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出来了?”感受着背后的撑力傅欢狠狠的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头顶模模糊糊的轮廓。
她看到轮廓似乎动了动,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停!”
拓跋余抬手叫停,他真的搞不懂,明明结局一定,为什么会有人傻的要多此一举。
“真是可惜啊!”他摩擦着手中的瓷瓶,一脸的遗憾,“我给过机会的。”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把东西给我。”
安化瑾拥着傅欢半跪着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拢着身上的外袍为其遮去寒气。
动作轻轻的,手上的动作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你能给我什么?”拓跋余看着安化瑾眯了眯眼,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们的命都在我的手里,你……能给我什么!”
“财富,权势,地位,人脉”火光拉长安化瑾身上的影子,血滴染上了他的脸颊,语调轻轻,在黑夜的映衬下,他像个诱人堕入欲望地狱的恶魔。
没有听到答案,他侧着脸,眼睛远远的落到拓跋余身上,“再或是这个国家。”
“哦?”拓跋余眼神一暗反问道:“无论什么都可以吗?”
“救她,我便给。”安化瑾收回视线,一手轻轻触上了傅欢的脸颊,一手环过她的身体,与其五指相缠,“无论什么。”
前提是你有能力承担我给的这些你妄想的东西。
“那我若是要你的命呢。”拓跋余脸上多出些讽刺,世上哪来的那么多痴男怨女,哪有什么大无畏的人。
安化瑾手掌附上傅欢瞌起的双眼,摇了摇头,“我的命不行。”
“为何?”拓跋余嘲讽道,暗叹果然如此。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安化瑾对他追问有些不耐,但想到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暂时耐下性子张口,“我的性命是她的,谁也拿不走。”
包括我自己。
“我可不认为你千里迢迢过来大周没有目的。”安化瑾截断他的话,不给他再次张口的机会,“天逐渐的冷了,慢慢地冰雪降临,万物冻结,你说你们的族人能熬过这个冬天?”
“为什么要来大周,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奉劝你不要做多余的事。”安化瑾的眸光猛然凌厉,倏地沉声道:“把解药给我,我便有办法护你们一族度过这个冬天。”
拓跋余咬牙,对他的话有些不屑:“我凭什么相信你。”
甚至脸上闪过一丝癫狂,“有傅大人给我们陪葬,不是很好吗!”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陪葬?你以为你是谁。”安化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像是看什么不重要的玩意,“有什么资格,又算什么东西。”
“出言不逊, 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拓跋余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 扫了眼他怀里面色苍白的人回道。
安化瑾没再说话, 只是收回视线, 然后将怀里的人搂的更紧了,贴近自己的胸膛。
火光映在他眼中, 却照不进一丝光亮。
拓跋余抿唇看着这一切,明明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总觉得心中不安。
“把他们带走。”
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挥袖转身,手中的瓷瓶硌着手心, 心中有些不屑。
大周,也不过如此。
手持兵器的异族人从四周靠近, 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期间还有人不停的用利刃划过地上的尸首,一下有一下,直至鲜血洒满了整个荒野, 染红了整个黑夜。
“滚。”安化瑾眸色一冷, 空出一只手,拿起脚边的刀阻止着旁人的逼近,肩膀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而逐渐的裂开。
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断了爪子的凶兽,龇牙咧嘴的拼命保护着自己怀里的幼崽, 不能让任何人记窥。
就在他手里的兵器被打掉, 折断了利爪不得不受困于人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嘶马鸣由远及近,马蹄声踏破夜空, 不过毫秒之间,但凡触碰到安化瑾的人皆是动作一僵,随即脖间便划过一道红痕,暴毙而亡。
“怎么回事!”拓跋余察觉到不对,立刻止住了手中缰绳,面露防备警惕的回首看着安化瑾,再次命人上前,“速战速决,拿下他。”
满地的血污,诡异的手法,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死掉的,耳边马鸣声依旧,随着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砸在所有人的胸腔上。
又一层人试探性的上前,不出意料,甚至连安化瑾的衣角都未碰到就身首移处,比之前还要惨烈。
杀人的人未见,杀人的刀已出。
鲜血淋漓,到处都是血液的腥臭。焦点之中的人却只是眉间微蹙,神色不变,嫌弃的将溅到脸颊的星星点点擦掉,对所有的一切仿若未闻,就像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装神弄鬼。”拓跋余环视一周,见安化瑾周围已然空出一片真空,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直接杀了他。”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人还没来得及动作大多是脸色一白,手捂着脖子从马上坠落倒地流血不止,已然是一副没了生息的模样。
“保护二王子。”余下的人皆是一惊,纷纷向拓跋余靠拢。
“二王子,我们该怎么办?”
拓跋余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措手不及,脸色苍白的回看了眼那边的安化瑾和傅欢,咬了咬牙,“先离开。”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半步,周围便涌上了一层身着黑衣轻甲,手持利剑,训练有素的人。
拓跋余眉间一蹙,见那些人身上都有统一的徽记,立马回头,喃喃道:“东厂。”
而此时的安化瑾站了起来,动作轻柔的将身后的披风盖在傅欢的身上,将其凌乱的鬓角掩在耳后,拂去她眉间皱起的郁色,细细的安顿好之后,才慢慢的起身。
他身边立着十余个玄衣锦服之人,见他动作,其中为首的人收刀双手递了块锦帕给他,随后便垂首半跪在安化瑾的面前。
安化瑾接过帕子,擦掉手上溅到的血迹,扫着跪在眼前的人,直接抬脚踹了过去,“你来晚了。”
那人被突入起来的力道带到地上,又快速翻身起来,头垂的更低,态度愈发的端正,默不作言。
“废物”安化瑾吸了口气,将手中的帕子摔倒前面人的身上,“出了中间的那个,其他人生死不论。”
“属下遵命。”
剩下的事,安化瑾没心情参与,不过是手中之物,蝼蚁之辈,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吩咐完之后,他便回身抱起脸色苍白的傅欢,抱进马车里,将她掩在衣袍之下,半搂在怀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厮杀声渐渐消失,车门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安化瑾睁开半瞌的眸子,撩向外面,“进来。”
外面的血气随着门的打开,伴着夜风一股脑的涌了进来,安化瑾蹙了蹙眉,耐下性子,等着来人张口。
“属下无能。”
“怎么回事?”安化瑾语气危险。
“为首之人重伤潜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难寻其踪迹。”那人重重的跪了下去,“属下无能,请总管责罚。”
“跑了?”安化瑾语气奇怪,心中却没有半分的意外,他拧着眉,“跑了就去追,这点简单的道理难道还要咱家亲自告诉你!”
“一个带伤的,在我周国的地界能跑多远!立马派人去找,全国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属下得令。”
“还有……”安化瑾吸了口气,“全速赶往最近的邹城,把最好的大夫医官给咱家请来。”
“是!”
…………
傅欢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体重的厉害,头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视线之内更是一片白芒,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都影子,什么都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明明人在手边,听见的声音却好像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一般。
傅欢有些慌,但面上不动声色的就着身边搀过来的手起身,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随后抿唇靠在背后的靠枕上,就着到嘴的汤匙,动作僵硬的喝着里面有些甘苦的汤水。
安化瑾闻讯赶来,急匆匆地跨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傅欢墨发未束散在瘦削的肩膀,身着白色的寝衣越发显得身形的单薄,明明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却让人有种格格不入的错觉,仿佛随时会超脱俗世一般。
心里顿时涌上了无限的酸涩,呼吸一滞,徒然生出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就连刚升起的喜悦都冲散了不少。
他正了正衣袖,脚步放慢一点点的往里走。
“大人”伺候傅欢用药的婢女听见声音,见到安化瑾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起身回礼。
安化瑾目光不离床上的人,却见她面色不动的待着,嘴微微的张开,浅淡的眉蹙了一瞬,似乎有些不解。
但转眼就舒展开了,脸移向床边,轻轻侧头,瞳孔涣散,没有焦点。
视线从安化瑾身边掠过,面露疑惑,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问道:“是有人来了吗?”
“是…总管大人”婢女闻声答道。
“嗯?”傅欢身体一僵,压在塌上的指尖微缩,眉角动了动,“谁?”
“是我。”安化瑾口中苦涩,给婢女使了个眼色,向前几步坐到塌上,伸手拥住傅欢,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重复道:“是我。”
一股凉气袭来,随后便被带到一个人的怀里,傅欢身体本能的瑟缩,垂在床边的手正要推开来人,就被一把抓住,指尖微颤。
她拉开两人的距离,用另一只手去试探性的向前,落到安化瑾的脸上,划过他的五官。
“是……阿辞吗?”傅欢张嘴小声地问道。
她现在对声音的敏感性很低,所以不自觉的讲声音放缓放轻。
安化瑾在她话落的那一刻,心就狠狠的揪了一下,眸色微动,无意识的收紧了手心的力道。
克制住浑身发抖的自己,微颤着将头抵在傅欢的额上,缓缓蹭了蹭后,才舒了口气,声音压着喉间吐出来,“是我。”
傅欢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低落,伸手回拥着安化瑾的身体,倚在他耳旁,“阿辞,我没事的,别担心。”
“嗯。”
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
“怎么样,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治好?”安化瑾紧紧握着傅欢的手,看向号完脉拧着眉头的大夫,脸一下就冷了。
“夫人这是中毒之兆,恕老夫才疏学浅,没法分辨这毒的成份。”老大夫看着安化瑾刷地变得难看的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补救道:“不过依老夫之见,这毒恐怕不是出自我大周。”
“要你说……”这已经是第十个大夫了,每每都是这种废话,安化瑾早就压盖不住自己脾气,正要下令把人拉出去,手中就是一沉。
身上的气势瞬间就低了下去,冒出的火也被一盆凉水从头到脚浇灭。
“知道了,你先下去。”他别过脸等着人出去。
手掌被摊开,手心向上,看到傅欢正一脸认真的伸出食指在上面写字。
他静了静心,分辨着字迹。
过了半响,傅欢询问的抬头,眨了眨眼,还没等到回答,就察觉指尖被包住,头发被人大力的揉了几下。
“知道了。”虽然知道对方听不见,但安化瑾还是张口应了声。
“等到这里的事处理完了,我们就回去,很快了。不要担心,我会让你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归京。”
傅欢感觉自己的世界很空很安静。
萧娘曾告诉过她这种毒引发的后遗症,她有预感也有准备。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人还没找到吗?”安化瑾立在烛光之下, 背后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回总管的话,还没有。”跪在下面的正是当初过来救援两人的领头林延,他此时身板直挺, 脸色泛白, 垂着个脑袋, 沉声回道。
安化瑾得到答案沉默了片刻, 悠悠转身,敛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
等到烛台上的蜡烛燃尽, 就余下个灯丝的时候,脚下的影子越来越浅的时候,他才张口,“现下京都如何?”
“还未有所动,陛下遇难的消息似乎还没有传过去。”林延回道。
安化瑾点了点头, “你家弟那里可曾有消息传来?”
林延顿了顿,摇头, “林炤如今并没有联系属下。”
“嗯”安化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指尖敲了几下桌沿,“传令下去,将邹城内外知道这件事情的臣子内侍的嘴捂严, 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谁要将陛下的消息泄了出去, 那就治他个扰乱朝纲,祸乱朝堂的大罪。”
“是。”
“嗯,此外私下再加派人手全面搜寻陛下的行踪。”安化瑾视线落到林延的背上,“你也注意注意林炤。”
见对方抬头, 神色显而易见的慌乱, 安化瑾蹙眉耐心的解释,“你们林家世代忠良, 林炤又是个正直坚勇之人。”
他手下用力,逐渐加重语气,“如今和陛下皆是下落不明。你说他们在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大?”
“能近早寻到陛下就是最好。”
“属下明白。”林延立马压低了身子回道,怯懦的样子让安化瑾不由得拧了下眉,“本总管又不会对你们林家做什么,摆出那副样子就像是咱家做出了什么大逆的事情一样。”
话落,对方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全然没听进去半点的皮厚模样,安化瑾气结,又想到之前的事,长臂一挥直接将手边快燃尽的灯盏打到林延身上,“真不知道东厂是怎么选上你们这些废物的。”
林延被燃余的火星溅到,身体一僵,暗自握紧了双拳,随后竟任由火星灯油灼烧上身衣摆,就是没动分毫,一如之前那般低眉顺眼。
安化瑾食指揉捏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看下首之人闷不做声的样子,胸口的剧烈起伏渐渐趋于平静,“滚下去。”
“属下告退。”林延伸手行了个礼,便低头退下了。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安化瑾一人,微弱的烛光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即使外面的月色正好,也透不进屋里一丝亮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