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初垂眸不语,一时间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晏初斟酌半晌,终于低低开口:“你一直喊我哥哥,前不久才改口喊我名字,连我们二人的婚事也是你父亲同意才定下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想法……那些亲昵的牵手和亲吻,不过是因为我哄骗了你……”
心底埋藏许久的忧虑袒/露在小姑娘面前,晏初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他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但小姑娘还是听懂了,皱眉道:“你觉得我还小,所以我连憧憬和喜欢都分不清?”
晏初伸出手指替她拨了拨被热汗浸湿的碎发,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嫉妒:“我们二人自幼一起长大,你身边只我一个男孩子,也许你和旁人接触了,就会发现只是把我当作哥哥……我有时候会希望你快些长大,又希望你不要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顾盼的眉心拧得更紧了,“我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晏初没再接茬,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长缨枪:“小时候你总是追着我比试,长大了怎么反倒不愿与我切磋了?不如现在就与我比试一番?”
许久不曾酣畅淋漓地比试过了,顾盼也被晏初认真的神情激起了胜负欲,握紧手中的剑:“来!我小时候从没赢过你一回,今日定要赢得你心服口服!”
晏初毕竟许久不曾摸过刀剑了,有些手生,顾盼也没控制住力道,来来回回几个回合,竟把晏初的腰带削断了。
晏初慌忙提住裤子,不让它滑下去,神色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
再也没有比在心上人面前被削断腰带更丢脸的事情了。
偏偏顾盼还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一副幸灾乐祸的小模样。
顾盼后来托人送了他一条腰带,算是赔罪。
二人再次见面,是在丞相府的一次不大不小的宴会上,小姑娘被顾丞相三扯五拽的拉起来给人敬酒。
晏初因为公务繁忙来得有些晚了,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小姑娘尴尴尬尬说着敬酒词,像是过年时候被硬生生拉出来表演的小孩子,着实有些可怜和好笑,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拉进怀里狠狠揉几下脑袋。
但晏初不敢笑,更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小姑娘拉过来揉脑袋。
他只能保持着和平时无二的得体微笑,绕过一干人等坐在了留好的空位上。
顾盼终于敬完了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晏初看着小姑娘,心里满满当当都是久违的安稳。
晏初时不时偷瞄着小姑娘,过分侵略性的目光让顾盼把他抓个正着。
二人一对视,眼角眉梢便忍不住露出笑意来。晏初和顾盼自始至终没和对方说一句话,只是朝着对方眨了眨眼,坐在一旁的顾玉轩却感受到了流转在二人之间的淡淡情意与亲昵。
面前的玉盘珍馐突然变得索然无味,顾玉轩咂了咂嘴,只觉得牙有点酸。
晏初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白衣上绣了些绿竹的影子,和晏初的文人风骨相配。腰间一束皎白玉带,衬得他愈发身形修长,公子如玉。
但顾盼见了却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晏初腰间束的,不是她送的那条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 晏初不舍得穿哈哈哈
第45章 赌气
二人正情意绵绵对视着, 听到有一温柔女声说道:“要说我们家盼盼和晏初……”
顾盼和晏初突然一起被点到了名字,还以为被窥破了百转千回的小心思,立时慌乱移开视线, 暗暗支棱起了耳朵尖。
说话的正是顾盼的二伯母, 正笑得满脸温柔:“晏初十几岁弃武从文,没过几年就做了大理寺少卿, 以后更是前程似锦,和我们家盼盼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盼盼下月初八便嫁过去了,再过不久也是当娘的人了, 以后可要学得稳重端庄些,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不可整日舞刀弄枪的了。”
晏初知道她说这些话是好心,可还是不动声色皱了皱眉。这些话隐隐透露出来的意思, 好像小姑娘嫁到将军府不如在丞相府自在,好像小姑娘在将军府只是一个外人,好像小姑娘不稳重端庄一些,他就不再喜欢她了。
顾盼不够稳重,他就足够沉着冷静么?两个人一旦吵起架生起气来, 也只是两个别扭的幼稚鬼罢了,没什么沉稳可言。他们都不是完美的人,但刚好可以跌跌撞撞相携往前走。
不过伯母说的这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晏初倒是颇为赞许。晏初和顾盼自小一起长大, 几乎熟悉彼此的每一个小细节, 有时甚至不需要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在想些什么。再也没有比他更喜欢顾盼的人了,也再也没有人会比顾盼更适合做未来的将军府夫人了。
但小姑娘对二伯母说了什么倒是不怎么在意, 敷衍地应了一声,继续低下头去吃盘子里的东西,像只偷腥吃的猫儿。“以后要稳重些”、“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不可整日舞刀弄枪”之类的话,顾盼早已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每次她都答应的爽快,但背地里还是死不悔改。
顾盼只顾着闷头吃饭,不一会儿已饱腹了,闲闲看着众人觥筹交错。她似乎无聊得很,便找了个借口中途离席了。
晏初见小姑娘走了,也推脱酒喝多了有些头晕,出去透透风缓一下,起身离去。
小姑娘果然要回自己的西厢房,晏初悄悄跟在她身后隐匿了自己的气息,猫着腰屏息悄然出现在她背后,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小姑娘拉下他的手,看起来不怎么高兴:“幼稚。”
她说完小小的鼓了一下脸颊,带着些埋怨和赌气的味道。
小姑娘气鼓鼓的样子,也可爱得好想把她揣进怀里一顿欺负。
但小姑娘的恼怒来的实在太无缘由,让晏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生气了?谁惹你了?”
顾盼瞪了他一眼:“我送你的腰带,为什么不束?不只是这个腰带,我之前送的荷包也没见你戴过,是嫌弃我绣的难看吗?”
晏初有些难以启齿,被顾盼瞪了半晌,才微微脸红道:“不是因为嫌弃,是因为……舍不得戴。万一弄脏了弄破了,我会心疼。”
晏初说罢揽过她的肩,搂着她一起往前走。身旁是熟悉的淡雅清香,让他感到宿命般的安心宁静。
顾盼抬了一下肩,没能把晏初的手甩掉。
顾盼小小的鼓了一下脸颊:“被人看见不好。”
晏初反倒愈发肆无忌惮,凑近了在小姑娘鼓鼓的脸颊上啾了一口:“没事,路上没人。”
斜角屋檐上的雪堆得很厚了,承受不住重量一般滑了下来,地上堆了一层松软的雪,一脚踩进去能陷下去一小块儿。
天上细细密密下着小雪,二人来时踩下了一连串脚印,不消一会儿便被纷扬的雪花覆盖了,那些来过的证明杳无痕迹,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秘密。
顾盼是很喜欢雪的。干干净净白茫茫一片,像是在洗涤大地上所有污秽。冬天如果不下雪的话,就好像过的没有什么意义一样。
顾盼眨了眨眼睛,有细碎的雪扑簌扑簌地从睫毛上落下来。
晏初微微皱了眉:“你淋湿了?”
“一点点,没关系。”
小姑娘说罢往晏初的方向靠近了些,二人距离不过一寸,却又保持住没碰触到的微小距离,让人心里酥痒难耐,比真正整个人粘过来更教他受不了。
小姑娘刚进了屋内就被晏初一把给拥住,压在门上。小姑娘差点惊呼出来,被晏初及时吻住唇,将所有的惊叫声都憋回嘴巴内。
“还生气吗?”
晏初问着话,又用舌头勾了一下她的红唇。
小姑娘含含糊糊回答他:“不……唔……不生气了……”
窗外是无尽的落雪,窗内是连影子都在暧昧纠缠的两人。他们呼吸交缠,好像彼此是这天地间唯一能相互取暖的人。
方才在宴席上第一眼看到小姑娘,他就想这样亲吻她了,但一直克制着自己,直到此刻终于得逞。
唇舌亲密接触,她柔滑的香舌调皮地往口腔深处退缩,他不依不饶地追过去,将其逼至角落,舌尖一遍一遍扫过,邀她共舞。许久,她方才矜持地抛出橄榄枝,立时便被他缠住,吸吮到舌根都发疼。顾盼被他亲得脸红耳热,挣脱不得,轻咬了下他的下唇。
一吻终了,晏初又用唇去轻碰小姑娘的眉心,沿着睫毛的方向轻轻吮吻眼尾,然后是鼻尖、脸颊、唇角,兜兜转转,再次吻上那抹红唇。
他喜欢吻她的唇。小姑娘闭着眼睛全心全意依靠他的模样,最能满足他无处发泄的占有欲。
大约是方才喝了点酒的缘故,小姑娘的眼神透着几分恍惚,眼瞳湿漉漉的,普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
这样的表情让晏初有些失控,恨不得就这样跟她天长地久,身体和灵魂都永不分离。小姑娘身上带着点酒香,也沾染了一点糕点甜香,成熟和青涩混在一起,引诱人走向堕落与禁/忌。
晏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重重喘了口粗气:“你再这样,我就忍不住了。”
顾盼:“?”
她怎么了?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第46章 梅花
被小姑娘用依赖渴慕的目光注视着, 晏初被迷的晕头转向,哪里还顾得上今夕何夕,撩拨得他恨不能把她就地正法。像个被红颜祸国的君王, 为博美人一笑, 连江山都愿意拱手相让。
顾盼板起脸,一副故作老成的严肃模样, 和她肉嘟嘟的可爱小脸有几分违和:“忍不住也要忍。”
晏初知道小姑娘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对他底线可以一降再降,让他更加得寸进尺, 肆无忌惮。
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落在了晏初的眼睫上,映的他瞳色愈发澄澈, 一眨便是一个水波荡漾,
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小动物的可怜:“我都忍了三年了, 好不容易忍到你长大,下月初八我们就要成亲了,现在还要我忍啊?”
顾盼有些受不住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霎时软了一角,但面上不显, 看起来似乎不为所动:“严禁白日宣|淫,忍到下月初八。”
晏初伸手按了按小姑娘的唇角,用指尖体验唇的柔软触感:“盼盼, 你忍心看我这么一个小可怜独自忍耐嘛?”
晏初说罢灼热难耐地舔了下略湿的唇, 以一种着魔般的痴态, 俯下身吻了吻她的睫毛。晏初的唇有着一意孤行靠近的温度,燥热、悸动、滚烫,又藏着点隐忍的克制缠绵。
见眼前人依旧一脸急不可耐的模样,顾盼小声嘟囔道:“你哪里是什么小可怜, 分明是大流|氓。”
晏初笑吟吟道:“你总喊我大流|氓,我可要对得起这个称呼。”
他的声线有些低沉,带着一点点哑,无端生出几分邪肆。
大流|氓晏初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不矜持的。他以前和小姑娘在一起时还是带着那么一点小矜持,说话也格外拐弯抹角,酝酿很久也只敢牵牵手摸摸头。
但自从和顾盼定亲之后,晏初便愈发肆无忌惮了,像个黏在小姑娘身上的小尾巴,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他一边啄吻她的脸颊,一边小声征询道:“我实在是情难自禁了,我不做别的,只亲亲你抱抱你好不好?”
虽然是征求的语气,但是你不是已经开始解扣子了吗这位少卿大人?
晏初俯下身深深吸了口她身上的浅淡香气,长发落在小姑娘颊边,蜿蜒缠绕在她颈侧,有点发痒。小姑娘抖了抖肩膀,晏初又开始不死心地吸|吮她的脖颈,还故意发出响亮的咕啾声。
顾盼霎时有些惊慌,急声道:“等等!要是留下了痕迹,一会儿回到宴席上,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顾盼伸手去推他,晏初佯装恼怒地轻轻咬了咬小姑娘的指尖,察觉到自己锋利的牙齿让皮肤稍稍凹陷后便立刻移开,终究不敢当真用力,最后只轻轻将小姑娘的指尖叼在嘴里,用牙尖轻轻磨着。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晏初略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
“头发要散啦!”
小姑娘小声抱怨,但并未躲开。
她的发髻果然被他揉得有些乱了,有一簇头发没有被扎进去,垂落在她脸侧,遮挡了顾盼的视线。
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
晏初替小姑娘把这一簇头发重新别到耳后。
小姑娘抹了把脸,让晏初觉得她的动作有点像一只正在努力梳理自己毛发的幼猫。
顾盼叹了口气,十分忧郁的模样:“这是今早小桃特意给我梳的,我总不能顶着这样一头炸毛的头发回宴席吧?”
晏初笑了笑,声音里藏不住的小得意:“头发散了也不必担忧,女儿家的发髻我都会梳。”
小姑娘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梳女儿家发髻?再说了,你学这个作甚?”
晏初不疾不徐道:“我答应了成亲后要每日为你描眉梳头,便找府里的老嬷嬷学了学。”
小姑娘有点懵圈:“欸?你什么时候答应过我这个?”
晏初屈起食指,弹了弹小姑娘的小脑壳:“你不记得了?”
顾盼仔细回忆了一下。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约定。
顾盼真心实意夸赞道:“阿初,你记忆力真好,说过的话都记得。”
晏初半真半假道:“你说过的话,我可都当圣旨供着,怎么可能会忘。”
小姑娘被他逗笑了,咯咯笑了几声,又脆声道:“哪有当圣旨供着,你还答应过我不喝酒,今日我明明瞧见你喝了几杯,大骗子!”
晏初辩解道:“我若戒了酒,那我们成亲那晚可怎么办?我那天晚上总不能不去敬酒,回了洞房总不能不和你喝合卺酒吧?”
顾盼还是低估了晏某人的厚颜无耻程度。明明在谈论戒酒,怎么就扯到洞房上去了?
晏初又捏了捏小姑娘的腰:“嫁衣是不是做早了?我看你这几日脸圆润了不少,嫁衣的腰身怕是瘦了些。”
顾盼鼓起脸颊:“你是不是嫌我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