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清朝当咸鱼——青丘一梦
时间:2020-09-30 07:51:37

  这话无人敢回答,黄莺垂首侍立在一旁,余下婢女均在外间各主其位,屋子里静悄悄的,连略重些的呼吸声都不闻。
  四福晋转眸看了看炕桌上一瓶颇为新奇妍丽的插花,神情舒缓些许,却也犹有后怕,她低声自语道:“若真让她成了事,经此一早,这深宫之中,我便再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黄莺听着四福晋此言,只觉心中绵绵细密的刺痛,忙轻声劝道:“宋主儿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不拘小节。况这事儿无论如何看着也不能成,您虽然闭门养身子,大格格那边却也有宋主儿留心着呢。”
  说着,又忽地笑了,道:“您还得快快养好身子,不然再让宋主儿盯着格格,只怕没多久宋主儿便要抱怨了。”
  四福晋也被她引得笑了出来,也知道宋知欢真干得出这种事儿,于是失笑着摇了摇头,转瞬间又失了笑颜冷下面容,吩咐:“传我的话,明日起,命安氏往正房里服侍,也算立立规矩。”
  四福晋随意往一旁的倚枕上靠了靠,轻嗤一声,“德妃我动不得,一颗德妃插来的钉子,我还动不得吗?想从遥儿那边动手,好阴损的计谋。”
  黄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看了看时间,轻声劝道:“福晋,天而不早了,睡吧。您还坐月子呢,本也不该如此劳神费力的。”
  “罢了,睡吧。”四福晋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又略思索片刻,吩咐道:“明儿一早,将那对儿大红芍药纹样的白玉长颈盖瓶给德妃娘娘送去。她不是一向自诩清雅高华,厌恶大红丽色吗?到底是厌恶,还是穿不得呢?”
  德妃痛恨芍药这妾室常用作华服花朵样式的花儿,大红又是她心底最隐秘的痛处,四福晋这一手可是往德妃心里扎针呀。
  黄莺犹有些担忧,“这……德妃娘娘事后不会刻意给您使绊子吧?”
  “她能怎样使绊子?宫权大头握在太子妃和佟妃娘娘手里,她们这四个膝下有子的正统四妃反而领的都是清闲庶务,乌雅家又不成气候,阿玛打沙场归来如今风头正盛,她能如何给我使绊子?”
  四福晋扬了扬下巴,极为矜傲,“至多今年大选给爷添几个美妾,那又如何?我还乐不得她成全了我贤惠的名声呢!”
  黄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摇了摇头,道:“自打您嫁入宫中,倒是有许多年没见您这任性的样子了。”
  “我这不是任性,我是有底气。”四福晋轻哼一声,“乌拉那拉鲜花锦簇,我膝下又有了嫡长子,遥儿养在我身边又深得爷的喜欢,贤淑的名儿传了出去,汗阿玛亦对我赞赏有加,她乌雅氏再不服又能如何呢?”
  黄莺看着四福晋这般模样,心中隐隐欣喜又松了口气,这些年在宫中,看着主子被逼着长成了大人模样,她们这些陪伴长大的贴身侍女心中都不好受。
  反而如今这样子,更令人欣喜。
  不过四福晋却也没骄傲多久就破了功,失笑道:“我果然不是这块材料,便是底气十足也做不出十足的样子。但这样也好,天家儿媳,容不得不骄傲,也不容不得太骄傲。”
  短短几句话中透出多少的辛酸,黄莺只觉心中密密麻麻的刺痛又开始了,她抿了抿唇,上前将四福晋搀扶起来的,道:“您不能再多说了,再不入睡,太医来请脉的时候要说了。”
  上房已熄了灯,可怜厢房里,翼遥还惨兮兮地背着书。
  宋知欢用一下午的时间整理出数不清的关于佞言祸乱的事例出来,命翼遥一日背三篇。
  其实以翼遥的记忆力,背这些东西都是很简单的,无奈阿娘心太狠,背出来后背一遍不行,要每个背诵十二遍。
  可怜的翼遥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比阿玛少了许多。
  然后继续无奈接受命运的折磨。
  到底宋知欢说话算数,遍数勾了就叫住了翼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云若则将早早自膳房取来的小点一样样在炕桌上摆好。
  膳房做白案的厨子手艺不错,豌豆黄清甜绵软,栗子酥炸得喷香,除了这两样还有应季的花果糕与奶饽饽,四碟子点心摆在桌子上,勾的翼遥眼睛都舍不得动一下。
  还是宋知欢打破了安静,为翼遥夹了一块栗子酥,并叮嘱道:“要睡了,炸过的栗子酥太油腻,不许多食。”
  翼遥将小脑袋点的飞快,然后拿起筷子吃点心。
  在宋知欢含笑却也很危险的神情下,翼遥完美地拾起了礼仪,优雅而不失急切地吃起了点心。
  宋知欢见翼遥用的香,自己也忍不住了,拾起筷子多吃了两块点心。
  柔成极有先见之明地备了青柑茶给宋知欢,又将早沏好的山楂茶用水晶茶杯盛着奉与翼遥,含笑道:“这山楂茶里添了红枣、陈皮并少许的冰糖,滋味酸甜中透着甘香,不比平常。格格用一盏,多坐会儿再睡,也不怕了。”
  翼遥乖巧地谢过柔成,母女一道喝过消食茶,翼遥顺势歪进了宋知欢怀里,扯着宋知欢的袖子腻歪着撒娇,“阿娘~遥儿今日想与阿娘一起睡嘛~”
  说实话宋知欢并不是一个喜欢和孩子一起睡的女子,谈什么母爱?笑话,小丫头是能和柔成一样给她暖被窝还是能和柔成一样乖乖给她当抱枕?
  只怕没等她抱上,就先被小丫头八爪鱼一样紧紧缠住了。
  不过想到今日情形特殊,宋知欢不免心软了些,又想在睡前安排一场谈心,于是略思索一会儿,勉强点了点头,“好吧,不过你要先沐浴盥洗,并且保证一定不把阿娘缠的紧紧的喘不过气。”
  翼遥本来是撒着娇随意与宋知欢说一嘴,不想竟然被阿娘答应了,当即心中狂喜,指天发誓保证道:“遥儿肯定不是缠得阿娘喘不过气来。”
  宋知欢这才满意又推了推女儿让她起来,在屋子里遛弯。
  翼遥又开始搞事情了,蹲在脚踏上扯着宋知欢的衣角,眨巴着大眼睛撒着娇,“阿娘~您就和翼遥一起走吧,人家都说了: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
  “小丫头知道什么九十九,也不知谁与你说得。”宋知欢抬手在翼遥的额上轻轻敲了一下,低声嘟囔道:“咸鱼大神告诉我饭后睡觉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不过到底还是拗不过女儿,顺从地起身,跟着她在屋子里走了起来。
  翼遥身边已经有了由四福晋自皇太后身边求来的礼仪教管嬷嬷,她走起路来已经有了些许姿仪,不过到底人还小,看不出什么,练得时间又短,结果并不明显。
  宋知欢就不同了,宋母对女儿的礼仪格外看重,她的一坐一动都是在生命不可承受的压力下训练过的,走起路来另有一番潇洒姿态,看的还在礼仪学习初期的翼遥羡慕极了,不自觉地模仿起了母亲来。
  这也是日后翼遥在京城贵女圈备受推捧众星捧月,礼仪姿态得众人称赞:别具一格、潇洒中不失优雅的最初萌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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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三
  李氏曾在自己被选为皇子格格的时候感叹自己的好命, 一下成了皇家人, 家中的姊妹、闺中的朋友们再没有比自己尊贵的。
  但此时躺在床上, 身边是忙忙碌碌的侍女, 腹中剧痛且有坠感, 身下濡湿隐有水流, 屋外是女儿令人心痛的喊声, 她又不得不想:我这一辈子可算是倒霉透了。
  ——连落两胎后好容易得了个女儿,却是身体孱弱,好容易女儿养住了, 又怀了一胎, 如今却也是早产。俗话说七活八不活, 这孩子正是八个月出生,也不知是好是坏。
  因李氏预产期未到的缘故,并未早早预备产婆, 四福晋心中焦急,好在还算稳得住, 命人在阿哥所中别处请了原本预备给产期快到的主儿接生的产婆。
  宫中的接生姥姥都是手法娴熟有经验的,搭手一摸李氏的肚子就知道胎位不正,当下便有人出来回话, 也算问个选择结果。
  这会子正房里正为了李氏早产的事儿乱着, 李氏身边的两个侍女都在堂下跪着回话, 四阿哥面色阴沉坐在正座上,听了众人的回话,也不得不在心中疑惑:莫非便是这孩子的命数?
  他这两年愈发信奉佛教, 对命数这事情愈来愈信了。
  四福晋面色虽不大好看,却也记挂着李氏,直吩咐芍药:“这边儿话都回完了,你快回去侍候。如今你主儿身边的侍女都是从院里调过去的,怕不顺她的心意。”
  四阿哥这边听了产婆回的话,自己心中也总算有了决断,闭了闭眼,抿唇几次,终究道:“按祖宗规矩办。”
  产婆心中了然,干脆利落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四福晋一手掩着胸口,命人:“快快将二格格抱来!什么时候了还让格格在产房里待着!”
  她痛斥侍女,却也是为了宣泄出并掩饰自己的慌乱。
  虽然这世道多是一样的“祖宗规矩”,到底她没亲身经历过,此时亲耳听了,想起从前四阿哥与李氏的种种浓情蜜意,虽知道此乃无奈之举,还是忍不住在心中痛骂四阿哥:没有心的男人!
  宋知欢心慌的厉害,也不知这天儿是怎么了,电闪雷鸣的,大雨倾斜而下,她眉头紧蹙往屋外看着,眉眼间蕴着止不住的焦急。
  翼遥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便是当日四福晋生产叫的多惨烈,好歹人心是稳当的,此时这样慌乱又气氛低沉的场景她从未见过,不免心中怯怯。
  四阿哥看了一眼女儿,终究心软了,招招手将她抱入了怀里,低声道:“遥儿,别怕,阿玛在呢。”
  不多时,也有人将和玉从内间抱了出来。
  小姑娘身体孱弱,此时也慌乱的厉害,脸色煞白地止不住咳嗽气喘,四福晋忙让太医给和玉看过,安慰两句,让挪到她床上躺着,并命面容和善、气质柔和的黄莺过去陪着。
  偏生不巧的,弘晖又哭闹不停了起来,四福晋一时不好动地方,宋知欢站起来对她安抚一笑,道:“我去看看。”
  四福晋得了救命稻草一样连连点头,抓着宋知欢的手道:“小儿年幼多惧雷雨,知欢,你陪陪他。”
  并对四阿哥道:“让遥儿也跟着过去吧,晖儿的屋子离得远些,且在她阿娘身边,遥儿也心安。”
  “去吧,听阿娘的话,别怕。”四阿哥抚了抚女儿的脊背,轻声安抚两句,便让翼遥随着宋知欢去弘晖屋子。
  最后的结果就是遥儿紧紧握着一块四阿哥随身的玉佩跟着宋知欢去了弘晖的屋子,弘晖哭闹的原因确实如四福晋所说的是因为雷雨天气,只要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抱一抱哄一哄,很快就可以好了。
  宋知欢怀抱着弘晖轻声哄着,侧耳细听着李氏厢房那边的声音,却觉叫喊声减弱,知道是有经验的稳婆给李氏递了巾帕咬着,毕竟若是有什么不测,这会整个院子都应该叫开锅了才是。
  “阿娘。”弘晖已经安静下来,重新躺到了摇篮里安睡,翼遥默默蹭到宋知欢身边,倚着母亲悄声道:“您当年也是这样诞下遥儿吗?”
  “不是啊。”宋知欢笑了笑,轻抚着女儿乌黑细软的发,对翼遥道:“遥儿当年可比这位弟弟或是妹妹乖巧多了,虽然也疼得厉害,却并不惨烈。”
  “是吗?”见识过两次女子生产时的惨烈,翼遥下意识地对阿娘有些愧疚,此时被阿娘拥在怀里,也觉着心里闷闷的。
  宋知欢知道她的症结,笑盈盈揽着她,神情恍惚,似有怀念,“虽然生出遥儿是很疼,但阿娘从未后悔。若非有了遥儿,这两年,阿娘可当真是少了许多乐趣。况且人生在世,少有不繁衍子嗣的,便是有,也是能抗住万钧压力并性格强硬坚韧之人,他们是拿定了主意,阿娘却自认做事还算随心所欲,遥儿你来了,阿娘也不会亲手扼杀一条生命。
  阿娘把你生下,你叫我一声‘阿娘’,从此咱们之间便有了羁绊,你是阿娘血脉的延续,阿娘照顾你前半生,你照顾阿娘后半生,我们都付出了爱与陪伴,在纷纷红尘中报团取暖,这很公平,不是吗?”
  小小的翼遥对这一番话不算理解的透彻,却也有自己的想法,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又拥住了宋知欢,小小声说:“阿娘你放心,遥儿会孝顺你的,还有阿玛和额娘!额娘还有弘晖弟弟,阿玛还有很多弟弟妹妹,阿娘却只有遥儿了!遥儿一定会对您最好最好!”
  “遥儿真乖。”宋知欢笑了笑,“不过这话不能乱说,让额娘知道了要伤心的。阿玛和额娘多疼爱遥儿啊?遥儿要做个孝敬懂礼的孩子,知道吗?”
  “嗯!”遥儿重重点了点头,依偎入宋知欢的怀中,忽然觉得这天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柔成在一旁看着,满怀欣慰。
  她对宋知欢总是满怀的担心,从衣食住行寻常琐事到婚嫁儿女人生大事,但此时,站在这不大的屋子里,看着不远处互相紧紧依偎着的母女俩,她莫名有些欣慰,也有些自豪。
  原来从一开始,她的主子就是能支撑天地的人,只是用懒惰掩盖了本质,又不知因何磨灭了野心,于是变得随遇而安,万事不经心。
  但真当需要她动用能力的时候,她便又换了另外一副面孔,进能斩御外敌,退能安抚人心。
  她的主子啊,本就是茫茫红尘间一抹柔和光辉,不细品,又有谁能知道这一抹光的好呢?
  想来那位四皇子是没这个福气了。
  这世间的男儿,都没这个福气了。
  柔成徐徐展出笑颜来,轻轻摇头,原本紧绷的身体慢慢松了下来,神情似是遗憾惋惜,又带着些许庆幸。
  ——如此也好,不沾情爱之事,便不会被伤到,便不会体会到失去挚爱之人的刻骨铭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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