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陈茜率先跳下马车,另一边,沈琳琳在冯洛凌的搀扶下走下来。
“温公子,妤姐姐走了?”
陈茜看看温续文身后,一脸失望。
温续文点头,“刚走。”
“妤姐姐怎么能这样,只写封信告诉我们,也不给我们送行的机会。”
陈茜低声埋怨,沈琳琳站在她身边,附和地点点头。
“娘子只是离开几个月,很快就会回来,两位姑娘不必如此。”
许舒妤其实并不喜欢离别的感觉,再加上她又不是一去不回,特意卡着时间给陈茜两人送信。
其实,若不是在宋府耽误的时间太长,许舒妤早就离开了,她们连温续文都不会堵到。
冯洛凌走过来,笑着问他:“温兄,要不要去百味楼喝酒?”
他看得出温续文情绪有些低落,打算安慰安慰他。
温续文摇头,“娘子走了,我更应该努力读书才是,失陪了几位。”
说完,温续文便上了马车,何顺驾车离开。
冯洛凌愣愣地看着他离开,不敢置信地看向陈慕良,“真是个怪人。”
陈慕良笑了,“哪里怪了?”
“他娘子在的时候,我约他,他说要陪娘子,现在他娘子都离开盛京了,结果他又说要读书,还是拒绝了我。”
可以啊!
细数一下,温续文绝对是拒绝冯洛凌次数最多的人。
陈慕良倒是不意外,“那是因为你约的时间不对,三月春闱就要到了,温兄哪里有时间陪你喝酒。”
“我那是为了安慰他。”
“很明显,温兄并不需要安慰。”
“......”
艹,他竟无言以对。
许舒妤回了兴元府,温续文的生活就变得很规律,读书,用膳以及休息,每日都是这样。
国子监开学后也是如此,许舒妤不在家,温续文也不再期待休沐,只是不停地写文章修改文章。
“温兄,多日不见,可否小酌一杯?”
休沐日,国子监门口,吕梁平拦住温续文。
温续文抬眼看他,眼底微冷,勾勾唇,“只有我们两人?”
“家妹闲着无聊,非要让我带她出来,还请温兄见谅,不过温兄放心,家妹并非多嘴之人,不会打扰我们。”
温续文摇头,“那还是算了,俗话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为了吕姑娘的清誉,在下还是不去了。”
说完,温续文不再理会吕梁平,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他是看中吕家的能力,可若是要以他自己为代价,那还是算了,他可是要为娘子守身如玉的。
吕梁平愣了,心想你上次可没有这么说。
他身后的的马车中,吕若兰听到这话,眼底一沉,温续文前后态度变化太大,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看来她得和温续文见一面,打探清楚他转变的原因。
再次休沐日,温续文去宋府见宋修德,他没有在宋府留宿,用完午膳便离开宋府,刚出来,就被吕若兰堵个正着。
温续文皱眉,他本来还想给她留点面子,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吕若兰并没有下马车,就这样掀开车帘,和温续文说话,“温公子,今日冒昧前来,还请温公子见谅。”
“吕姑娘,其实我这人吧,很自恋的。”
吕若兰一愣,“温公子此言何意?”
“有姑娘接近我,我就觉得人家对我有感觉。”
吕若兰没想到温续文这么直白,有些羞涩地低下头,虽未承认,如此姿态却是默认了。
温续文见此眼底一冷,“但我已经成亲了,受不起这般好意。”
吕若兰听言,脸上的羞涩迅速褪去,咬唇道:“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理,哪怕温公子已经娶妻,也是可以纳妾的,若兰虽不愿为妾,可若那人是温公子,若兰愿......”
“我不愿,”怕吕若兰没听清楚,温续文又重复一次,“我不愿意。”
“什么三妻四妾,我从来没想过,两个人在一起才是家,多一人就会变成儿戏,我家娘子很好,我不想负她......吕姑娘,我脾气不好,此事我只说一次,再有下次,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良久,久到温续文已经离开多时,吕若兰还未回神,脑中一直回响他的话。
她以为他和他娘子的关系并不好,她以为他心里是不甘的,她以为她会比他娘子更温柔,更体贴,她以为......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以为。
第59章
“啧啧, 这么对待美人儿,温公子还真是狠心啊。”
刚走出宋府所在的街道,温续文耳边就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
刚才的话被人听到了!
他微微皱眉, 循声看去, 不远处是个年轻男子,身体挺拔, 面容俊朗, 只是嘴角的玩味让人看了不舒服。
“敢问阁下是?”
年轻男子扇动手中的折扇,勾唇道:“一会儿那位美人儿就要出来了, 温公子确定要和我在这里说话, 不如去茶楼一叙?”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街口,何顺看了看男子,低声道:“公子, 智儿不在身边, 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温续文颔首, 好奇心害死猫,保不齐哪里就有危险,他可不敢冒险。
“在下还有事, 阁下既然不愿说出名讳, 那就算了。”
说完,温续文便转身上了马车。
看着他离开,年轻男子身后的小厮, 低声道:“世子, 这......要不要拦下他?”
男子摇头,“你觉得我和那人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这......”
“让你说你就说。”
“小的觉得温公子的眼睛和世子有些相似。”
“哼, 是像我, 还是像我爹?”
小厮听言, 打个冷颤,不敢多言。
男子沉下脸,冷哼一声,前几日他偷偷进父亲的书房,本打算偷一副画拿出去卖钱,却意外看到一副画像,那画像上之人正是温续文。
男子一眼便看出,温续文的眼睛和他父亲的相似,心里便有了不好的猜测,都顾不得偷画,直接让人调查画像上的人是谁。
然后便得知了温续文的身份,知道他每个月这一日都会来宋府,就带着人来这里堵他。
正好听到温续文和吕若兰的对话。
男子见了温续文本人,更加咬牙切齿,“我娘为了侯府和父亲付出这么多,父亲倒好,明着没有往府里纳一房妾室,却偷偷生了个外室子。”
小厮忍不住为自家老爷辩解一句,“世子,此事还未调查清楚,或许另有原因,您不如去问问老爷?”
男子听言,瞬间就蔫了,当面质问他爹有没有外室子?他可没有这个胆子,他怕被打死。
......
回家的路上,温续文道:“何顺,你可知方才那人是谁?”
何顺摇头,“小的不知。”
“那就去查查。”
“是,公子......不过公子,您有没有发现您和那位公子有些相似?”
温续文眼神一凝,“哪里?”
“眼睛。”
温续文自然也发现了,他们的眼睛太过相似,让人无法忽略。
说起来,这世上千千万万人,眼睛相似的不在少数,可温续文看到那男子的第一眼,便有种莫名的感觉,他们之间肯定有关系。
“仔细调查那人,查得详细些。”
或许他的身世,很快就要有线索了。
调查一个只知道相貌,不知道名字的人并不容易,今日是不会有结果的,温续文在次日回国子监,留下何顺继续查。
何顺一直跟在温续文身边,知道他并非温大成夫妇的亲子,明白那男子的重要性,对此事很上心。
何顺有几分聪明,他知道在盛京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他得有针对性地调查。
那男子说话轻浮,眼底暗青,应该是时常留连烟花之地,而盛京最有名的烟花之地就是八大胡同。
何顺便从八大胡同的妓院查起,一家家的问。
等到二月初一,温续文休沐,何顺没有让他失望,已经调查到那人的身份。
“公子,那位公子应该是承安侯世子程恒岩。”
承安侯?
温续文知道这个人,承安侯时任正五品步军副尉,别看承安侯官职不高,此人却是大有来头。
承安侯的爵位是丰靖帝下旨赐封的,而他祖父的爵位是承恩侯。
承恩侯,在历朝历代只会赐封一人——一国之母的父亲。
承安侯就是丰靖帝的亲表弟。
先太后是出了名的贤后,深知外戚势大与丰朝不利,所以曾在明政殿外长跪不起,便是希望先帝莫要因为她加恩程家。
自此之后,程家几代人的官职都不会高于五品,但却是真正的简在帝心。
丰靖帝登基后,直接封自己的舅舅为承安侯,几年前,老承安侯去世,现在的承安侯程化序继承爵位。
温续文眉头紧皱,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承安侯程化序是盛京出了名的专情,只有承安侯夫人一人,不曾纳妾。
二人更是只生有程恒岩一个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
所以,他又是谁?
温续文脸色沉重,若是他真和承安侯有关系,岂不是说明承安侯这么多年的深情只是假象?
而他很有可能是个外室子?
温续文握紧拳头,若真是如此,他宁可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何顺明白温续文心中所想,小心翼翼道:“公子,您比承安侯世子年长几岁,外......外室子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不,”温续文低下头,“这样一来,可能性反而更大。”
这样很有可能是承安侯年少轻狂,成亲后才变得稳重,和其他女子断了关系。
哪怕温续文的身份暴露,也不影响承安侯专情的美誉。
何顺听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续文沉默片刻,道:“去承安侯府下请帖,我要请承安侯世子小酌几杯。”
程恒岩既然来找他,想必知道的应该比他多。
“是,公子,”何顺应声。
一个时辰后,何顺带来消息,程恒岩应邀了。
温续文没有在百味楼请客,没必要,随意找了一家酒楼,定了一间二楼的雅间,他便静静地等着程恒岩。
一刻钟后,程恒岩到了。
或许是明白温续文已经知道了,他的眼神没有再掩饰,看向温续文的目光带着厌恶和不屑。
“说说吧,你母亲是谁?”
温续文抬手请程恒岩坐下,神色平静,“此事我还打算问程公子。”
“问我?你逗我呢?”程恒岩瞪大眼睛。
温续文见此,心下了然,“程公子未免太着急了,没把在下的事情调查清楚,便急忙忙地来见在下。”
“现在知道也不迟,”程恒岩示意温续文自己说。
温续文也不介意,“在下从小在西省兴元府的一个小县城长大,身边只有养父母,在下的母亲是谁,在下并不知晓,甚至在下为何会到了郑县,在下也不知道,此事还请程公子查清楚。”
“我查,凭什么啊?”
“难道程公子不想知道?”
“嘿,本公子还真不想知道,本公子要的是你不准出现在我娘面前。”
虽然气恨承安侯有个外室子,可正如温续文之前所想,那只是承安侯在成亲前犯的错,程恒岩表示他可以不计较此事,但绝对不能让他娘知道。
温续文垂下眼皮,“可是在下想知道。”
“你想知道和本公子有什么,”程恒岩眼神一凝,“你在威胁本公子?”
“公平交易而已。”
答应不出现在承安侯夫人面前,便意味着温续文不会回到承安侯,更不会认祖归宗。
程恒岩明白温续文的意思,沉默片刻,点头答应下来,“好,本公子帮你查。”
温续文微微一笑,“多谢程公子。”
“不必。”
程恒岩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兄长,程恒岩一开始是讨厌的,甚至在见温续文之前,他都是讨厌的。
可现在,他又觉得这人有些可怜。
从前不知道父母是谁,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了父亲是谁,却无法认祖归宗。
不过,同情归同情,他还是不会让温续文回承安侯府,他这人虽然混蛋,但承安侯夫人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等程恒岩离开,温续文脸上的笑意收敛,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相貌,更加讨厌自己的血脉。
外室子?
呵呵,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却要承受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代价。
何其不公!
温续文闭上眼睛,掩饰因心底的烦躁而浮现的戾气。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虽然有一对糟心的养父母,可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家中有如花似玉的娘子,有真心疼爱他的岳父岳母,有谆谆教导的老师,他之后会入朝为官,前进的速度虽然不快,却是稳扎稳打,他很满意。
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事情虽然还未调查清楚,可程恒岩不会仅凭相似的眼睛便认定他,他手中定是有什么证据。
外室子,这个连妾生子都比不上的身份,会伴随他的一生,甩都甩不掉。
何顺有些担忧地看着温续文,对程恒岩很是怨愤,这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为何偏偏出现在夫人离京,公子要参加会试的时候。
万一影响公子的会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