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热吻
怎么回事?
陆嘉轻用眼神向乐葵示意。
周教授和徐予凛是认识的?
看样子还很熟?
乐葵看着坐到前面的两个男人, 说是要“单独说话”的周重霖和徐予凛,不知道怎么和陆嘉轻解释。
她也是前阵子才知道徐予凛认识周重霖,但徐予凛没有细说, 她忘记了细问。
他说周教授是“老熟人”, 而刚刚周教授过来的时候,叫徐予凛的名字是“徐”。
然而乐葵认识徐予凛十二年, 他们基本上天天都黏在一起,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老熟人
本来有心想打听点什么,但是他们坐得太远了, 在这边完全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
而被眼巴巴盯着的这一边,气氛不好不坏,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剑拔弩张的再遇。
“你最近的生活看起来感觉不错。就是看着有点瘦, 现在还是不能好好吃饭吗?”
周重霖先开口了,对徐予凛用熟稔的语气道,又忍不住感叹,“我都没想到你能和其他人坐在一起闲聊。”
徐予凛没有说话。他垂着眸,以手指轻抚面前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 轻轻摩挲着,神色淡漠。
“倒是还是不喜欢说话。”周重霖也不在意他的沉默,如长辈一样询问, “说起来, 自从那天开始, 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是十二年还是十三年……”
“我没有和你聚旧的必要。”徐予凛打断周重霖的话,他慢吞吞地撩起眼皮,黑眸平静无波地注视着周重霖,语气不咸不淡, 听不出任何情绪,“有话直说。”
周重霖眉头微挑。
他和徐予凛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低笑出声,“……看来你真的变了。”
明明以前是个危险的家伙,现在开始变得有点人样了。
明明是“那样”制造出来的家伙。
“让我猜猜是谁改变了你?”周重霖双腿交叠,饶有兴致地双手交叉在一起,眼眸微眯,半挡住浅灰色的瞳仁,“是那个和你坐在一起的小女孩吗?”
徐予凛指腹摩挲玻璃杯的动作一顿,他偏了偏头,像是第一次认真地把周重霖看进眼里。
十二年没见,眼前的人变了许多。以前穿着白袍的身体还充满了少年的单薄,现在已然彻彻底底成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毁掉‘X’计划,就这么让你坐不住?”
徐予凛凝视了周重霖片刻,嘴角轻轻一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凑上前,以只有周重霖看到的姿态,和他仿佛耳语一般,充满恶意地道:“还主动来找我,明明躲了这么多年。”
周重霖脸色微微一变,正面察觉到徐予凛在他面前一瞬间改变的气场。
他身后背对着的人,不会看到他这一面。
他错了。
他刚刚还说他变了。
这个人并没有变,只是学会了收敛。
学会了去掩饰自己的恶意。
“……你搞错了,”气氛凝固了片刻,周重霖叹了口气,“徐,我来P大完全是巧合,是被校长盛情聘来讲课的。”
他的语气带了一丝怀念,“你在P大很出名,我只是听说了才来找你。”
“是吗。”
“我没必要说谎。对了,听说你现在的名字叫徐予凛。”周重霖的话听起来有一丝道不明的意味,“我没想到你会用这个字……”
十二年前,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作为“X”计划中的一员,偶尔他会去。
闲着无事的时候,他会跟那个躺在床上的小孩讲话。
“霖”是他的名字。
那个小孩一开始是一片白纸,懵懵懂懂的,什么都需要人教。
只是他实在太聪明了,不过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获得足以带领徐家更进一步的能力。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孩子不能死。
比起现任的家主,这个孩子才是真正该活下去的人。
因为意识到这一点,他才会协助徐予凛逃离那个地下室。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他会把自己承受过的痛苦,统统回报到现任家主身上。那几年的折磨让这个小孩失去了同理心,他谁都不相信。
就连协助他逃离的他,也没有得到他的信任。
可是,他的名字……
徐予凛轻轻笑了一下,他没有对周重霖的误会解释什么,只是道:“我说了,如果想聚旧的话,周教授找错人了。”
他往后一推,背脊烤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道:“无论你是不是为了‘X’计划而来,我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他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懒得和周重霖兜圈子,“你躲了这么多年,真的以为我找不到你?只不过是懒得找而已。我对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允许谁来破坏。”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你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周重霖沉默不语。
徐予凛嘴角轻勾,他站起来,准备回去找乐葵,转身才走了两步,忽地听到身后的周重霖说:“你觉得,如果那个小女孩知道你的事情,会不会害怕你呢?”
徐予凛停住脚步。
啊……
原来这家伙听不懂啊。
徐予凛垂下脸,过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视线。
周重霖站了起来,走近徐予凛,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徐,我没有其他意思,你别排斥我,我只是想……”
“小凛!”
乐葵蓦地站起来,快步跑到那边,然后完全来不及。徐予凛身体一晃,直直向前栽倒,周重霖神色闪过一抹惊讶,往前伸手也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徐予凛倒在地上。
“哐啷”一声的巨响,连带拖动了旁边的椅桌,发出连锁倒地的声响。
“徐予凛!”
“阿凛!”
陆嘉轻和司珏等人也急了,连忙跑上前,和乐葵一样扶起倒在地上的徐予凛。
“你怎么样了?”
徐予凛靠在乐葵身上,忍住一阵阵晕眩,“我没事。”
“没事你个头啊!”司珏骂道,差点被他吓死了,陆嘉轻也一脸凝重。
“……能站起来吗?”乐葵抿了抿嘴,她运起力,想要把徐予凛架起来,司珏和陆嘉轻搭了一把手,把徐予凛扶了起来。
察觉到乐葵的情绪,徐予凛摸索着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我真的没事,只是有点头晕。”
乐葵闷不吭声,默默地支撑住徐予凛的大部分重量。
“对不起,都是我没拉住……”周重霖上前一步正要说什么,被乐葵狠狠瞪了一眼。
他接下来的话不禁停住了。
“我们先回去。”乐葵知道自己是迁怒,但徐予凛刚刚在跟前栽倒的身影,像慢放动作一样,回忆起来仍然让她十分恐惧,她没有办法对谁有好脸色。
她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不清楚他们的关系如何。
但是方才看到徐予凛本来都要走回来了,是这个周教授后面跟他说了什么,他才会停住脚步。
她不喜欢这个教授。
那是初次见面便有的感觉。
……
…………
把徐予凛带回家里,经过家庭医生的检查,猜测是因为休息不好引发的晕眩。
众人听见,总算松了口气。
逗留了一会儿,为了不影响徐予凛休息,大家开始散去。
接下来,三居室只剩下三个人。
家庭医生在给他准备输液的东西,徐予凛躺靠在床头,看着坐在床边,给他用湿毛巾擦手的乐葵。
她大概是心情不好,在众人离开之后,一直没说话。
“生气了?”
他问。
乐葵退开一些,仍然闷不吭声,给徐予凛换了一只手继续擦拭。
家庭医生悄然无声地把输液瓶挂在床头上方,一边小心翼翼地拿酒精给徐予凛的右手手背消毒,然后插入针口。
直到家庭医生做好一切离开,乐葵才闷声闷气地道:“都让你不要去学校了,明明最近都已经不用输液……”
结果才刚恢复上学几天,结果现在又开始输液了。
而且今天还差点晕倒。
虽然乐葵心里明白那些大概又是营养液之类的东西,但总觉得又开始输液,就等于身体状态变差,她很不喜欢这样。
“对不起。”徐予凛老实道歉。
正因为他总是一下子就认错,乐葵才更生气。都怪自己太纵容他,要是当初能更坚决一点拒绝他就好了。
“觉得抱歉的话,”她道,“你这几天都不能去学校。”
“不行。”徐予凛一口拒绝,“我要去。”
他不可能放任乐葵一个人去学校,尤其学校现在还有周重霖。他不着痕迹地摸上肩膀,感受到上面若有若无的隐痛,眸色微沉。
乐葵鼓了鼓嘴,“那等你好起来之前,我不去学校了……”
“乐葵。”徐予凛轻声打断乐葵的话,“你没把我的事和你休学的事告诉叔叔阿姨吧?”
“……那又怎么样?”乐葵不明白他为什么转了这个话题,虽然她确实没有告诉家长。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妥,但她其实只是不想家长为她担心而已。
两边对她都很重要,她觉得自己就算休学一阵子也不要紧,所以她选择瞒着家长。
其实更重要的是,那时候徐予凛的状态太差了,她很害怕家长让她放弃。
如果家长反对的话,她一定会很难受。
以那样的状态,是不能照顾好徐予凛的。
“我希望,”徐予凛抬起手,轻轻摩挲女孩柔嫩的脸。“在照顾我之外,你还能有正常的生活,上大学,结交朋友,过好你应该过的人生。”
只要她的心一直在他这里,一直惦记着他,他可以将她放出去。
前提之下,她的那些人生里,都要有他的参与,这是他唯一不能让步的。
徐予凛的声音很低,像徐徐轻敲的大提琴,“我很喜欢你把我看得很重要,同样的,我希望你也能看重自己一些。”
这个人不会知道,他因为她而得到了什么。
只要他知道就好了。
“……”
乐葵没有说话。
半响后,她才喃喃道:“你这样太犯规了……”
这样一来,她就算想反驳,不就变得很不知好歹了吗?
徐予凛微微一笑,在女孩脸上摩挲的指腹轻轻摩擦过那柔软的粉唇,他身体向前倾,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低语道:“我现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我们一起去跟叔叔和阿姨说明情况,好不好?”
“嗯。”乐葵乖乖地点点头。
“还有,你去大学的时候,我也去。”
“……”差点被他绕过去。乐葵瞪着他,坚决地道,“这几天不行,等你不会再晕倒才能去。而我会去上课,一下课就马上赶回来,不能再让步了。”
徐予凛轻笑一声,见好就收:“好。”
反正他接下来都不会晕倒了。
他神色自若地对乐葵说,“我有点饿了。”
闻言,乐葵这才发觉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站起来,“那我去给你准备晚餐。”
“好。”徐予凛笑着点点头。
等到乐葵走了出去,他敛去笑容,按下在床头柜上小按钮的内线电话。
过了一会儿,在楼下的家庭医生和老管家一起上来了。
乐葵去开门的时候,看到两个人一起来,还有些奇怪,“怎么了?”
严和手里捧着一叠文件,对乐葵笑眯眯道:“有些文件要给少爷过目一下。”
家庭医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性,他的手里则拿了两瓶输液,还有一小袋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药用物品,似乎是给接下来的输液准备的。
乐葵不疑有他,让他们进入卧房,而自己则去厨房准备晚餐。
卧房的房门轻轻合上。
乐葵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知道老管家向来有进门便关门的习惯,又把注意力回到手里的木瓜上。
她想要给木瓜削皮,拿来榨汁。
“……少爷。”
卧房里,家庭医生掏出袋子里装着的针管,把小瓶里的液体统统抽空,走到徐予凛的旁边。
徐予凛此刻半依在床头上,他上衣的纽扣解开了,露出半片肩膀和胸膛。
仔细一看,他左锁骨的右上方,赫然有一个渗着血丝的小孔。
那是周重霖在搭上他肩膀的时候,给他身体注入了什么而留下的痕迹。
说什么“没有其他意思”……
他大概把那些家伙放任太久,久得让人以为他已经没有了脾气。
家庭医生在那小孔附近扎下针口,缓缓地把针管里的液体输入徐予凛的身体内,小声道:“这些只能抑制毒素,不能彻底净化。周重霖培植的细胞成分,监控院仍在分解,还没有得到详细报告。”
徐予凛面无表情地听着,等医生把针口抽离皮肤,在上面贴了一个止血纱布,他慢慢地拉好衣服,把那个小伤口掩住。
他的身体从小被注入过多少病毒,如今只不过是多一种而已,完全不痛不痒。如果周重霖以为这样能让他害怕,就未免太不了解他了。
严和上前一步,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徐予凛,“这是您要的资料。如您所料,有部分人不愿意放弃‘X’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