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让他震撼的决然。
小时候他确实很喜欢乐葵，但在徐予凛的面前，他觉得那种喜欢太浅薄了，他连靠近她和她说话都做不到，更别说为了她伤害自己。
他的喜欢，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他没有办法那样子喜欢一个人，他从根本上就输了。
他没有不甘心，也没有觉得怨恨，小学时候会转学离开，只不过是因为家里调职而已。
非常简单的理由，和任何人都无关。
“怕你们又误会，我先说好，这次转学过来也不是因为你们，只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而已。”
事实上他进入教室看到乐葵和徐予凛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来着，怕以为他是故意转过来的，他可不想再被徐予凛扯着领子威胁。
他可是个真疯子。
乐葵愣了愣，下意识进行反问了：“为了什么？”
“这个嘛……”陆嘉轻摸了摸下唇，微微一笑，倒也没想着隐瞒，“我原本的高中，女教师很年轻……”
在教室里接吻的时候被看到了，引起轩然大波，所以转学，就这么简单。
“……”
乐葵无言片刻，她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大概要在日耀高中掀起一番大事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嘉轻准备打道回府，临走时把目光投向徐予凛，“徐予凛，我刚转学过来还不熟悉这儿的路，方不方便送我到最近的公交站牌？”
乐葵闻言，也道：“那我也……”
“不不不，徐予凛应该会乐意的？”陆嘉轻笑道，“毕竟我们接下来要打好关系，对吧？”
第一天就有专车过来接送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坐公交车。
徐予凛也没有揭穿，和陆嘉轻一起出了门，对乐葵抛下一句，“我想吃水煮鱼。”
乐葵停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生走了出去。
等电梯的两个人相顾沉默，直到电梯门到了这一层应声而开，他们才同时迈步进入。
“她为了你道歉，本末倒置了吧。”电梯的数字不断地下降跳动，陆嘉轻双手横胸，望向倚墙而立的男生，开口道：“明明你完全没有觉得抱歉。”
“你说得没错。”徐予凛头也没抬，语气平静无波，“她觉得我应该道歉，那我就道歉，这没什么。”
他慢吞吞地抬起头，那双黑沉一片的眼眸变得很阴沉，睇落在陆嘉轻的身上，让人心底发寒。“但我之前的话仍然生效，你少靠近她，不准看她。”
——不然我会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在乐葵的面前装得那么乖……真是一个恶劣的人。”陆嘉轻收回视线，他沉默了一会儿，电梯门到达开启，他们却没有走出去，直到电梯门又重新合上，静止在原地不动。
陆嘉轻难得收敛了平时的吊儿郎当，低声道：“不用对我充满敌意，早就那一年我就放弃了。”
“别太看得起自己。”徐予凛轻嗤一声，“无论是你，还是谁靠近她，都是一样的。”
对，这个人是个天生的疯子。
对乐葵的独占欲强得惊人。
陆嘉轻眉头轻挑，定定地看着徐予凛，突然道：“哪怕你把那次的事告诉她，你大概还有很多事瞒着她吧？”
徐予凛面无表情地和陆嘉轻对视，没有回答。
“确实，她现在还站在你的身边。但等以后呢？”陆嘉轻眯起眼，“如果知道那些，你说她会不会总有一天觉得累了——”
“不要企图惹恼我。”
徐予凛头微微一偏，唇线扯出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他伸手按住开启键，让电梯门再次打开，意思很明显。
这个人当然不会真的把他送去公交站牌，陆嘉轻耸耸肩，从电梯走出去，转身看到电梯重新合上，头顶的数字开始往上升。
“……我是说真的，总会有一天会累的。”
那样的感情，太过沉重了。
陆嘉轻以旁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喃道，看到电梯数字停在他们下楼的那层。
他静静地看了片刻，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时间滑过，不过是短短的时间里，转学生已经在一班混得如鱼得水，彻底融入了班级之中。
一堂课结束，老师走出门口，乐葵拿起刚刚发下来的白色宣传单，凑到徐予凛的面前，将人摇起来，把宣传单递到他的面前。
“小凛，这次的合宿，我们去参加吧！”
徐予凛被她摇醒，睁开眼睇了一眼满脸兴冲冲的少女，而后落在眼前那张白纸上显示的合宿标题。
他微微眯眼，声音沙哑。
“就我们两个人？”
乐葵一呆，以为他误会了，连忙摇摇头：“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这是学校组织的合宿，据说是在露天参加扎营，学生都可以参加，我们一起参加吧？”
徐予凛完全没有兴趣，又重新把头埋回臂弯，抛下一句：“不去。”
乐葵鼓了鼓嘴，天知道她最近为了他的睡眠有多努力。偏偏现在夜里又不能真的跑去他的房间里，好不容易等到这样露天扎营的机会，只要她在旁边这个人就能睡着……
“这是高二最后一次的活动了……”乐葵眼珠子一转，嘟囔道，“你真的不去啊？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趴在桌上的男生动了动。
乐葵掩去嘴角的黠笑，把那张白纸卷起来。
一只手突然伸上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徐予凛再次抬起头，这次他的脸色有点阴沉。
“——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28章 与魔鬼
“乐葵, 这边！”
傅若雨站在一辆巴士前面，朝乐葵招手。
乐葵拉着徐予凛的手，气吁吁地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才赶在规定时间内到达集合地点。
她累得满头大汗, 身后的男生却不紧不慢的，完全没有紧迫感。
傅若雨看乐葵都顾不上说话了, 不断喘气，有点好奇：“怎么回事，发生什么啦？你们平时从来不迟到的。”
“……”乐葵摆了摆手, 没好气地瞟了徐予凛一眼。
这个人虽然被她讹来参加合宿，但是早上却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劲才把人拉起床弄出门，差点就要赶不上了。
“先上车……”避免夜长梦多, 她还是决定先把人拉上车。
傅若雨哦了一声，让开位置让他们先上巴士。
乐葵推着徐予凛的背部上车，刚刚踏上去，便引起车厢内一阵骚动。
“徐予凛！”
“是徐予凛！”
“他竟然也参加合宿吗？”
“啊，乐葵也在……”
合宿是高二班的学生均可参加的, 是高二最后一次集中活动。因为本来就是男女混合合宿，在露天扎营，所以为了让大家更快适应, 从一开始就把整个年级的人打乱了排序, 按照分配到的车集合出发。
这辆巴士并不全是一班的学生, 也有一些别班的学生，看到徐予凛和乐葵纷纷激动了。
徐予凛冷淡地睇去一眼，车厢前座激动的瞬间降低音量，只敢小声说话。
他不太耐烦地收回视线, 脸色有些阴沉。
他对于这种人多的活动一点兴趣都没有，然而乐葵非要来。
从以前开始，她就很喜欢拉着他参加这种活动。中学时也是参加了一个月的夏令营，这次的合宿是男女一起，比以前麻烦多了。
感觉到有几道视线落在乐葵身上，是别班的男生。
他面无表情地回头扣住乐葵的肩膀，一路把她推到后座。
后座也很热闹，嘻嘻哈哈闹成一团，前前后后都有女生包围的陆嘉轻看到乐葵他们，伸手打个招呼，“早啊两位。”
明明坐在窗边的位置，他的身边却仍然围满了女生。并没有座位坐下，都是站在他前后位置。有一班的也有其他班的，殷勤地又是递水又是喂食水果，简直是现代帝王待遇。
这样的画面无论看多少次，乐葵都觉得神奇。
去参加奥数比赛的司珏已经从外地回来了，他正不幸地坐在陆嘉轻的旁边，还是在走道的位置上，被挤得几乎呼吸不上来。
他抱紧背包搁在胸前避开拥挤上来的人，本来朝陆嘉轻没好气地道：“陆嘉轻，你让她们离开，就快开车了……”
又瞟到乐葵和徐予凛两个人靠近，他连忙探出头，指着比他们后面一排的空位置，“徐予凛，乐葵，那两个位置是你们的。”
“……”有陆嘉轻在，其实他们并不是很想坐那个位置。
然后因为迟到了，车子仅剩下那两个位置。
没有选择的乐葵和徐予凛入了座，听到前桌的陆嘉轻对那些围上来的女学生说：“好像快要出发了，你们先回自己的座位。”
那些女同学不甘不愿地离开，周围总算安静下来。
司珏松了口气，终于有余裕把背包放下来，却莫名遭受到陆嘉轻的耻笑：“司珏，你刚刚就像被人调戏的女孩子。”
还用背包挡住胸口，真是搞笑。
“闭嘴，你以为是谁害的？”司珏怒目圆睁，毕竟都在名都念了六年小学，他对陆嘉轻也有印象。印象中这个人明明不是现在这副德行的，为什么只是过了几年就变成这样了？
他刚刚还看到他摸一个女同学的腰！
简直是流氓！
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受欢迎？
母胎单身十七年的司珏表示完全无法理解。
“别瞪我嘛。听说这一趟要坐三个小时的车，长路漫漫，甚是无聊，这三个小时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陆嘉轻轻笑出声，伸出指尖点了点司珏的脸颊，一副吊儿郎当的浪荡模样。
妈的，他是男的……
司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开始后悔为什么听傅若雨的话坐在这里。
他瞪向已经回到自己座位上傅若雨，用眼神表示强烈不满：他要换座位！
傅若雨被老师安排为这辆巴士的负责人，她感受到司珏视线的愤怒，双手合十拜托司珏尽量忍一忍。
开玩笑，转学生这阵子简直大出风头，就说今天，多少女孩子为了他坐在旁边的座位明争暗斗，她作为负责人无论安排哪个女孩都有可能得罪人。她自己倒是想坐帅哥旁边，但又怕被人暗杀，只能安排司珏这个男生顶上了。
反正他们同一个小学的，肯定比别人合适。
傅若雨打定主意，决定装作没看见，把带来的杂志往自己脸上一盖，装睡去了。
被坑的司珏没有办法，只能把头扭到走道那边，眼不见为净。
陆嘉轻也不以为然，嘴里哼着小曲儿，察觉到窗外的景色开始缓缓往后退，速度渐渐变快，不由得托腮欣赏起来。
乐葵顾不上前面的闹剧，感觉到车上的空调开得有点大，便从背包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徐予凛，“小凛，穿上外套。”
徐予凛的脸色从上车之后就一直不太好看，他看了乐葵一眼，把外套接过，摊开一言不发地盖在乐葵的头上。
“你干什么？”乐葵莫名其妙，想把外套取下来却被徐予凛按住不放。
虽然那些人想要装作不着痕迹，但徐予凛还是明显感受到前方的视线纷纷投射过来，让人烦躁。
“小凛？”
乐葵又扯了几次，察觉到徐予凛放松了手劲，她不明所以地把外套取出来，想了想直接盖徐予凛的身上，“我不冷，外套是给你的。”
徐予凛鼻子轻哼，把背脊靠后，闭上了双眼。
乐葵猜测他是想睡觉了，想起他大概一整晚都没睡着，她想了想，小心地捧住徐予凛靠着椅背上的脑袋，想把他的头移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
徐予凛睁开眼，“干什么。”
乐葵小声道：“你这样睡的话，脖子会不舒服的。”
闻言徐予凛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他没有说话，顺言靠在乐葵的肩膀上，重新合上双眼。
真好哄……
乐葵抿嘴笑了笑，调整好姿势，让徐予凛靠得更舒服一些。
她并不介意被别人看到。车子启动之后，大部分人都开始陷入睡眠之中，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小声聊天，间或回头看两眼。
均匀的车速平稳行驶着，微凉的体温贴在自己，和一丝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缠绕在脖子之间，过了一会儿，乐葵也觉得有点困了。
她最近晚上的睡眠并不好，大概是因为担心徐予凛睡不着，连带也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
安静下来的四周，以及身边规律的呼吸声，都像是催眠一样。乐葵的眼睛慢慢合上，头缓慢地往旁边歪下去，脸颊靠在徐予凛的发顶。
感觉到头上变得沉重，以及传来女孩近在咫尺的甜美呼息，徐予凛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他的黑眸深幽，没有丝毫睡意。
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掌托住乐葵的脑袋，背脊直起来，将两个人的位置互调了。
少女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轻轻地“唔”了一声。
徐予凛低头凝视着那张沉睡的小脸，突然感觉到什么，敏锐地抬头望向前方，捕捉到一道视线。
并非是一班的人，是别班的男孩，上车前他听见这个男孩叫了乐葵一声。
徐予凛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男孩一眼，扯下盖在自己身上的外套摊开，将两个人的脸一并盖住了。
外套下的空间，两张脸靠得很近。
视野变得昏暗，却无碍徐予凛的视力。
他垂眸凝视着乐葵，头微微一移，唇慢慢地印上了少女的额头。
那个男孩睁大眼，清楚看到外套下面的似乎动了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