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
乔念租这个房子是全程通过房地产中介，没有跟房东接触过。
她把里面的木门打开，一位大约四十多岁、表情颇有点煞气的女人叉着腰举起手，正准备再度拍门的姿势。
女人见乔念长得斯文，态度稍微放缓了些，“你是这里的租客吧？我是这的房东。”
乔念没想到有什么事让房东上门找她，“对，您有什么事吗？”
“更正确来说，我是这的一手房东，这房子是我的，和我签合同的人现在人跑路了，也就是你的二房东，她已经欠我三个月租金了，没办法，我来收回房子。”
乔念惊讶，“二手房东？我是跟中介签的合同，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对方拿出一本房产证，“把门打开，你可以拿去看看。现在我不管你是跟谁签的，这房子我都要收回的了。早上没人在，我还特意晚上多跑来一趟。”
乔念眉头紧皱地打开门，房产证和对方身份证的确一致。
“可我签的是一年的租赁期，而且押金租金都付了，我才搬来几天。”
对方看乔念大概也是被骗了，“小姑娘你跟我都是受害者，但我要是继续给你住，我就是平白成了冤大头。我跟你说，你要是中介骗了你你就去告中介，最好让对方将那二手房东给找出来，把欠我的租金给还了。”
“这房子我已经打算放掉，明天就有人来看房，人明天下午四点来，你看一下，在那之前搬走就行。你要是行李太多，我就给多一天时间你，把东西暂存在这。”
乔念这时也搞清了，自己这是遇到二手房东在中介放租，然后自己成了二手租客，二手房东一头欠着几个月房租，这头又骗了她几个月押金……
心中憋着一团火，所有人都看她好欺负是吧，她才是本月最佳水逆是吧。
她才刚搬进来，一时间让她马上搬走，她能搬哪去！
这时对门门锁声响，一人走了出来。
乔念心里烦，想起第一天碰面那衣衫不整的男人，这是出来看热闹来了。
房东身材发福，站在门外几乎挡着整扇门，乔念没心情留意外面，正视图和房东沟通一下，通融个小半个月时间好让她重新租房。
“发生什么事？”
房东身后一把极为熟悉的声音响起，乔念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房东侧过身上下打量了下对方，态度依旧不咋地，“私事，小伙子一边去，少管闲事。”
乔念这时终于看清了来人。
楼顶中央暖黄的灯光照在宋顾生身上，竟莫名产生一种让乔念糟乱的心片刻安定下来的魔力。
她有些错愕，他怎么这时候会出现在这？
她再往宋顾生身后看，对门的门敞开着，而除了宋顾生外没有别的衣衫不整的男人。
视线下意识往下，对方正穿着一双棉布拖鞋。
一个荒诞的猜测冒出，这不可能吧……
“我是她……朋友，也是她的律师，关于她的事，你可以跟我谈。”
宋顾生走近两人，朝乔念招了招手，乔念遵循人在发生冲突时总会朝熟人抱团的自然规律，三两步便走了过去。
宋顾生眉眼染上暖黄，看着乔念走向自己，神情有些温柔。
他向前走了半步，半边身子挡在她身前。
问她：“又惹事了？”
乔念皱眉，这什么话，立刻否认，“是被骗了。”
房东一手叉着腰没好气地看着两人，呵，还找律师？
一手拿着房产证指着宋顾生，“什么律师不律师，我按法按规来收回自己房子，哪条法律都站我这边。”
又看向乔念，没了刚才还算好商量的语气，“明天四点前给我搬出去！过了时间我立刻换锁加报警。”
撂完话翻了个白眼越过他们就走了。
乔念眉头紧皱，心烦。
宋顾生回去把门关上，朝她房子抬了抬下巴，“先进去。”
乔念看他走去对门把门关上，难以置信地指了指，问，“怎么回事？”
“嗯，新租的。”
乔念眉头更紧，“宋顾生！”
“天冷，先进去再说。”
关上门，宋顾生侧目看了眼脾气开始暴躁的乔念，还没等她开口，就自行自首。
“这小区安保不行，这楼里大多都是散租户，外来人口杂，要是对门还住着个不检点的男人，一个女生独居，很不安全。”末了还是没忍住要说她，“当时你是怎么选的房子？”
这人说话完全没有重点，乔念皱眉，“竟然这里哪哪都不好，你租来干嘛？”
“没办法。”
“什么？”
宋顾生挑了挑眉，没继续说。
乔念心中有个隐约的念头，可下意识规避了它。毕竟他为什么搬到这里，与她无关。
不过……“你用了什么手段逼走上一个租户？”
宋顾生说得很平淡，“我赔他两倍押金。”
“……”
宋顾生：“刚刚怎么回事？被房东堵上门，被中介骗了？”
说起这个迫在眉睫的事，乔念只觉得倒霉到了极点，极其郁闷地嗯了声。
“租赁合同给我看看。”
乔念忘了他是个律师，大概有点作用，“你等等。”
合同放在房间里，乔念进去给他拿，宋顾生坐在沙发上，手边是装订整齐的纸张。
他随手拿起打算放到茶几上，可余光看到上面的内容，动作一顿，眼神瞬间沉了下来。
乔念很快拿着合同出来给他，宋顾生神色如常地接过，简单看了眼，“合同没问题，但如果是二手房东，只能报警按普通诈骗处理。但房屋拥有者的确拥有收回房子的权利。”
乔念吐出一口闷气，自认倒霉。
给了的押金能不能要回来还不确定，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赶紧找到落脚的地方。
“有什么打算？”
乔念想了想，“我的行李能先寄存在你那吗？我下班后回来拿。”
“拿去哪？”
“先住到朋友那吧。”
宋顾生没有说话。
乔念打了通电话给段潇，连续三遍，都是关机。
见宋顾生还坐在自己屋里，便说：“我明天再跟她说吧，时间不早了，我收拾收拾，待会拿过去给你就好。”
宋顾生双手交握，食指摩擦了下手背，问她，“之前你劳动诉讼的事，前公司有继续对你威胁或采取其他动作吗？”
乔念一愣，这话题跨得有点远。
之前她已经把报社的劳动合同扫描件发了一份给他，她签署了几份起诉代理文件后，便交给他全权负责了，这时问她，也是正常。
便简单说了下，动作最大的，应该莫过于——“上个月的工资，没发。”
“拖欠工资，这一条对你有利，补充一份银行流水，其他问题不大。”
乔念点头应下。
他又问：“现在在哪里上班？”
乔念：“这有关系吗？”
“有。”
“噢。”乔念便如实说了。
宋顾生起身，“知道了，我先回去了，等你来敲我门。”
虽然这话没有问题，可乔念听在耳里总觉得有些旎旖。
大半夜，敲你门。
乔念把这无中生有的思绪归咎于对方当年人前人后两模样的性子。
她暗自皱眉，怎么又想当年了。
最近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好像都跟本已经是平行的过往穿上了一根线，针线有痕，又刺又痒。
她点头，没送他，“谢谢，麻烦你了。”
宋顾生走后，乔念又打了通电话给段潇，还是关机，便打开微信找到对方头像——【乔念：能借张沙发给我留宿几晚吗？QAQ】
发送后，对方果然没回，看来应该是手机没电又忘充了。
幸好没把拆开的纸箱扔了，乔念又重新把它们粘回来。
原本的东西还堆放在一处，很快便又重新装箱。
乔念推着行李箱敲了敲自家对面的门。
乔念站在门外，能听到屋内细微的声响，对方似乎刚刚正在打电话，而后脚步声靠近。
脑海内浮现出宋顾生穿着拖鞋正在走来为她开门到画面。
好像自从西藏那囧途开始，每一天都充满着戏剧性。
宋顾生接过乔念的东西，白衬衫的袖子挽起，衣领的纽扣解开了最顶那颗，下摆自然的垂下。
依旧是派出所那天相似的白衬衫加西裤，可此时十分居家的宋顾生，距离一下子就拉得近了许多，乔念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电视剧主角对白的声音，暖黄的灯照在他眉眼上，投下明暗有致的阴影。
比方才看见他的第一眼，此时他眼睛深处像缀了光，让她一刹那就看了进去。
这人以前就是这样，人前总是一副人冷话不多的样子，可即使是在人群中侧头看她一眼，也会陷进唯独她能看见的那条星碎银河。
宋顾生接过她的东西，摆放在玄关的一处。
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看她，看她愣愣地看着自己，随后嘴角微微勾起，侧过身，嗓音低沉，“想进来坐坐？”
乔念心想，她真是着了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拆cp丢了章番外，在作者专栏-番外合集里，从拆cp追过来都小可爱可以去康康～
第12章
“滴——”
楼下防盗门开锁的声音，不一会后不锈钢门碰撞声随着上楼的脚步声响起，在空旷的楼道里由其突兀。
乔念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听清宋顾生说的是什么鬼话，用力剜了他一眼，赶在楼下的人上来前转身就走。
宋顾生嘴角弧度加深，“喂。”
他喊住她。
声音不大，低低沉沉地绕到了乔念耳边。
乔念耳朵一酥，停下，转头谨慎地看他。
宋顾生单手扶在门框上，语调散漫且轻柔，“晚安。”
楼下的人已经走到了转角处，脚步声渐行渐近，乔念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随着来人的脚步声声声撞耳。
她淡定地点了点头，同样抛下一句晚安便讨似的小跑回自己家，头也不回砰一声带上门。
宋顾生笑意深深。
第二天，乔念看了眼手机，段潇的微信还没有回复她。
乔念觉得有些奇怪，晚上是段潇最活跃的时间段，难道是被催稿催到故意关机避债？
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出门前乔念又在微信留了条言发过去。
然后抬头看着才住了几天的房子，又变回了空荡荡。
遇人不淑四个字，大概是她的人生精准概括。
她把钥匙搁在玄关的柜子上，她相信房东那肯定有备用钥匙，这也轮不到她操心。
因为出外勤采访，乔念今天穿得比平时正式许多。
荷叶边修饰的白色圆领衬衫，下半身一条浅蓝色微开叉的A字中长裙，呢子风衣加身，脚踩细跟单鞋。
或许对于今天采访的对方怀着一个复杂的心情，乔念特意化了淡妆，眉眼清秀干净，妆容浓淡相宜，相较平时的柔和多了一分飒爽。
可习惯了一双平底鞋走天下的乔念，刚走到楼下就开始后悔了。
这鞋应该是去年在年会上穿过一次就没穿了，隔了将近一年，竟然还是这么刮脚。
想折返换一双平底鞋，可想起东西都放在宋顾生那了。想了想，还是待会经过便利店买盒创口贴算了。
小区的位置正好处在地铁站和公交车的中间，去哪都得走十五分钟的路程——这是乔念平时穿平底鞋健步如飞的时候计算的。
而现在乔念的步速，差不多只有平时的一半。
还没走出小区，她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
感觉后跟已经破皮了。
道路迎风，乔念将头发都绕至耳后。
一抬头，便看见一人轻倚在路旁的石墩上，刚点上一根烟，却没吸。手架在石墩上，烟就在指间随着风时红时暗。
乔念：“……”
最近偶遇的频率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小区走出马路就这么一条道，宋顾生似乎没看见她，乔念边走边在想，要是待会他没看过来，她就当透明人默默路过。
然而宋顾生就在乔念正要低头装不认识路过时，掐灭了指间的烟，抬头迎风看她。
神情自然得就像小区偶遇的左邻右里，“好巧。”
乔念：“……”
风不大，但钻进领口里还是挺冷。而宋顾生依然是一件挺立白衬衫，手虚挽着一件西装外套。
宋顾生扫了眼乔念风衣里长度堪堪到膝盖的裙子，眉头沉了沉。
往她方向走过去，站在风口处，正好挡住了吹向乔念的风，再开口：“今天顺路，载你一起？”
乔念一愣。
大学某学期的下课铃响，她装模这样地从法学院楼梯上走下来，碰见刚下课的宋顾生，提气一口气快步过去，“好巧，去食堂？我也顺路，一起？”
语调轻巧，没人知道她说这话时的心脏暴跳如雷。
乔念咳嗽一声，斜了他一眼，刘海遮挡住眼里的情绪。
继而想到今天的采访，不由连着对被采访对象的儿子也有点隐郁的情绪。
拒绝道：“我今天不回公司，我坐地铁到国金大厦，跟你反方向。”
宋顾生挑眉，“我手头上有一单公诉的当事人也在那附近，正好可以把欠缺的文件拿上。”
乔念微笑着看他，这话谁信？
宋顾生看了眼时间，“再晚就撞上早高峰了，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