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门卫看了眼傅欢,又看了眼向兴瘪着一张嘴,小纠结了一会儿,才凑到他耳边,将事情大概叙述了一遍。
“上面怎么说?”
“总管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门卫说完之后就退在一边。
向兴想了想,看着前面蹙眉的傅欢,又道:“将军,该府的婢女被刑司的人带走了。”
“这里负责刑司的人,只听总管的话,所以小的做不了主。”
“那不知你们总管可有时间,毕竟这件事情也是我傅家的错,所以本官想当面向他致错。”
她既然答应了母亲要带着似锦回去,就一定要做到,无论是死是活。
而且这件事情说到底,理亏的是傅家。父亲已经逝世,哥哥常年体弱多病,自己又刚进京,傅家的家势早就不稳。
所以能不得罪的就不能得罪。
“那…麻烦将军在这里等一下,小的这就派人去问问我家总管。”
“嗯,麻烦公公了。”
院内。
“乖不灵,来把这块毛剪掉,剪掉才有新的毛长出来啊!爹爹就剪这一块儿啊!乖,不然不给饭吃。”
安化瑾拿着一把剪刀,哄了好久,黑猫才老实下来。
抱在腿上,一手挑起尾巴上的毛,剪刀就绪,正准备剪。
“总管!”外面进来一个人。
安化瑾看都没看他,凝眉专注道:“处理好了?”
“还在刑司。”下面的人弯身继续道:“门口的守卫传信来说有人求见总管。”
“谁啊!”安化瑾摆好了姿势,敷衍的问道。
“傅家新晋的将军。”
“喵…?”
黑猫大声的叫了下,从安化瑾的怀里跳出来。
“你说谁?”安化瑾手里的剪刀还粘着碎碎的黑色猫毛。
“傅将军。”
“让她进来到主厅等我。”
安化瑾咳嗽一声,掩饰掉自己语气中的不自然,将剪子放到桌上,一本正经,“知道是来做什么的吗?”
第7章 第七章
“将军,总管让你在这里先坐着,他待会就来。”向兴将傅欢带到了央厅中,差人倒了茶上了点心。
“劳烦了。”傅欢点头寻着位置坐下。
小半个时辰过后,傅欢桌上的茶水都换了又换,添了都不只一次。
傅欢双手交叉着放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看着前面又来添一遍水的小公公,傅欢笑了一下,“公公,不必再加了。”
“已经够了。”见他看向自己,傅欢略微无奈的摇了摇头。
“将军…向公公吩咐了,让我招待好您。”小公公倒水的动作一顿,与傅欢的对视显得有些局促。
“你招待的已经够好了。”傅欢将自己的杯子远了些,“所以真的不用了。”
可谁知小公公的动作却快了她一步,温热的茶水便随着两人的举动,洋洋洒洒的带到了傅欢的身上。
“将军”小公公见状不妙整个人吓得要死,本能的拿自己的衣袖去擦拭。
“傅将军”一声压过小公公的尖细声音传了进来。
只见刚才还致力于给傅欢倒水的小公公,身体一抖,立马就朝着门口行了个礼,“总管大人。”
“你先下去吧!”安化瑾扫了他一眼,看到他手的位置后,眼神有些变化,嘴角的弧度微弯,几步踏到首座的位置,接过向兴递过的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抿着。
似乎并没有理傅欢的打算。
而傅欢见到进来的人是他时,愣了稍顺,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京中的宦官总管,除了他以外又会是谁呢。
坐在首位上的安化瑾仪态打扮是十分好的,一身绿色圆领莽补常服,顶着一轻纱官帽,从头到脚无一不是细致之至。
“听下面的人说傅将军有事找本总管。”
见傅欢不说话还一直看着自己,安化瑾不着痕迹的借着喝水的动作低头看了看自己,见没找出不妥的地方后,才正着身子轻咳一声道。
接着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抿着嘴没头没脑的来了句,“傅将军的人缘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傅欢敛着眉,垂了垂头,“安总管过誉了。”
“想必安总管也一定听说了情况。”傅欢端着一脸的歉意,“这件事,错的是傅家教管不力,家里的婢女我定会严惩,而至于对总管爱宠的补偿…”
傅欢顿了一下起身,抬头极其认真的说道:“只要是傅家给的起的,总管可以尽管提。”
“为了一个婢女至于吗?”安化瑾蹙了蹙眉,心情莫名的烦躁。
傅欢笑着摇头,“无谓至不至于,只图个安稳。”
安化瑾一手摩擦了几下另一只手的手背,看着厅堂中央亭亭站着的傅欢,过了好半响才眯着眼睛,声音轻轻地,“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傅欢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当即眉间变了个态度反问,“公公以为呢。”
别蹬鼻子上脸就行。
“哼”安化瑾斜着她冷哼了声,“既然将军诚意这么足,那我也不好下了你的面子,毕竟来日方长。”
“这歉礼先留着,不灵可是我的心头肉,自小它娘亲就不认它,我一个人把它养的这么大也不容易…”安化瑾意有所指的看着傅欢,眼睛恨不得把她里里外外的刮个干净,也好看看这人的心是如何长的。
“公公的意思是?”
傅欢听着这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接话道。
“来人,先带着傅将军去换身干净的衣物。”安化瑾勾唇皮笑肉不笑的转移话题,“免得着凉了。”
“傅将军请随奴婢这边来。”
他话一落,就进来一个浅衣婢女,先是给上边的人行了个礼,然后对着傅欢行礼道。
傅欢转头看了安化瑾,见对方并不打算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确实是湿的,便同意了。
“总管,傅将军家的那位婢女该怎么办?”向兴看到傅欢出去,连忙凑上前低头询问道。
安化瑾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阴阳怪气,“怎么办?没听本总管和傅将军说的。”
“是,总管。”向兴埋头后退,慌头慌脑的退了出去,尽量的避开雷头。
………
“大人,府里伺候的丫头少,我看您的身形和奴婢的相近一点,如果不嫌弃,就先换上奴婢的吧!”浅衣婢女带着傅欢来到一处不算偏远的屋子里,抱出一摞衣服,问道。
“行”傅欢感谢地接过衣服,踌躇了一下。
“大人,唤奴婢丁霜就行。”丁霜欠了欠身,“在后面还有个空闲的后屋。”
“好。”傅欢点头,向后面走去。
“丁霜。”
过了一会儿,静等在外面的丁霜听到后面的声音,转头一看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怎么了,很奇怪吗?”傅欢看着明显短自己胳膊一截袖口,和短了一大截的下摆,“衣服可能小了一点。”
“这…”丁霜掩着自己的笑意,摇了摇头,“是奴婢疏忽了。”
“这样吧,大人您现在这儿等着,奴婢再去寻寻适合大人的衣服。”丁霜想了想提议道。
“…嗯,那好。”胸口一直憋着的傅欢松了一口气,急忙点头。
见丁霜出去后,立马把衣服的领子松了松。
在屋子里踱步等着她。
“喵~”就在她无聊的发毛的时候,紧闭的窗外突然虚虚的传进来一声猫叫。
傅欢迟疑的将窗户打开,一下子就和外面的黑猫对上了眼睛。
但那黑猫完全没有要理她的意思,自顾自的躺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咬着身边青草。
傅欢想起安化瑾,脑袋里无端的滑出来一个名字,不灵。
黑猫不灵。
她稍微退后了点,试探的张口,“不灵”
“喵”猫叫了一下,然后一下身体轻盈的跳上了窗柩,蹭了蹭傅欢伸过来的手。
“原来真的是你这个小家伙!”傅欢眯了眯眼睛。
原来他真的说到做到。可是不灵什么时候有娘亲了?
“喵…”
“大人,衣服拿来了。”丁霜敲了敲门,打断了傅欢的思路,轻声在外面说道。
“进来吧。”
“大人,这衣服奴婢是从秋百户那里要来的新衣服,我们这里她的身形想必和您是差不多的。”丁霜带着衣服走到傅欢的身边,同时也瞥到了窗上的黑猫。
“这不是不灵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一开窗就在外面了。”傅欢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我先去换上。”
“喵~”
“小家伙,秋洛那家伙到现在都趴塌上。”
“喵…”
“那惨戚戚的样子,真是别提多可怜了。”虽然说着可怜的话,但更多的让人听起来倒像有股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喵”黑猫拿着秃了毛的尾巴扫了一下她伸过来的手。
“好了,我们走吧。”傅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黑猫已经不见了,留着丁霜一个人关上窗户规规矩矩的等着她换完衣服。
这次的衣服意外的合身,束腰的玄黑色紧身装,头发高高的竖起,让傅欢显得英气了不少。
“大人,您家的婢女已经直接派人送到了傅家。还有总管吩咐我们一定要将这些东西交到您的手上。”傅欢一出门就见几个人在外面候着。
“这是总管吩咐我们带给将军的。”说完,其中一个人上前,端出了一个细长的檀木盒子和一个银丝编制的猫笼,里面蹲着方才还在屋子里面见过的黑猫。
“这?”傅欢一时不敢接过,不是说不灵是宝贝,怎么乱送人。
“公公说既然将军想要补偿它,就帮着照顾它几天。”说着让后面的人将笼子提到傅欢面前。
“还有这个…公公说是恭贺将军归朝的贺礼,还望将军收下。”他又让人将盒子拿过来,双手交给了她。
傅欢没等说一句话的两手就被塞满东西。
“对了,将军,小主子有专门照顾它的随从。”那人笑了笑,“不过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过去,这期间麻烦将军多担待一下。”
“……”
被簇拥着一路到大门口,耳边都是各种照顾不灵的注意事项,各种嘱咐。更严重的是,她还依稀的看见跟自己说话时,那人眼角晶莹的泪珠,和那时不时看两眼笼子不舍的眼神。
所以…为什么要把它送到我哪?
……
安化瑾站在一处偏高的屋前,等到再也见不傅欢的身影后,才转身进了去。
这女人真能装,装作不认识本总管的样子真假!
不过,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看本总管怎么戳穿你虚伪的假面具。
“总管,皇宫那边来信了,皇上有事叫你去一趟。”向兴站在他身后说道。
“怎么,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安化瑾瞬间就收敛了脸上外露的表情重新恢复了惯有的嘲讽脸。
“暂时不知,宫里面防得死紧。”向兴说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却意外的是安化瑾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呵,张进忠这老家伙,还真以为自己可以一手遮天了。”安化瑾眉头一皱,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那…”
“回去呗。”安化瑾冷声道:“这么多年,本总管还怕他一个狐假虎威的老狐狸不成?”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第8章 第八章
傅欢回去后,把情况同阮秀和傅清说明白了。
第二天启程,他们回了府里。
军纪向来严明,在傅欢的眼里犯了错就是要罚,更何况不灵那块儿秃掉的尾巴每天都在她面前晃,想要忘记都不行。
好在阮秀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硬要着傅欢绕过似锦,但还是免不了要为她说上几句的。
“欢儿,你不在的这些年一直都是繁花和似锦两人陪着母亲的。我把她们当做女儿一般,你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原谅她。”阮秀一回家听了傅欢对似锦的惩罚,便把傅欢叫到了身前,有意无意的提点道。
“是啊小姐,似锦是徐姑姑家里唯一的侄女,您就再宽恕宽恕,就不要赶她出府了。”没等傅欢说话,徐芳便迎合着阮秀霹雳吧啦的说了一套。
“而且似锦回来的时候,我认为那惩罚也已经够了,况且似锦不也认错了吗!”
“夫人,您说是吧?”徐芳站在阮秀旁边悄悄的拿着胳肘轻轻碰了她一下。
“是啊,欢儿。”阮秀软绵绵的接上一句。
傅欢刚坐下,还没说上几句贴心的话,这两个人就一唱一和的在她面前替着似锦求着情。
瞌眸想着自己这些天看到的账,和管家对自己有意无意的提醒,有意无意的抿着手里茶水等着她们说完。
再想了想自己回府见到似锦的模样,虽说她浑身上下已经被打理的好好的了,但那大半被烧焦的头发却是格外的醒目,表面上是够了。
“徐姑姑”傅欢不失尴尬的笑了一下,“似锦目前状态不好,是不适合照顾母亲的,你也是知道的,这件事情我和哥哥商量过,他也是同意的。”
“况且,似锦一个人又怎么能和傅府上下几十口比呢!”
“似锦是母亲的人,同样更是傅家的人。小错难改,大错难饶,母亲这些年给她的宽纵还不够吗?”
阮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似锦这些年的性子太不知收敛,府中还好,如今在外面。
她敛眉避开了徐芳求助的视线。
即使当做女儿般看待,在自己真正的女儿面前还是不值一提的。
而傅欢得到她的默许,则起身打断道:“而姑姑跟着我母亲多年,看着我和哥哥长大,欢儿这些年敬你是长辈,唤你一声姑姑,把你当做亲人一般,但万事都要有个度,似锦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这件事情我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没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