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欣有些不乐意:“人这是贺仪, 怎么还要回这么厚?”
祝修远还没说话呢, 祝老夫人就瞪了回去:“你是不是傻了?那是皇子, 讨好都来不及呢,你倒好,还斤斤计较那点子礼儿。”
王玉欣委屈:“咱家就那么点家底……”怎么还得给远在芜县的二房走礼了?老二夫妇便罢了,来去的都是官儿,对他们一房也有助益,怎么如今还得给小辈走礼了?
“也不差那一点!”相处多年,祝老夫人还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不说别的,你不想想你家玥儿?”
祝修远眼睛一亮。
王玉欣依旧茫然:“怎么跟玥儿扯上关系了?”
祝老夫人没好气:“玥儿都十三了,你还不赶紧打算起来吗?”
这是说的亲事。王玉欣依然没反应过来:“我这不已经在找着了嘛。”
祝修远提醒她:“三殿下十四岁。”
王玉欣懵了,下一瞬狂喜涌上心头:“你是说、你们是说——”
“我们什么都没说!”祝老夫人打断她,“这礼儿现在还回不回啊?”
“回回回!”这下王玉欣高兴了,“我这就去准备!”顿了顿,她又有点迟疑,“咱家是不是有点……”配不上啊?
祝修远却不那么想:“咱家怎么了?你夫君我好歹也是五品的员外郎。要知道,当年淑妃娘娘的父亲也不过是个小翰林。”
祝老夫人也是点头:“咱大衍朝皇家择媳,大都不看门第。”完了又道,“即便看重,咱家这样的,最少也得是个侧室。”
侧室?王玉欣迟疑了:“我可不想玥儿去当妾……”
“那是普通侍妾吗?”祝老夫人瞪过去,“那是皇子,将来指不定要登——”
“娘!”祝修远吓了一跳,急忙打断她,“话不可乱说。”
祝老夫人这才作罢。
好在王玉欣已然转过弯来:“也对,是儿媳想岔了。”
“那就赶紧去备礼,赶明儿送——”祝老夫人卡壳,转去问祝修远,“三殿下还未开府,这礼该送到哪去?”
对啊,送哪?几人面面相觑。
商量了半天,最后三人决定,送去三殿下的外祖家——也即是太常寺卿秦铭烨的府上。
***
谢峥正打算去找小舅商量事情,就收到外祖家让人递进宫里的消息。
恰好今天是休沐日,谢峥也没有多想,带着安福便去了。
秦家上下欣喜万分、扫榻相迎。
一番寒暄过后,宾主落座,谢峥坐在下首。
别人还没说话,秦老夫人打量他一遍,有些心疼道:“你前些日子去了趟潞州是不是很辛苦,我看你仿佛都瘦了。”
谢峥神情温和:“别担心,我只是又长高了。”然后转移话题,“我前些日子带回来的东西,吃着还顺口吗?”
“诶,诶,顺口,大都爱吃的很,就你小舅挑嘴,嫌太过素淡。”
年仅二十四的秦和登时抗议:“娘,那些东西一看就是孝敬你俩的,我这不是谦虚一下,让给你们嘛。”
谢峥慢条斯理接了句:“知道了,下回我再送,会多送些,省得小舅觉得不够吃,都不敢多吃了。”
秦和登时哑口。
众人愣了愣,都乐了。
秦铭烨捋了捋长须,欣慰地看着他:“殿下去了趟潞州后开朗了许多。”都会开玩笑了。
秦老夫人也连连点头。
谢峥神情温和:“长大了,自然懂事些,累你们担心了。”年纪小的时候,因着母妃的区别对待,他有些钻了牛角尖,觉得是外祖等人在后头煽风点火,态度便有些……
经历过种种,才知道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实意。
秦铭烨感慨:“看来是真的长大了。”不等旁人说话,他便接着问起正事,“昨儿祝家送了份礼,说是给您的回礼,咱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好递消息给你,让你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顺势让人把祝家的礼单帖子递给他。
谢峥接过来,拆开,一目十行看完,抬头:“无事,不过是正常走礼。前些日子顺带去了趟芦州探望二舅,在二舅家遇到了这位祝庭舟,感觉还不错,便起了结交之心,恰好他当时在备考童生试,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让人送份贺礼过去了。”
秦和听出不妥:“万一他没中呢?”
谢峥扬了扬手里帖子,道:“这不就过了吗?”
秦家众人:……
还真的是猜的?这么随便的吗?
未等他们再问,谢峥已然转头问秦和:“小舅最近在忙什么?”
秦和看看左右,挠了挠头:“也没忙什么,也就铺子里那些杂事儿。”
“我这儿有门生意,想推荐给你试试。”
“啊?”
***
三皇子最近风头颇盛。
先是悄无声息研发出了种叫水泥的玩意,然后跟着工部去了趟潞州,听说还在潞州防洪中立了大功。
后来听说他因此得了承嘉帝的一千两奖励。
大伙便有些蠢蠢欲动。
淑妃也准备找他。
结果一转头,这位三皇子竟然去盖房子,听说要开……书铺?
这位三皇子,如此风雅吗?
不对,不是说他好武,每天都要练骑射、拳脚吗?怎么突然要开书铺?
这铺子还没弄好呢,接着又买了个小庄子做……研究?
所有人都懵了。这位三皇子在搞什么鬼?
别人便罢了,身居后宫的淑妃第一个坐不住。倒不是她有多想知道,只是今天荣妃串门旁敲侧击问两句,明儿娴妃请喝茶再拐弯抹角问几句……
淑妃烦不胜烦,索性把人叫到跟前问了。
谢峥随意搪塞了几句,那半句不想多说的态度,惹得淑妃又是一顿气闷,再次罚了他抄书。
谢峥不痛不痒,出了昭纯宫还拐道皇子院落,接上谢峍出宫溜达。
连淑妃都问不出来所以然,别人更不必说。
年初刚开府成亲的谢峮还跑到那正在搭盖的铺子附近玩了把偶遇,跟着谢峥绕了一圈乱糟糟的工地,除了扑了一脸灰,啥消息也没得,只能皱着眉头离开。
……
所有人都观望着,等谢峥那书铺的开张,等他下一步的动作。
结果,书铺还没盖好,谢峥又搞事了——他给礼部员外郎祝修远祝家送礼了。
再一打听,这礼却是送给祝家二房的一名小子,还只是贺这小子考取了秀才……
众人登时大失所望。还以为这位皇子要开始大展拳脚呢,合着是小孩子交朋友。
再一转头,三皇子的外祖、那低调的秦家老头竟然上折子,要跟承嘉帝买下那水泥方子的独家运营权。
水泥方子,岂不就是三皇子折腾出来的玩意吗?还有,那独家经营权,是啥玩意?
不光他们傻眼,连承嘉帝也蒙圈。
下了朝,他便把谢峥提溜到上书房问话。
他们说了什么自然无人得知。
只是,隔天,承嘉帝便把那水泥方子的独家经营权给了秦家,不光收了秦家三千两白银的费用,还要秦家每年上缴两成的营收。
京城哗然。是这水泥方子太值钱,还是这秦家太有钱了给承嘉帝送钱呢?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集中在秦家。
秦家上下却不慌不忙,该上朝的上朝,该当值的当值,那依然是白身的老三秦和依然满街乱晃,过了几天,还拉车架马、拖家带口,说是去庄子里住几天散散心?
众人:……???
水泥方子的事儿呢?没下文了?
京里暗潮汹涌,谢峥却巍然不动。
不,他动了。
从外祖家出来后,他立马拐道祝家。
也不多废话,只需要说欣赏祝庭舟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才华,再提一提想看看祝庭舟童试文章。
这种诗书之家,尤其是家里还有弟弟,当哥哥的若是考过童试,那试题跟文章必定都会记录下来,在家里留一份的。
故而,他提出此话后,祝家便爽快地拿出祝修齐托人送回来的笔墨——祝庭舟亲笔书写的稿子送予他。
谢峥满意而归。
在外头自不必说,回到自个院子,谢峥迫不及待打开祝庭舟的稿子——
劲骨丰肌,舒展有力,甚至已经隐隐有了自己的风骨。
横看竖看,都与佩奇那手破字没有丝毫相像之处。
很好。谢峥冷笑出声。他怎么会相信一个未曾谋面、疯疯癫癫的家伙呢?
远在芜县的祝圆打了个喷嚏。她捏了捏鼻子,嘟囔了句:“肯定是狗蛋在骂我。”
第029章
回到芜县的祝圆在干什么呢?
她在盘账。
她离开芜县之前, 便预料了至少需要待几个月, 那得福食栈便只能交给管家伯伯打理。
其实也无需他多做什么, 得福食栈里的流程跟分工在开店伊始就已经规划得好好儿的, 管家伯伯只需要不定时去巡视一番,再每隔一段时间批一点银子给他们采买,便足够了。
几个月下来得福食栈的生意愈发兴旺,丫头小厮们忙得脚打后脑勺, 每日流水多得不得了,看的管家伯伯咋舌不已。
但祝圆寄予厚望的奶茶, 扑街了。开卖的那几天, 或许是因为新鲜感, 稍微卖得多些。
可这年头奶、糖都是金贵物,奶茶除了刚开始几天打着开业噱头降了价, 后来便略微提了价格,也不太贵, 十来铜板能买一杯, 打包加一文钱, 用竹筒装了走。
她打算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靠奶茶霸占芜县的饮品市场……结果, 扑街了。
也许是没有冰块, 没有了冻奶茶的灵魂;也许是这里的人喝不惯, 总之呢, 祝圆打算以奶茶出道的美好愿望夭折了。
刚过去的夏日, 得福食栈卖得最火热的, 是凉皮、冷面,以及各种晾凉的糖水。
最贵的原料就只有糖。
但是薄利多销,摊下来,竟然还挣了不少。
祝圆回来歇了一晚,第二天便窝在张静姝那儿开始盘账。
好在那两天狗蛋不知道在忙活什么,几乎没什么写字,倒让她专心把账理顺了。
他们六月离开芜县,十月中旬才回来,短短几个月,得福食栈刨除采购成本、租金跟下人的工资补贴,统共赚了一百四十多两。
在旁边理着府里账本的张静姝都惊了:“就卖那么些小吃食,挣了这么多?”
要知道,祝圆的启动资金只有十五两——虽然是蹭了不少家里的便利,可那些人手、物资不用也是搁那儿白白浪费,还不如用起来。
一百多两呢。张静姝将账本拿过去,将算盘珠子归位,开始划拉。
祝圆在旁边蹦蹦跳:“娘,你说了得福食栈要是挣钱了,就出钱让我做生意的。”
“好好好,记着呢。”张静姝好脾气道,“先让我把账核一遍。”
祝圆立马停止,用力捂住嘴,表示自己不会再吵了。
在旁边陪着小庭方玩儿的银环笑了:“大姑娘挣了这许多,回头可得请大伙贺一贺呀。”
祝圆看了眼专心算账的张静姝,朝她做了个鬼脸:“那钱也没到我口袋里啊,要请客找我娘去!”
银环乐得不行。
另一头,张静姝一顿噼里啪啦,很快便将清晰明了的账算完,长舒了口气,完了看向祝圆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惊奇:“没想到你还真能挣钱……”
祝圆无语:“那您还敢给我钱?就不担心我把家当都赔出去了吗?”
张静姝随口道:“十几两还是赔得起的。”
祝圆好奇:“真的吗?不是说家里都没什么钱了吗?”她还记得那会儿她爹娘说的话呢。
张静姝眨了眨眼,莞尔道:“再穷也不至于差这点,咱家是花销大,花钱自然得悠着点。”
“真的嘛?”祝圆怀疑。
张静姝轻咳了声,还是说了实话:“好吧,因为你爹的俸禄下来了。”
祝圆:……
她就知道。否则当时张静姝不至于拿出嫁妆银子,估计是死马当活马医,想看看能不能挣点了。
“咱家花销真的很大吗?”
“那当然。四时衣物,三餐吃用,还有你们父子几个的笔墨纸砚,桩桩件件都是钱呢。”
祝圆顿时想到自己见天的烧纸,心疼了:“那我往后练少一些——”
“打住打住。”张静姝拍拍她脑袋,“可别让你爹听着了,有你好果子吃。”
祝圆嘟囔:“本来就是嘛。”
“这读书习字是福泽三代的事,咱家眼皮子再浅、兜里再穷,也不至于供不起你们几个这点笔墨钱,顶天了就是用差一些的笔墨。”
为儿女计长远……这约莫就是父母了。祝圆握拳:“那咱们还是努力挣钱吧!”钱够了,用啥都不心疼了!
张静姝扬了扬手里账本:“这不就是了吗?”她笑眯眯,“你回去好好想想要做什么,跟上回一样做个……计划书,是叫计划书吧?等我看过没问题了,我给你钱。这回要是挣钱,就给你分一成利。”
祝圆一蹦三尺高:“好!”
张静姝转过来朝银环道:“明儿让盈盈过来学管家看账,她也该学起来了。”
银环正给庭方挠痒痒呢,闻言抬头,诧异:“她才八岁呢,这么快就学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