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凤凰女——洲是
时间:2020-10-03 09:31:43

  夏志民本想在医院陪媳妇,但大舅哥那头的事也重要,何况市里远,他也不放心女儿去,倒是媳妇这里,几个女儿能帮着照应。
  “行,我明天早上就去,你别担心,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
  李秀琴点头,“我已经没事了,放心,经过这一遭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再寻死的。”
  尽管才过了一天,李秀琴却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不明白自己当时怎么就像中了邪一样,满脑子只想着二十多年来受的委屈,现在想想,何必在意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呢,只要把这几个孩子忙出息了,以后大把的好日子享不尽。
  李秀琴得在医院再观察几天,夏禾跟夏琳留医院陪她,夏志民带着夏清跟夏雯回村了,回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借来的三千块钱去了村长家。
  “这么多年下来,我跟秀琴没什么对不住她刘春萍的地方,人说救急不救穷,我们虽然挣的不多,但也没有穷到那个份上,一时有困难才开口请他们帮忙,三千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人家帮了咱,咱心里感激,但背后说说道道什么意思?生四个闺女怎么了,我们做父母的都说闺女不好,用得着她来说,再说了,闺女照样有出息,不比儿子差。”
  村长赵树忠跟夏志民从小一个村,年龄相差也不大,赵树忠比夏志民略长几岁,情分自然不是刘春萍这个外来妇能比的,更何况这事刘春萍确实不占理,没事嚼什么舌根呢,整个村子被她搅的乌烟瘴气,跟自家媳妇为了地里的事也有过矛盾,当时他作为家属要避嫌,怕别人说自己不公正,偏袒自家媳妇,反倒让刘春萍占了便宜。
  “你消消气,我认为现在秀琴没大碍才是最重要的。刘春萍这个娘…这个同志,村里人都知道她是什么货色,我也乐意给你做个见证,只是你把钱还给他们,孩子不还得上学吗?秀琴住院也得花钱吧?”
  村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好歹也管着村里几十户人家,平时会没少开,茶没少喝,中山装一穿,解放帽一戴,还挺像个领导的。
  夏志民撸着头发皱眉道,“再想办法吧,多借几家凑凑总能凑上,主要是收着这钱我们心里头膈应。”
  夏志民为人忠厚,只要舍得放下面子,三千块钱并不难借,而赵树忠问那一句也是有缘由的。
  他有两个儿子,老大已经结婚了,老二还没说亲,虽然没考上大学但也上过高中,毕业后在供销社采购处,里面油水并不少。
  老二比老大活泛,村长对他是寄予厚望的,二十二岁该说亲找人家了,但老二眼光挺高,一般的姑娘看不上眼,夏家有四个女儿,夏禾跟老二年纪相仿,且夏禾这姑娘是个大学生,长的不赖,也是他从小看到大,贴心懂事,上孝顺父母,下友爱姊妹,赵树忠跟他媳妇都看上夏禾了,想讨夏禾给自家老二做媳妇,但夏禾是个大学生,毕业后能当老师捧铁饭碗的,还真不一定看得上自家小子。
  都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赵树忠想做那个雪中送炭的,不管以后两孩子能不能成,这个好感必须得拉起来。
  “志民,咱们哥两认识这么多年,何必舍近求远,我老赵多了没有,几千块还是能腾出来的。”
  这就是主动借钱的意思,夏志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赵树忠又提了一次,故意开玩笑说,“怎么,不信我能拿出这笔钱来?”
  夏志民连忙摆手说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没想到,这时候大家伙儿半路遇到恨不得绕着我走,就怕我开口,我知道你是好心,这个情我承了。”
  “这就对了,要说整个村我最佩服谁,一是周三那小子另一个就是你,闺女考上大学不容易,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周三是水柳村的村民,严打的时候就经常冒着风险做买卖,被稽查队抓到过好几次,等八十年代末上头政策一改,周三就光明正大做起了生意,一开始走街串巷、摆地摊,后来在镇上租了门面,现在生意已经做到县城去了,家里盖上了村里第一栋楼房,修桥补路没少出力,给赵树忠这个村长的脸面贴了不少金。
  只要他走出去,别人就知道,他们水柳村的路是最平整最好的,石子路下雨天走也不起泥,他们村的桥也是最结实的,边上围着栏杆,不用担心一不小心掉进河里去。
  村长既然答应了夏志民,就出面喊了夏志军跟刘春萍到家里,夏志民当面把钱还了,三千块整,还添了十块钱的利息。
  夏志军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无措又羞恼的看着夏志民。
  “志民你这是啥意思?家里正是等着用钱的时候,你还我干啥?”
  不急着用钱也就不用借钱了,借了两天就还回来还当着村长的面,这不是给他脸上难看吗?
  刘春萍难得坐在一边没开口,她性子再闹腾也不是那种没一点数的,虽然心里觉着李秀琴喝药寻死没事找事,但确实跟她有点儿关系,而且她一直记着夏志民送李秀琴去医院前看自己的眼神,刀子一样,跟平常老实忠厚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让她有些发怵。
  由此可见,她惯常爱闹腾,不过是因为没遇上一个能给她点厉害瞧瞧的人。
  夏志民坚持还钱,夏志军不接,他就放在了夏志军手边的桌面上。
  “为了这钱闹出那么多事来,早知道成这样我是绝对不会开口的,本想咱们是亲兄弟,理应比别人亲厚,家里有困难,先越过你去找别人恐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这话也是有缘由的,人情社会,讲究一个亲疏远近,有困难肯定先找至亲帮忙,帮不上再去找其他关系,夏志民借钱,如果不找夏志军先找了别人,传出去别人指定认为他们兄弟关系不和。
  夏志军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个钱当时自家媳妇不愿意拿,是他好说歹说才说服了,谁想到后来弄成这样,好事也成了坏事。
  “这次是你嫂子不对,不该乱嚼舌根,她自己也后悔,我们准备明天去医院看看秀琴,给她当面道歉,这钱你先拿着,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还,我们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
  夏志军说的客气,那边刘春萍不干了,一是她不愿意去道什么歉,另一个是还钱这事不能拖,万一拖上十年八载的,两儿子以后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谁说用不上,浩子不得找媳妇结婚呐,结婚不得花钱?顶多半年,这钱肯定得还。”
  刘春萍已经在给儿子夏浩张罗相亲了,一旦相到合适的就要下定,家里还剩万把块钱的存款,结了婚是够了,可自己的钱自然是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夏志军刚说完就被自家媳妇扯后腿,气的脸都黑了,村长跟夏志民呢,早就知道刘春萍是个什么人,反倒没放在心上,只是更加确定了一点,这个钱还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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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夏清带着小妹夏雯在家做饭,夏雯烧火夏清上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夏家四个女儿更是从小就会做家务,洗衣做饭、喂鸡养鸭不在话下,夏禾继承了李秀琴心灵手巧的特质,不仅会用缝纫机做衣服还会织毛衣、编手绳,不管什么手工,看几遍就会。
  夏琳相对女汉子一些,由于夏志民在家做木工经常看竟然看会了,有时候还帮着夏志民锯木头、钉钉子。
  “三姐,你说二姐这学还能上吗?还有咱妈,医生说可能有后遗症,对以后的生活会不会有影响啊?”
  家里接二连三出事,把夏雯这个最小的妹妹吓的不行,现在只要想起她妈躺在地上,脸色刷白,嘴里吐着白沫的样子晚上连觉都不敢睡了。
  夏清把打散的蛋液倒进锅里,蛋液在沸腾的热水中翻滚,立刻凝结成絮状的固体,混着西红柿散发着清香的气味。
  “你听过‘墨菲定律’吗?即便概率相同,如果总是想着不好的事情,那么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糟糕,所以我们的心态应该积极乐观起来,那样的话,所有的事情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尽管夏清说的这些夏雯并没有听懂,但不妨碍她对夏清产生的浓浓佩服之情,“三姐,你懂的东西可真多,你都是从哪儿学的啊?”
  之前夏雯最佩服的是大姐,因为大姐去城里上大学,见识最广,回来跟她们说了很多城里才有的东西,比如可以喝着汽水吃着爆米花的电影院,溜冰场、卡拉OK,让夏雯对城市的生活心生向往,但这两天,三姐不仅救了妈,还知道怎么帮舅舅讨赔偿金,在夏雯眼里,三姐已经跟二姐一样厉害了。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只要多读书你懂的知识就会不断的积累。”
  “那你看的都是什么书啊,你们高中课本里有这些?”
  “当然没有,我不是经常去县里的图书馆借书看嘛,看到了就记下来了。”
  这自然是夏清自己找的借口,原主确实经常去图书馆借书看,不过她借的大多是学习方面的,高中课程多,学业忙,应付考试都不够,哪有时间看闲书啊。
  等夏清做完饭,夏志民也到家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爸,事情办成了吗?”
  夏志民端起陶瓷水杯喝了几口凉白开,点头道,“成了,你树忠叔又借了咱三千块,上学的钱够了。”
  但他是个心思重的,身上背了债并不轻松。
  “爸,等大舅那边的赔偿金到位,咱们家的钱他们肯定会还的。”
  夏志民对赔偿金的事并没有多少把握,在他眼里,城里那些当老板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周扒皮”,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真那么好对付,大舅哥那头也不回这么多天被晾在医院。
  “再说吧,等我明天过去看看,我们家也就出了这么多,你大舅那边倒是花空了积蓄。”
  夏志民已经做了最差的打算,这五千块最后真还不回来也就罢了,大不了他多接些木工活做,经过李秀琴的事后,夏志民对生活已经有了新的感悟,那就是“活着就好”,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现在老大老二都考上了大学,再坚持两年一切都会顺利的。
  第二天一早,夏志民就出发往城里去,他得先去镇上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坐车去市里,到医院已经九点多钟了。
  李国富经过治疗,情况好转了不少,身上的擦伤已经结了痂,眼睛已经睁开有了意识,但他还是不能起身,按医生的说法,大概率是要瘫痪的。
  夏志民唏嘘不已,也没在李国富面前提妻子寻死的事,怕增加他的心理负担,趁着李国富眯眼休息的功夫,把杨香枝跟李广海喊到屋外说话。
  “广海,你爸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工作期间受伤那叫工伤,工地得负这个责任。”
  李广海从他爸出事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借钱、跑工地都是他,眼下早就熬青了。
  “姑爹,我知道工地得负责,但人家就是不理咱,去了还让人扛着铁锹往外赶,你看,我这手都被他们打青了。”
  李广海说着,把受伤的手臂亮给夏志民看,乌黑发紫的,伤的确实厉害。
  “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他们不仁义,咱们更不能这么算了,干脆报警去,反正你爸已经这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就不信法律管不了他们了。”
  杨香枝红着眼听了半天,听到夏志民要去报警的事就有些犹豫。
  “我看那些人都挺横的,咱们要是去报警的话,会不会被他们找麻烦。”
  现在丈夫已经瘫了,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真的没有活头了。
  夏志民没想到杨香枝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女人家胆子小,他多少能够理解一点。
  “嫂子,咱们不报警不就是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吗?本来就该他们负的责任,不能因为害怕就算了,那大哥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咱们家再出什么乱子。”
  说完,她捂着嘴哭了,李广海伸手拍着她的肩无声的安慰着。
  夏志民心里叹了口气,看向内侄李广海,问道,“广海,你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警到底报还是不报?”
  李广海毕竟是年轻人,有着年轻人不服输的锐气,虽然能理解他妈的顾虑,但还是想拼一拼,只要对方肯赔钱,哪怕真被教训一顿也没啥,他爸住院这几天,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一万多,后续还得跟着继续花,不仅家底兜空,还欠了一屁股债,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他一个人头上,十年八年不定能还的清,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哪里甘愿过这样的生活?
  李广海有成算夏志民还是很欣慰的,既然来了,他也提出跟内侄一块去警局,不管事情成不成,该尽的力还是得尽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赶忙往警察局去,一个看上去挺和善的民警接给他们做了笔录。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中间他们一直没有提出过解决方案是吗?”
  李广海点头,“是,不仅不负责,我们上门找说法还被他们给打了。”
  说完,李广海把自己受伤的手臂再次亮了出来,警察看了点了点头,又在笔记本上写了一行。
  警察同志做完笔录后,把李国富的病例还给李广海,盖上笔帽说,“行,这件事我们已经了解了,他们的工地刚好是我们警局的管辖范围,我下午就过去了解情况,有结果了去医院找你们。”
  警察同事温和的态度让夏志民跟李广海的担忧少了一半,已经到了吃饭时间,李广海在市里待了一段时间,多少懂了些城里的人情世故,提出请警察同志吃饭,对方委婉谢绝。
  “吃饭就不用了,我们按章程办事,不能占用群众的资源,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好吧,有情况我们会去核实的。”
  “警察同志,那就拜托你了,我爸现在情况真的很严重,不说什么赔偿金,医药费起码得出吧,我们都是农民,生活真的不容易。”
  警察同志点头,“我非常理解你们的心情,毕竟我也是农民的儿子。”
  再次请他们安心后,警察同志将他们送出了警局。
  从警局回医院的路上,夏志民跟李广海说了李秀琴的事,李广海急的一拳头捶在了路边的电线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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