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嘟——
嘟——
……
没有人接听。
姜瑶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东榑不接电话?
她脑袋空白了一阵,又突然想起东榑就在楼下,她跑到窗边,看到了东榑的车,没有丝毫停顿跑下楼。
咚、咚、咚!姜瑶用力拍响车窗,“东榑——”
车里没有动静。
姜瑶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更用力地拍车窗,“东榑!”
车窗缓缓摇下,姜瑶还没来得及松气,就看到东榑时树时人的身体,他面色苍白,用一种姜瑶不想懂的表情看着她:“姜小姐,过您自己的生活吧。”
姜瑶睁着眼,表情木然,“你什么意思?”
“神死了。”
第62章 神秘爱人62
东榑话音一落, 瞬间变成一截枯枝。
姜瑶的眼泪砸在窗沿上,心中空茫茫一片。
神……死了?
“东榑……”她盯着驾驶位的枯枝好久,渐渐反应过来东榑也出事了, “东榑!”
她往后退了一步, 凌晨三点的街道,四周空荡又寂静, 刚刚还对她说话的人一瞬间变成毫无生机的一截树枝。
他说:“神死了。”
姜瑶一抖,冷汗冒出,同时寒冷无比。
怎么可能呢?
神不是永生吗?
她浑浑噩噩上楼, 拿上《东君辞》,又浑浑噩噩下楼, 鞋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她坐上车, 将东榑放到副驾驶,车驶了出去。
幸而时间是凌晨三点,街上没有什么车,也没有什么人,否则以姜瑶此刻开车的速度和状态, 非出什么事不可。
车子进山,直奔暾明别墅而去。
姜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到这里来,只是那一瞬间, 她脑子里只有这个地方。
暾明别墅一片漆黑, 只有楼梯口的窗子落下一处月光, 月光透过红蓝绿橙的琉璃窗砖,扭曲变形,月光也黯淡下来。复古华丽的陈设隐隐露出轮廓,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姜瑶按亮了灯, 一切恐怖的阴影变身为富丽堂皇的家具。
水晶灯流光溢彩,桌子、椅子、柜子花纹繁复,宝石和金纹光芒熠熠。
她赤脚踩在纯白的羊绒地毯上,目光盯着大厅最阔的一面墙。原本,那里有一副能压住整栋别墅过于夸张华丽的画,两米乘三米,每一个踏进这里的人一眼能看到,看到就会忽略其他。
现在,画框里黑黢黢一片,像噬人的黑洞。
画,没有了。
姜瑶的心更空了。
她摁亮了别墅所有的灯,从一楼晃到三楼,有史以来第一次进神的房间。
那是很大很大一个房间,空旷,简雅,冷峻,四面落地窗,窗帘是黑色的。屋子中央一张圆床,床架泛着金属的冷光。
原来他的房间这么冷硬。
“姜旸。”
风吹起黑纱,穿堂风灌进来,像刀片一样刮过姜瑶脸颊、手背、脚踝。
房间寂静,她的呼唤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
一封信被刮到地上,正在姜瑶正前方。
姜瑶蹲下去,跪在地上,信封上写着“姜小姐”。姜瑶打开,第一句话撞进眼中:“姜小姐,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代表我和神都死了。”
姜瑶一抖,信纸滑在地上。
-
“姜小姐,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代表我和神都死了。
我希望这一天永不到来,但当它来临的时候,你我都毫无办法。
我为神而生,是神的附庸,神生则生,神死则死。神突然消失后,每天太阳落下时,我都忍不住感恩——感恩神又活过一天。
如果有一天,你不幸地亲眼看见东榑变成一截枯枝,或者,你翻来覆去找不到我,只发现了一截枯枝,那么,希望你平静地接受枯枝就是东榑的事实。
与此同时,也接受另一个残忍的事实。
神的特性,注定了死就是死,没有转生,没有复活,没有灵魂。
你不要等。
”
姜瑶的心跳停了。
你不要等。
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话。
死就是死,没有转生,没有复活,没有灵魂。
姜瑶冷得牙齿打颤,最后一点妄想消失,延迟许久的痛苦细密绵重而来,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可是你说了要回来呀……哪有神会死呢……
你让我怎么办呢?
灯突然摇晃起来,柜子也摇晃起来,地板颤动,楼下有什么东西“啪”地碎了。
地震了。
姜瑶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然而她躺在地上,竟闭上了眼睛。
城市陷入喧哗,一些地方的灯突然灭了,一些地方的灯惊恐炸起。
吴慧和姜洪被摇醒,两个人快速起来,打开姜瑶的房间门,“瑶瑶!”
卧室空无一人。
姜洪拖着吴慧下楼,空地上已全是惊醒的人,吴慧抖着手给姜瑶打电话,电话无人接听。
“这个死孩子,大半夜去哪儿了呀!”
灯摇晃了一分钟,渐渐停下来。
姜瑶躺在那里,没有动。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提前喧哗惊醒的C市经历了一场有惊无险,人们心有余悸。
姜洪和吴慧回到家,姜瑶的房间传出急促的手机铃声。吴慧放下拨打中的手机,跺了跺脚,“手机也没拿!”
二人还未走到卧室,姜瑶的手机再次急促响起,吴慧跑去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商芙的电话。
“喂,商芙?”
“阿姨?”商芙一愣,“姜瑶怎么不接电话呀,还总是占线?”
吴慧眼一酸,“她没和你们在一起吗?我也不知道呀!地震前她好像就不在家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门的……”说到后,吴慧的声音逐渐哽咽。
“阿姨你先别急,我问问其他朋友,说不定在吴蝶那儿呢!我找到她了给您打电话!”商芙挂了电话,看着群里每个人都说打不通姜瑶电话,在小群里给吴蝶和双双说:“我刚打通了,阿姨接的电话,姜瑶地震前出门了,凌晨出门,没带手机,没通知任何人,我现在担心她。”
双双和吴蝶开始给其他朋友联系。
商芙打开通讯录,滑啊滑,滑啊滑,手指突然顿住。
东榑。
姜瑶最近与暾明别墅联系频繁……
别墅外突然响起手机铃声,姜瑶呆愣的眼神动了动,她瞬间爬起来,飞奔下楼,在门口的车上找到了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商小姐”。
姜瑶抿唇,顿了两秒,拿起手机。
“喂。”她说。
商芙大大松了一口气,她瘫在座位上,骂道:“姜瑶你长本事了啊?!随便找对儿鸡翅膀就学会飞了哈?临市那么大的地震,整个C市都在摇,你不会不知道吧?知道了不晓得给你爹妈报个平安装什么死呢!群里所有人都在问你的位置,你以为你是孤儿手机一扔世界上就没人找你了是吧?!”
对面过于安静,商芙眉微拧,“出什么事了?”语气瞬间温柔下来。
姜瑶没有说话。
商芙一咯噔,“宝贝儿你在哪儿?”
姜瑶盯着脚下的草地。清晨的草地,露水沾尖,湿答答,黏腻腻。
一颗眼泪掉到脚背上。
商芙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姜瑶,告诉我你在哪儿。”
“暾明别墅。”姜瑶声音微哑,“给我父母报一下平安。”
商芙的车射出去。
“喂,阿姨,我是商芙。”商芙拨通吴慧的电话,“你们别担心啦,姜瑶和吴蝶闹了些别扭,她半夜睡不着,直接去找吴蝶说事儿了,她明天就回来。”
“哦哦,这样呀!”吴慧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哎,这孩子……”
“没关系啦,别担心,两个人说开了就好了。”
“好好好……你去劝一劝,这么多年的朋友……”
“嗯嗯,我正过去呢……”
商芙和吴蝶通了气,挂了电话直奔暾明别墅。
她到暾明别墅的时候姜瑶就坐在暾明别墅外面的石阶上,晨露已经打湿了她的睡裙摆。小小一团,像是被谁抛弃了。
商芙一瞬间火冒三丈,跑过去将人拉起,二人肌肤相触的刹那,姜瑶手臂冰凉。
“你在外面坐了多久!”
姜瑶抱住了她。
商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如此脆弱的姜瑶她第一次见,她又怒又心疼,手拍上姜瑶的背,“先去车上暖暖。”
商芙正欲带她走,姜瑶没有动。
商芙眉拧紧,嘴唇动了动,最终又拍了拍她。
商芙突然感觉到肩膀上一阵湿意,她一僵。
姜瑶嚎啕大哭。
不……
她接受不了……
他不会死……
商芙眼中泛起酸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听姜瑶的哭声就已经让人心生悲伤。
她抱住姜瑶,不停拍着,声音跟着哽咽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没关系,没关系,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姜瑶心一刺,哭声越发悲恸,不,她不想过去。这一生,她不能爱别人了。
她也不想有别人。
“我不要……”她声音发抖,痛哭难抑,“我不要……”
商芙一下一下,缓缓拍着她的背,“没关系,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我来帮你……”
“……”姜瑶张了张口,话没有说出来。
商芙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了看二三楼的窗户,又看了看暾明别墅紧闭的大门。
姜瑶穿着睡衣在门外坐了很久,没有人让她进去。
她现在在外面如此大声的哭泣,依旧没有人出来。
商芙沉声道:“是这里面的人欺负你吗?”
姜瑶摇了摇头,“没有人了……”
商芙不懂,“什么?”
“没有人了……”姜瑶心痛如绞,眼前发黑,她软倒地上。
商芙忙将她扶起来,姜瑶面色苍白,额上满是汗珠,商芙才将她扶起,她脚一软,再次往地上倒去。
商芙撑住她。
完了,发烧了。
商芙一咬牙,撑着她往车上走,姜瑶蓦地甩开商芙,“就在这里,不要走!”
她跌跌撞撞推开大门,跌跌撞撞推开里门,商芙跟上,叫道:“姜瑶!”
姜瑶倒在大厅里。
第63章 神秘爱人63
商芙将姜瑶带进别墅, 放在大厅的沙发上。
别墅寂静冷清,商芙叫了几声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她心里的疑惑又多了一点。
但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商芙凭着曾经短暂待过的记忆, 将姜瑶拖回姜瑶的房间, 又四处找了找,在某个房间找到了家庭常用药箱, 喂姜瑶吃了退烧药。
姜瑶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她会突然尖叫,也会突然呓语, 她闭着眼睛,眼泪却没停过, 她的嘴唇上火起皮,面无血色。
商芙筋疲力尽。
下午, 姜瑶安静下来。
商芙松了一口气。
-
姜瑶傍晚时分退烧。商芙正好逛完空荡荡的别墅重回房间。
两个人目光相触,姜瑶从床上坐起,哑着声音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商芙给她倒了水,在床边坐下:“你吓死我了。”
姜瑶慢慢喝水, 喝完后放下杯子,她握着水杯,问, “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哪方面的?”
“□□。”
商芙掏出手机, 点开热搜榜, “D市7.5级大地震,南方大洪,沿海台风,北方禽流感。都是最近两天突然爆发, 各地损失惨重。”
姜瑶垂下眼,半天没说话。
商芙看着她,“现在能说出什么事了吗?”
“能。”语气平静,和早上精神恍惚的状态判若两人。
半晌。
“我谈恋爱了。”
商芙一惊,“什么时候?”
“最近。”
“认识多久了?”
“一年左右。”
“谁?”
姜瑶顿了顿,“他死了。”
商芙一下消声。她迅速联想一切,明白了姜瑶反常的原因,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不是姜瑶现在想听的。
姜瑶垂眼盯着水杯,水杯在她手里缓慢旋转着,“我还好啦。”
商芙没有回话。
姜瑶深吸一口气,“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崩着的弦确实断了。”
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在神突然消失那一刻,她似乎就有了这个预感,恐惧从那个时候就拽住了她。但是生活如此顺利,神又如此强大,仅仅是消失,不需要她草木皆兵。
但是她的心不受控制,一直沉,一直沉,没有人能懂她的恐惧,也无法对任何人说。
她爱着一个神,在互明心意后,还来不及你依我侬,他踏入生死不明的战场。
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