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忘乎所以地指着黑发绿眸的恬静少女，后者正仪态端庄地吃着妈妈精心准备的早餐，“你是昨天那个、救命恩人！当时真是多谢你了！”
小婴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阿纲，”里包恩把盘子推开，大大的眼睛盯住了还穿着睡衣的小男生，“你认识她吗？”
“昨天被小混混打劫的时候，帮我解了围。”沢田纲吉看一眼还在厨房忙碌的奈奈，窘迫地把声音压低了，“不要随便叫我阿纲啦，我有名字的！”
听见“被小混混打劫”几个字，里包恩相当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和传闻中一样没用啊，蠢纲。”
和纲吉君炸毛大叫“你这样很没礼貌啊”的抱怨声同时响起来的，是桌边少女略带冷淡的发言。
“我讨厌一见面就判定别人的人。”
她把餐具放回盘子里，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丝毫不在意小婴儿幽幽看过来的漆黑眼睛，诺维雅站起身来，走到还坐在地板上的少年身边，歪着头打量着他。
“沢田纲吉……别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妈妈都已经告诉过我们了，数学永远十五分的纲吉君。”
看着少年颓丧地垂下头嘟哝着“对啊我就是这么没用”，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一只可怜巴巴的垂耳兔。
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忍住叹气的冲动，她伸手把瘫在原地的纲吉拉了起来：“好了好了，要改变还来得及。那么让我自我介绍一下：你今后的家庭教师，名字叫做——”
“等下，”里包恩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瞬间出现在二人中间，“阿纲的家庭教师是我才对吧？”
瞬间变成了抢手人物，从未体会过这种待遇的沢田纲吉吓得连连后退，立刻选择了召唤妈妈。
“奈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诶？”在厨房哼着歌做饭的沢田奈奈闻言扭过头来，语调欢快地回答了他的疑问，“因为前几天从阿纲你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份十五分的数学卷子，所以我想是时候给你找个家庭教师了！没想到今天就有人来应聘了，很棒吧？”
被竞争对手激起了某种危机意识，翡翠色的眼睛稍稍亮了起来：“感谢您的信任，夫人。我在校时一直成绩优异，一定会尽力把您的孩子教好的。”
小婴儿抬头挺胸，不甘示弱：“我会把阿纲培养成新世纪的领袖！”
沢田纲吉哈哈哈笑出了声，诺维雅辛苦地抿着唇角忍笑，勉强保持礼貌把眼神移开了。
里包恩看着烂泥扶不上墙的未来十代目，心痛地冲过去给了他一脚，看着少年哎呀一声跌倒在地：“蠢纲！”
总觉得哪里不对，诺维雅蹙着眉头看着这两人，在心底慢慢理清思绪。
“纲吉君，你们以前认识吗？”
“干嘛突然打人啦！”沢田纲吉捂着下巴，悲愤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谁会认识这种暴力狂……呜哇！”
眼看他又被小婴儿一脚踹翻在地，旁观欺凌现场的诺维雅终于决定采取行动了。魔杖悄无声息地滑到了掌心，她对着趴在地板上留着宽面条泪的少年示意：“到我身后来。”
后者闻言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过去，只露出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不安地朝这边窥视着。里包恩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随即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少女手中的小木棍上：“幻术师？”
终于听到了感兴趣的东西，诺维雅对这个带奶嘴的小婴儿兴趣成倍飙升：“不是。我也在找这方面的消息，关于幻术，你还有什么能提供的吗？”
里包恩心底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准备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猜测这个他之前毫无印象的幻术师大概是敌对黑手党的秘密王牌，甚至之前就不怀好意地接近过十代目，他顿时提高了警惕。
“你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教育温室里的花朵？
诺维雅奇怪地看着他，没什么羞耻心地坦然告知：“我很缺钱。”
彩虹之子闻言，跳到一旁的间厅柜上俯视着她，财大气粗地开了口。
“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学生！”
--------------------------------------
。诺维雅……诺维雅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出卖了灵魂……才怪。
她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汇率，可耻地垂涎着“这能买多少煎锅啊啊啊”，面上依旧维持着高贵冷艳的矜持脸，一副“你居然拿钱这种东西侮辱我”的冷淡神情，连手中的魔杖都没收回来。
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仿佛刚刚叹着气说缺钱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似的。倒是身后的沢田纲吉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觉得张口就是五百万的小婴儿愈发形迹可疑了。
“现在轮到我质疑你的目的了，”她看着间厅柜上的小婴儿，毫不掩饰的警惕，“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再装模作样了，你到底是哪个家族派来的？”
里包恩压低了帽檐，把变色龙列恩托到手上，后者缓缓变成一把手/枪。
“既然九代目已经雇佣了我里包恩，就没有再让你这种人接近他的道理。收起你的小心思，彭格列是不会被这种阴谋诡计打败的！”
诺维雅怔了一秒，觉得自己好像幻听了。
九代目，里包恩，彭格列。
她仿佛缺油的老旧机械，僵硬地一点点转过脖子，打量着身后大概也许可能是自己金主的弱气少年。
垂耳兔在她宛若观察什么外星物种的震惊目光下缩得愈发小了，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怎、怎么了……？”
……不是吧？
诺维雅又回头看了一眼拿着枪的里包恩，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再次扭过头来看着垂耳兔。少年依旧一副“QAQ”的表情，并没有撕掉睡衣露出底下的黑西装，中气十足地跟她说“我就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尽管震惊吧少女”……诸如此类的。
她又眨了眨眼。
“昨天差点被抢的，是你妈妈给你买酱油的钱？”
“对啊，谢谢你……”
“家附近有人养了吉娃娃？”
“你怎么知道？！那只狗老是追我，一点都不可爱！”
好的，真名判明。
诺维雅毅然决然地后退一步，心中涌动着对硬生生把这人教导成黑手党头目的里包恩的无穷敬佩。
教不了，没办法，告辞。
她把手放在沢田家的门把手上，不忘对着里包恩点点头。
“别忘了我的五百万。”
-----------------------------
这之后，纲吉君在新任家庭教师营造出的地狱里生不如死地挣扎着。每次快要渡过三途川的时候，总能见到某人熟悉的身影。
他只穿内裤冲过大街去找京子表白，激起阵阵惊叫的时候，她穿着制服在路边发试吃口香糖；他被狗追了八百米遇见一平的时候，她骑着送外卖的电动车路过；他被迫参加排球比赛去采购体育用品，她身为导购淡定地推荐了最贵的那款；他陪着京子和小春去蛋糕店买甜点，她正在前台当收银员。
所以，在山本武父亲的寿司店里又看见她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心里升起了一种“这就是命吧”的奇特感觉。
他大着胆子凑上去：“那个，你是来当帮工的吗？”
坐着等饭吃的诺维雅支着脸颊打量他，觉得确实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是来吃饭的。你呢？”
纲吉君“诶”了一声，心底的疑惑脱口而出：“山本家的寿司很贵的——啊，啊，我没有别的意思！里包恩说过会给你五百万的对吧，但是你一直在打工，所以……”
她摇了摇头。
“我没动用那笔钱。那个是给我要照顾的人们准备的，应该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寿司被笑呵呵的店主端上来了，后者随之对着纲吉打了个招呼：“呦，来找阿武的吗？”
在里面帮忙的山本武闻言探头出来，看见是他之后赶忙洗了手，围裙一脱，露出底下的运动服。黑发的高挑少年兴冲冲地跑出来，球棒背在肩膀上一晃一晃的，能感染旁观者的活泼开朗：“特意上门来找我啊？今天也要玩那个黑手党游戏吗，阿纲？我都听说了，黑曜中学的事——”
沢田纲吉赶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小声点：“是里包恩让我来叫你们的。总之、具体的事情，就等先到我家集合再说吧！”
诺维雅夹起最后一枚鱼寿司，啊呜一口吞掉。感受着鲜甜味道在舌尖弥漫开来，她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默默戳了自己的系统。
【搜一下“黑曜中学”。】
【搜索开始……搜索完毕。我可算看明白了大大，你把我当闹钟用、当定位器用、当电脑用，但就是不能正确地认知到我是个恋爱系统＿（：3」∠）＿ 】
【嗯啊嗯啊，恋爱系统。】她浏览着最近多名学生遭到袭击的报道，脑子里思考着要不要过去，身体已经诚实地站了起来，【那个中学怎么走？】
听话地开始导航的系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地图，开开心心地指着路：【这边！】
-------------------------
诺维雅屏息静气，独自一人蹲在荒废学校外侧的草坪上。
无人打理的青草疯狂生长，和生出无数枝丫的灌木纠结为一体，透着一种混乱又疯狂的破败感。她派出的三只使魔跟随着沢田纲吉和他的队友们，注视着众人有惊无险地击败了几个拦路的小boss，朝着黑曜乐园的中央进发。
实在受不了再呆在这里喂蚊子，诺维雅从身后的小背包里掏啊掏，掏了一个水晶球出来。
“’黑影在茫茫白雾中聚集，凝聚成闪闪发光的十字星‘，一般预示着你一直关注的事情马上会得到很大的进展。”她可耻地动摇了，“要不，还是再在这里等一会儿？”
系统努力地寻找“闪闪发光的十字星”，最后明智地放弃了。虽然不怎么相信水晶球这种古老落时的占卜魔术，它还是尽己所能帮助着自己的宿主：【宿主大大，我在论坛里给你发了条锦鲤！放心吧，肯定会有好结果的！ヽ（￣▽￣）】
诺维雅被自己的傻白甜系统感动了，突然觉得蠢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谢谢你啊。】
使魔传回的画面里，名叫“六道骸”的罪魁祸首已经露面了。
诺维雅借着使魔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手持三叉戟的凤梨头少年。后者原本无所事事地翘着腿坐在老旧的沙发上，此时却像感觉到什么了一样，偏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她心头一跳，强自镇定地操纵着小鸟低头整理羽毛。没发现异常的六道骸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了刚才懒洋洋的状态。
灰色鸟雀在窗台上蹦蹦跳跳了几下，还没来得及完全放松下来，就被悄咪咪顺着墙壁攀上去的藤蔓紧紧缠住了。
诺维雅：？！
六道骸含着诡秘微笑的脸庞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又放大，近到她甚至能仔细目测他的尖下巴是几十度角。一红一蓝的异色瞳颇感兴趣地注视着这只构造奇特的小鸟，他伸出手来，在毛茸茸的鸟羽上轻柔地抚摸一下。
浑身汗毛直竖的诺维雅：他怎么发现我的？！他要对我的使魔干什么！！！
没能摸索到什么关窍，六道骸把手缩了回来：“很真实的有形幻术，看来是造诣颇深的前辈呢。怎么，这么冒昧地造访，是有什么事吗？”
有形幻术？
小鸟用黑豆一般的亮晶晶小眼睛看着他，希望这个凤梨头能再多说一点。六道骸耐心地盯了这只鸟半天，无奈对面操控它的人没有给出任何答案，他轻嗤一声，操控藤蔓把这个用以窥视的幻术打散了。
使魔死亡。草丛里的诺维雅皱紧了眉头，对仅剩的两只鼠形和蜂形使魔的操控愈发上心了。
沢田纲吉一众已经结束了和柿本千种的战斗，顺便收获【云雀恭弥·重伤】一只。蜜蜂悄无声息地趴在伤员衣角上，老鼠则先一步从裂了缝的墙角暗搓搓溜进了房间。
没有那么明目张胆的打量，使魔也好好找了地方隐藏起来，这回他果然没有再发现，注意力完全放到了并盛中学的一干人等身上。
“很高兴见到诸位，”坐在恍如鬼屋的阴暗房间中央，垂放下来的蓝紫色刘海遮住半边脸的少年抬起头，低笑着表示欢迎，“还请放松一些吧。因为之后，我们也许会相处得很久。”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充当场外观众的诺维雅看着凤梨头挨个表演了精神操控、附身、召唤毒蛇，最后甚至凭空在地板中央变出了数十道喷发的炙热岩浆柱。差点被烧焦的鼠形使魔在原地激动地打着转转：“好厉害！教练我要学这个！”
【 （Д#） 啊，他被小哭包打了，】和她共享视觉的系统发出了好像在嚼爆米花的可疑声音，【人家觉得那个死气之炎好像也不错啊，大大你不考虑一下吗？】
【不用了，人要懂得扬长避短，近战什么的就留到下辈子再说。】
心知彭格列的十代目不会栽在这种小地方，看着沢田纲吉强行爆发打倒凤梨头，诺维雅的心情并没有多大波动，只是感慨了一下里包恩教导有方。
但是接下来凤梨头被自称“复仇者监狱”的谜之黑衣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走了，这就很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是刚刚成功越狱吗，行动太高调果然不好。”她蔫蔫地揉了一下胳膊上的蚊子包，“倒霉的家伙。”
【宿主大大，果然变了很多呢。】
【为什么这么说？】
【碰见这种言行一看就是反派的家伙，过去肯定会先打倒再说啊。“双方坚持履行各自的正义，所以才会有战争”，是这么说的吧？但是现在，因为对方的背景和经历之类的，却产生了类似同情的共情心理——“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事”、“做这种选择似乎也能理解”，过去的您，可完全不会这样想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