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也去过了、照也拍了、学校的好吃的也都吃过了，她还是不知道，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小路。”许烟川抬眼，对她说。
叶自舒握着勺子的手一顿，“小路？”
她重复问。
“嗯。”许烟川面上因与她抢土豆的玩笑神色已完全消失，他很认真地对她点头。
“去小路干什么？”叶自舒不解。
“跟我走。”许烟川起身，带路。
小路和五年前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路灯依旧是老老旧旧的，虽现在是白天，不用看也知道晚上也亮不到哪里去。
当年那场事后，叶自舒再没走过小路。
今天和他一起来，这里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中午，淮中学子只有一小时的时间出来吃饭，所以现在的小路，一个人都没有。
许烟川在她前面几步路的地方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来，递给她。
叶自舒有点没反应过来，也没动手去接。
许烟川走向她，把她手拿出来，然后把糖放她手心里，“现在就打开一颗吃吧，然后我们一起从巷头，走到巷尾。”
叶自舒很配合地打开一颗放进嘴里，牛奶味的，满口的甜，可她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要这样？”
“覆盖。”许烟川声音有些哑，却依旧朝她温柔地笑。
刚刚和她在教室里拍照玩闹被抛到脑后的记忆又卷土重来，毕竟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办法重来。
“覆盖？”
“嗯，”许烟川点头，眸色沉沉，看进她眼底，“我知道你高中时候过得很不快乐，所以我带了糖，带你从这里走一走看一看，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记忆。”
是甜美的、有趣的、快乐的。
而不是因我而糟糕的。
希望你以后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画面，不是以前的所有不愉快，而是我和你的今天。
叶自舒到现在，才终于明白，许烟川今天带她来这里的用意。
尽管她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他，高中的发生过的那些事对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他也依旧对此耿耿于怀。
叶自舒嚼着嘴里的糖，甜味逐渐变得更深、更蜜。
整个口腔都充满了这种甜蜜的味道。
她一直以为的，那个没有心的人，终于因她而对她有心。
后面，两人都没说话。
许烟川走在前面，步伐很缓，她就在后面慢悠悠跟着。
看路口的垃圾桶、看路边新生的小芽、看墙壁上因落雨而起的青苔。
他想要覆盖掉她在这里不好的记忆吗？
叶自舒重新打开一颗糖丢进嘴里。
她在这里，好像只有美好的记忆。
比如他像个救世英雄一般从天而降，出现在她生命里。
... ...
逛完小路，许烟川今日的安排就结束了。
看了眼时间，竟然才刚过一点。
小路实在太短，走得再慢，也总有终点。
就在许烟川要对她说昨晚准备好的结语的时候，叶自舒突然问他：“想打篮球吗？”
许烟川微怔，然后点了下头。
她要和他一起打篮球吗？她还没有急着想走？
叶自舒指着校门口旁边的篮球场，“那你去打篮球吧？我以前很喜欢看你打篮球的。”
许烟川当然说好。
于是两个人又明目张胆地混进了学校。
操场上，只有十来个男生在打篮球，周围围了几个看球赛的小女生。
还有不少学生因为刚吃完饭，在围着操场绕圈圈散步消食。
叶自舒在篮球场边坐下，让许烟川用自己魅力让那几个小男生同意他参与打球。
中午打着玩而已，哪里还要用自己魅力。
许烟川以前上学的时候，其他男生想加入，说一声就好。
他本就穿着校服，其余男生一看，只以为是别的班级，或者是其他学校新转来的生面孔。
便不同意让他加入。
许烟川怔了一秒，现在这群学生，打篮球都还分班级的？
中间有个平头男生，一直用不屑的眼光打量许烟川。
自从他出现在这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就一直看他！
“让他加入，”平头男生一脸稚气，一副要为爱而战的模样。“我们来打比赛，输了的，就在这里原地做五十个俯卧撑！”
他看着许烟川一脸小白脸模样，他可是这篮球场上一霸，等会要让这小白脸在地上丢脸地对着所有女生做俯卧撑！
许烟川对突如其来的敌意感到莫名，但他许久没打球，本就不是服输的性格，闻言自然答应。
球场很快分为两队。
许烟川与叶自舒光是从教学楼下来，就吸引了不少女生视线。
眼见他现在要打篮球，周围不少绕圈圈的女生都停了下来，开始往篮球场围。
叶自舒现在看高中生们，简直一看一个准。
那平头男生看一眼许烟川，就回头瞟一眼她旁边的扎马尾的小妹妹。
她觉得好笑又好玩，干脆站起来给许烟川加油。
许烟川一听到她给他加油，更是来了劲，他朝平头男生张扬又挑衅地挑眉，“最好留点体力做俯卧撑。”
“裁判”在旁边用手做哨，吹出响声，“比赛开始！”
赛场瞬间热闹起来。
许烟川从高中打篮球起，就没输过。
运球、投球，平头男生根本摸不到篮球。
一张小麦色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又是一个帅气的三分球。
周围女生全站在了许烟川这边，他一投进，大家便欢呼。
叶自舒也在中间，与这群高中女生们融在一起，为他欢呼尖叫。
许烟川每投进一个球，便扭头看她。
眉尾会得意地朝她轻挑。
帅得叶自舒心脏都跳得越来越快。
她站在原地，周围的人与景都像是被定格了的电影画面，只有他能活动。
她看着他帅气地运球、站定、然后投球。
球准确地砸进框内，与篮球框碰撞出“咚”地一声。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许烟川，让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从前。
从前许烟川午休时候也会在这里打球。
只要是他打球的时候，篮球场就像是粉丝见面会。
那么多人为他欢呼，那么多人给他送水送纸巾。
那时她只是其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
叶自舒想着想着，面上逐渐敛起笑容。
许烟川又投进一个三分球，周围又是一片欢呼尖叫。
他习惯性地看她，却发现她面色怔怔的。
许烟川扬起的唇角逐渐缓下，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平头男生注意到他失神，立刻抢下篮球，许烟川毫无在意，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几步。
叶自舒从回忆中清醒过来，抬眸，许烟川正慢慢朝她而来，阳光在他身后萦绕一圈光晕。
他今天带她来学校，说覆盖。
叶自舒看着身披一身明媚阳光朝她而来的人。
那么就覆盖吧。
此刻的许烟川，会因她一举一动起波澜的许烟川；以为她将要与别人结婚生子，却依旧记得连她都忘记的不愉快高中阶段，想要替她覆盖记忆的许烟川；此刻朝她走来，眼里心里满满都是她的许烟川。
也覆盖掉了用她打赌的，那个糟糕的许烟川。
叶自舒遥遥看着他，朝许烟川展颜而笑。
许烟川忽然停住脚步。
周围女生见两人如此对视，有女生坐在地上疑惑地问：“他们俩什么关系啊？那女生是他的谁？”
“是我女朋友。”许烟川偏头，语速很快地对那女生说。
是他最想要的关系，也是他再也无法得到的关系。
“哎......”一圈女生彻底歇了心思。
午休铃声响起。
平头男生输了个彻底，根本不敢提俯卧撑的事，抱着篮球便匆匆跑开。
围着的一圈学生，也因为这急促的铃声而动作起来，纷纷跑回教室。
偌大的操场，眨眼间便只剩他们两个人。
今天之后，他们就真的是没有关系的人了。
许烟川站在原地，心头忽然浮出一股酸涩的痛意，然后上升，到鼻腔、到眼睛。
叶自舒看着对面刚刚还阳光帅气眉眼带笑的人，忽然就红了眼眶。
她愣住，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看他大步朝她走来。
然后被他整个人满满地抱在怀里。
许烟川闭紧双眼，将她抱得很紧，他微俯着身子，将下巴抵在她头顶。
“许烟川...”叶自舒刚一动，他就立刻抱她更紧。
嘴里却在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忍不住，让我抱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他知道她听到会不开心，他不是故意要对别人说她是他女朋友的。
只是——
他今天与她一同回学校，他不止是想要覆盖她的记忆，他还想给自己留一个美好的结束。
所以，就让他在最后一天，可以大方自然地对别人脱口而出，她是他女朋友。
让他留住这个记忆。
叶自舒没再动，因为他声音里已带了浅浅哭腔。
两人距离这么近之后，她才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味。
“对不起，”许烟川再次哽咽着道歉，这次是为他们曾经的所有，他对她做过的那些糟糕的事，“舒舒——”
他声音很低，喉头全是血腥锈气，“你教会了我怎样去爱人。”
我曾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要拥有。
是你教会我爱一个人要学会放手。
“今天之后，我再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如果我不愿意呢？”叶自舒直接打断他。
许烟川顿了下，叶自舒要抬头，却被他大掌按着后脑勺。
他满脸的泪，才不要她看到。
许烟川用手背把脸上擦干，才放开她，“什么意思？”
她是，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可是他不想，他没有办法以朋友的身份留在她身边，看她与别的男人结婚生子。
他会死的。
叶自舒抿紧了唇，都无法控制住颊边笑意，酒窝已经变得很深，浸满了蜜。
她看着他的脸，他刚刚落过泪，大概是因为擦得匆忙，英俊的脸上依旧残留点点湿意。
叶自舒伸手，用拇指将他脸上湿润一点点擦去。
全程，许烟川都垂眸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又把许烟川欺负哭了呢。
叶自舒擦完他脸上的泪痕，然后伸手，手臂绕过他脖颈，往下一压。
许烟川毫无防备，脸径直朝她而来。
唇上突然多了抹温热。
他瞳孔放大。
两人挨得这么近，他能清晰看到她卷翘的睫毛、细腻的皮肤。
她.....吻了他。
许烟川还没反应过来，唇上那抹温柔便离开。
随着那抹温热之意离开，他刚刚才漂浮起的心脏又猛然落回原地，但“咚咚咚”地跳得非常快。
叶自舒看着他，他依旧一副怔怔的神色。
终于不用再隐藏笑意，她扬唇，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然后许烟川看到她唇齿轻张，发出他这辈子听过最美、最令他愉悦的声音。
他听见她说：“应斯年只是朋友，我没有要结婚，也没有怀孕。”
他听见她说：“我原谅你了许烟川，你再重新对我告白一次，我就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真是生死时速更新哈哈哈。
明天就不日万啦，因为我要搓搓手准备完结了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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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正文完
47
许烟川看着她唇一张一合, 然后又一次的，呆在原地。
他最近几天内发呆的次数比他前半辈子发呆的次数加起来都还要多好多倍。
什么叫应斯年只是朋友，她没有要结婚也没有怀孕？
“你......”许烟川难得词穷。
“我什么？”在他怀里的人明眸皓齿, 朝他嫣然一笑。
“应斯年...”许烟川脑袋一片空白, 只有她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大写加粗拼命在脑袋里狂跳，“你没有要结婚？”
他低头看她肚子, 她穿着校服，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也没有怀孕？”
叶自舒现在想来, 还是觉得好笑，“谁给你说我要结婚了, 我不就发个婚纱照而已，是你联想能力太丰富。”
巨大的喜悦化身一朵朵烟花, 漫天璀璨炸在脑中，许烟川此刻只会僵着一张脸傻笑。
“你内心戏这么丰富，要不要去写小说啊？啊——”
叶自舒打趣的话才说到一半，腰部立刻被他揽紧，他手臂肌肉坚硬有力, 许烟川没再说话，只眉目深深地、沉沉地看着她。
“你们没有在一起？”他眼眶又泛起红意。
“没有，”她看着他脆弱又惊喜的表情, 认真对他说：“我们只是同学和朋友而已。”
许烟川睫毛颤了颤, 脸上露出那种劫后余生的表情。
“那我可以继续追你了？”他声音低哑, 却带了丝希望。
不知何时起，她渐渐成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如水如空气，存在的时候甚至没有发觉, 一旦失去，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她是他融入血脉的氧气。
而现在，就在他以为自己溺水在海底濒临窒息的时候，是她给他渡了第一口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