便是立秋,但小姑娘重新带来了关于夏天的知觉。
  见萧楚何只把桃子拿在手里发愣,顾盼疑惑问他:“怎么不吃?”
  萧楚何半真半假道:“不喜欢。”
  顾盼倒是一眼看穿他所思所想:“怎么,怕我下毒?”
  萧楚何实诚得很:“怕你下毒。”
  顾盼轻嗤了一声,眼睛斜睨着他,倒显出几分傲视的睥睨来:“以我的身手,还用得着给你下毒?”
  这倒也是。以这个小丫头的身手,想杀死他还真用不着下毒。
  萧楚何咬了一口手中的桃儿,入口甘甜多汁,还带着股冰丝丝的凉意,瞬间冲淡了心中的燥热。
  顾盼也拿起一个啃了一口,绯红的桃儿衬着小姑娘纤细的手指,当真是净白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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