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扬还没说完就被夏天问给厉声打断了,他声音陡然提高:“我们没分手!”
凌剑扬被夏天问这坚定的论断弄到没反应过来。
电话里传来夏天问粗重的呼吸声,他重复:“她从来没有说过分手!”
凌剑扬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去劝解夏天问:“天问,但是你们都……”
夏天问就跟听不到似的,他看了眼房间四周,像是说服凌剑扬但更像是说服自己,音量慢慢放低:“我们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不是分手。”
梁雨听说过她会回来的。
梁雨听还说过,这块手表,不分手就不准拿下来。
他这两年也没拿下来。
他们还是男女朋友才对,只是情况特殊一点。
夏天问说完又伸手握住另一只手腕上的手表,握得死死的。
两年多的时间,抑制到近乎溃烂的想念,即便跨过了城市的距离,依然没有途径宣泄。
她一定不知道,他在邱主任办公室里那么近距离地看到她时,内心有着怎样的汹涌和思念。
如果不抑制,如果不把话都交给谈蒙蒙来说,那他一定会跟两年前一样,毫无长进地,只想抱着她不松手。
可他不能这样。
他很努力地想让她知道他改变了,成长了,他不会再随随便便打扰她的工作,他也会为她着想了。
这一次,他那么竭力地抑制自己,想给她看到可以控制住情绪的他,想循序渐进地步步走近。
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压抑,这么努力了,梁雨听还要开口把这块手表要回去?
他不会还她的。
他什么都可以给她,唯独这个不可以。
年假就这样被荒废掉了。
还有好几天,可夏天问不想回C城,即便不能去找她,也想在难得的假期里稍微离她近一点。
可以去她律所周围晃一晃,可以去她公寓楼下转一转。
夏天问选在梁雨听出门上班以后去她所在的小区。
先是逛了逛周围的便利店,接着去了那家梁雨听开庭前去过的早餐店。
过了上班高峰期,早餐店的客人已经不多。
夏天问一进店,老板娘就热情地迎过来,问他要吃什么。
他顿了顿,拿出手机里梁雨听的照片,轻声说:“她平时吃什么?”
怕显得突兀,夏天问补充:“我帮她打包的。”
老板娘看一眼就认出了梁雨听,高兴道:“这美女也在咱小区住挺长时间了,每次都只点一样东西。”
几分钟后,夏天问坐在小区的长椅上,打开打包盒,掰开筷子,夹起盒子里的早餐,慢慢吃起来。
一份肠粉,抹着些零零碎碎的肉沫,调味过于一般,实在不太好吃。
这让本来心情就不好的夏天问越加不舒服。
如果他那时候稍微懂事一点,那她也不用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整整两年多都吃这么难吃的早餐。
他可以做给她吃的。
夏天问又在梁雨听的楼下站了会儿,他不想回酒店,强烈的愿望让他只想去梁雨听公寓里看看。
本来他可以住进去的,本来他来A城就不该住在那种空荡荡、冷冰冰,没有一丝温度的酒店里。
就这样仰着头看梁雨听的公寓时,一个阿姨经过夏天问,突然跟他搭起话来。
“啊,你是梁律师的男朋友吧?”
夏天问莫名看着面前的中年女性,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不认识面前的人,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
阿姨笑着自我介绍:“我是梁律师的邻居,那天你睡她车里我都看见了。我还说了她来着,再怎么吵架也不能这样啊。”
阿姨打量了夏天问一番:“其实吧,梁律师一个人到这边上班不容易,你这小伙子从C城过来看她一次也不容易,两个人既然好不容易见上面,怎么就吵架呢?”
夏天问听得越是一头雾水:“阿姨,您怎么知道我从C城来的?”
阿姨一边理她的菜篮子,一边随口道:“你是个医生吧?”
夏天问更加发愣地点头。
阿姨又说:“我之前想给梁律师介绍对象来着,她一口就回绝了,说是她在C城有男朋友,是个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得我不敢相信。
第60章 请别太虚弱
梁雨听这天回家早, 到家的时候才七点半,她在小区前面的快餐店随便打了份快餐,拎着外卖盒往家里走。
这个小区她当初挑了很久才敲定, 虽然比不得有电梯的楼房新, 但配备还不错, 治安也好。
两旁的树长得枝繁叶茂, 这个季节能遮住大半片天。
梁雨听才刚走到她那栋公寓的马路边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树下。
说熟悉,或许也不那么熟悉。
夏天问过去属于典型坐不住的类型, 他以前等她时能半小时在座位上换一百个姿势,没有一个坐姿是端正的。如果是在室外等她,他就一会儿玩游戏,一会儿踢地上的石子,甚至跟路边的猫猫狗狗都能玩起来。
此刻眼前的人显然对周遭不那么有兴趣, 只是安静的、沉默地站着,背挺得笔直, 好似他也是一棵树。
夏天问见了她,很快往她这边走过来。
借着昏暗的路灯,她能看清夏天问脸上的表情。
眼角微微扬起,神色却还算镇定, 他问她:“我可以上去坐坐吗?”
如果没有记错, 梁雨听早就已经回绝过他这个问题了,而且她不久前才刚刚跟他说清楚,以后不见面,尽量避嫌, 他也都答应得好好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夏天问能跟突然失忆一样,又跑来提这种要求。
梁雨听越过他, 语调一如既往的平淡果决:“不可以。”
旁边的人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的样子,意外地瞪着眼睛看她,好像有些不可思议一般。
虽然只是毫无根据的直觉,但梁雨听隐隐从夏天问的反应里感受到一种他似乎……吃定她还喜欢他的错觉。
为什么?
她真的表现得有那么没志气?那么非他不可?在他天天带着谈蒙蒙在她眼前晃的情况下,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里揉沙?
夏天问跟了上来,语调微微上扬地解释说:“我之前在楼下碰到你邻居的阿姨了,她一下子就说出来我是C城来的,是个医生。”
梁雨听听到这里,动作一滞。
怪不得。
隔壁阿姨当时给她做介绍,她不愿意,便用这个理由挡了回去。怎么知道,这种话都会落到夏天问耳朵里。
她比谁都清楚,他们已经分开了。
梁雨听叹了口气,停下脚步:“我不想被她缠着,所以拿你当了借口,对不起。”
夏天问扬着的眼角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点点沉了下去。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还正思考着这个问题,就看见梁雨听的眼睛又在他手腕转了一圈,不好的预感晃过心头,接而他听到梁雨听又用那种冷静到令他心寒的声音说:“天问,手表还是还我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从天上踢下地狱。
跟夏天问印象中的完全一样,梁雨听永远是能理智分析情况的:“我们都分开了,还戴着那个,太奇怪了。”
她上前一步,向他伸手,但就在她上前的同一时间,夏天问猛的后退了一步,防备地看着她,又惊慌失色地将手藏到背后。
心中警铃大作。
夏天问不禁要问自己到底是哪里脑子不清楚,竟然随随便便听了邻居一句话就当做是什么免死金牌,忘了他俩真真切切的现状。
现状是,梁雨听刚刚跟他说过,让他只谈工作,让他避嫌。
现状是,梁雨听从未放弃过想要回这块手表!
夏天问抽了一口气,不敢再靠近她,只能毫无新意地说:“你送我了,不能要回来了。”
梁雨听伸在半空中的手没有收回来,但表情比刚刚严肃,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你是要跟我谈常理,还是要跟我谈法律?”
夏天问以前就怕梁雨听这样的眼神,他又退了一步。
不好的预感越加强烈。
见他一点没有要退还的意思,梁雨听冷声说:“如果你要谈常理,我把你送我的还你了,你似乎也应该还我。”
“你要跟我谈法律……普通赠与是完成交付就不能要回,但是法律上有个东西叫附条件的赠与,如果受赠人没有完成附加条件,赠与人有权要求受赠人退还。你记得我为什么送你手表吧?你答应我要努力,你没完成这个附加条件。”
场面陷入了死局。
夏天问的瞳孔在逐渐放大,懊恼,畏惧一堆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后悔一时忘形就来等梁雨听,后悔竟用她最擅长的领域去驳斥她,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还能有什么理由去对抗梁雨听。
他轻声问:“我可以不还吗?”
没有情绪的声音仿佛在判人死刑:“不行。”
多恳切的眼神,似乎都无法动摇她。
不管他多舍不得,多不愿意,她的态度都是这么毅然决然。
世界的一切好像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连带着远处街道的汽车声,路边其他居民的聊天声,手边的花坛和大树,或者跟前的这个人。
统统被淹没在根本不能简单用绝望来形容的绝望里。
第二天,谈蒙蒙跑去找夏天问吃早餐。
由于酒店的免费早餐票是每天在前台领取的,谈蒙蒙这天领完两人的早餐票就去夏天问房间敲门。
敲了几声,谈蒙蒙便在外面等着了,可一等五分钟过去了里面也没反应。
谈蒙蒙有些不解,她又敲了会儿,接而越敲越快,还不放心地在外面喊了夏天问几声。
就在谈蒙蒙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夏天问的房门突然“咯吱”一声打开了。
门只开了一条缝,夏天问站在门边,人好好的,表情如常,语调也跟平时一样:“你吃吧,我不去了。”
屋里的隔光窗帘没有拉开,也没开灯,整个屋子都黑乎乎的,谈蒙蒙看不太清里面的情形。
谈蒙蒙想查看清楚夏天问的情况,她才往前走一步,就感觉到从半开门缝里扑面而来强烈的冷气。
她莫名其妙:“天问哥,你本来就有点感冒,你看嗓子都有点哑,这空调会不会开太大了?”
“没事,冷静一下。”
谈蒙蒙偏头打量他。
冷静一下?
见小丫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夏天问还笑了声:“你去玩吧,我昨晚写材料,没睡好,今天想多睡会儿。”
谈蒙蒙实在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毛病,这才放心地跟他挥手:“那我先走了,楼下那家商场我早想去逛了。天问哥你好好休息。”
夏天问又笑:“好。”
待谈蒙蒙一转身,夏天问慢慢卸下笑,接而,“啪”的一声关上门。
他往房间里面走去,空调确实太冷了,经过出风口时吹得他一颤,让他不自觉拉了拉衣袖。
当习惯性想调整下手腕上的手表时,手指摸空,他这才发现手腕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一点都不想回想自己昨天是怎么把那块表摘下来,又是怎么递给梁雨听的。
但却每一个细节都记得很清晰。
梁雨听拿过手表,看都没看一眼就扔进了她的包里,接而自己上了楼。
从两年前起,她就一直是这样。
只愿意给他一个背影。
房间里很暗,其实不太能看清楚。
夏天问慢慢抬起空着的手腕,无声地凝视了一会儿本该戴着手表的地方,又慢慢放下。
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床尾,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越过掉在地上的被子,没捡。
开了一瓶水,仰头一口气喝光。
夏天问拿出一个自备的温度计,测试数字显示他轻微有些发烧了。
桌上摆着零零散散的感冒药,他前天买的。
将药取出来,倒在手心里,再转头去拿水,发现自己刚刚已经把最后一瓶水给喝光了。
不想去烧热水,夏天问停了下,索性把药扔回桌面上。
药盒被扔得一响,他转身跑去拉开窗帘,白日的强光猛然射进来,刺痛人的眼睛。
他就这样站在窗台前,安静地看窗外,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这就是梁雨听所在的城市。
夏天问不禁要去想,他现在的反应是不是太平静了点,竟然还能对着谈蒙蒙笑?
要是换做以前,他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绝对笑不出来。
是不是这两年强行故作镇定惯了?
他才发现他都已经变得不知道怎么难过了。
以前梁雨听拒绝他,他可以歇斯底里地呼不公平,可以去跟梁雨听闹,可以自己一个人鬼哭狼嚎,但现在他什么都不会了。
明明心里被拉扯得四分五裂,还是面无表情地站在房间里。
他变了,她却一点都没有变。
她始终还是要把手表要回去,始终什么都不肯留给他。
他自作主张编制的美梦最后当然只能被现实撕裂。
自作主张地当做两个人没分手。
自作主张地以为自己够努力,够认真,她就会回来。
其实什么都没变。
她那时候不要他,现在依然不要他。
怎么都抓不住,做什么都是徒劳。
他无理取闹,她烦。他循序渐进,她也烦。
他到底还能怎么去把她找回来?
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梁雨听以前明明看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像现在这么难过的时候,她应该都会笑着抱住他,安慰他。
怎么这些好,现在就统统都要收回呢?
夏天问看了眼桌上的温度计。
定定地看着,很久没动。
脑子里闪过梁雨听前两天说的唯一一句算是关心的话。
【你这是感冒了,记得吃药。】
谈蒙蒙发现,夏天问的感冒越来越严重了。
一堆堆药给他送进来,第二天去看,发现包装都没打开过。
几次三番帮他把空调调暖些,下次去敲门屋里还是冷得吓人。
谈蒙蒙觉得很奇怪,要说夏天问消极治疗吧,他每天都在量体温,有规律的,一天几次。
表情也寻常,让谈蒙蒙想怀疑夏天问在自暴自弃都显得毫无根据。
这天,谈蒙蒙照例过来帮夏天问送午饭。
夏天问人显然烧得不太清醒了,窝在被子里半天没反应。
她不小心碰到夏天问,烫得她都有些害怕了。
谈蒙蒙赶紧摇了摇床上的夏天问:“天问哥,你这烧得也太厉害了,我们去医院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