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官员没有于统领想象的这么无知无能,他们能在无数种结果里挑选对自己最有利的,于统领稍安勿躁。”席瑜安抚了一句。
“是我钻牛角尖儿了,”于陶低声叹道。
席瑜深深看了一眼于陶,他之前在营帐说了这么久,以为对方已经听进心里了,但现在看来这根刺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骨血,他对朝堂对京官的不信任可能和他曾经的成长经历有关,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心态要不得。
席瑜笑了笑,本来还想省一步的,现在看来在前进的道路上永远不能企图攀登捷径,提拔有前途、用着得心应手的将领迫在眉睫。
想到这里,席瑜转向青澜,“青佲离开之时曾经留下了些人,你去把他们请来,我有事吩咐。”虽然青佲青睢都已经跟着彦卿回京,但其他人还在,瞧着样子他们对城内情况熟悉的很,这件事少不了要彦卿手下的人帮忙。
“属下这就去。”青澜应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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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边防军事物资出问题远在京城的沐彦卿自然是不知道的。
千秋宴摆在晚上,今年的陈朝起起伏伏不大太平,到现在一切才算是基本尘埃落定,所以此次千秋宴在往常规模的基础上又扩大了三分,今晚除了宴席之外,宫中还布置了灯展和诗会,听说为了让满朝文武极其家眷玩的尽兴,盛德帝还准备了不小的彩头。
沐彦卿在赢得彩头这件事情上并没有多少野心,不过想也知道今日他肯定躲不过去,就算是之前他能袖手旁观,盛德帝为他赐婚之后,他也得掺和其中,他不喜亦不觉得厌烦,走科举这一条道,这样的活动少不了,仗着先生的名头,沐彦卿已经躲了几年,现在是真的躲不多去了。
早膳过后,沐彦卿去了孟府,先生也在千秋宴邀请范围之内,本来先生是不打算应下的,但是听说沈先生已经接了帖子,先生直接表示一定回去参加,全程围观的沐彦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沈菁竟然要出凑热闹,他也是惊讶的很。
然后,沐彦卿就被先生勒令今日要跟在他身边进京赴宴,沐彦卿无法直接跟父母说了事情,这不早膳刚一过就赶紧过来了,就怕先生因为沈先生心情受影响。
只是沐彦卿没想到,刚踏进孟府,就见到了三师兄方进。
“师兄是稀客,同在京城,你我师兄弟见面的机会也是了了,今日您怎么有空来看望先生了?”沐彦卿调侃,先生和三师兄上辈子大概是冤家,见面就是斗嘴,说话也都不好听,但其中的亲昵却不是作伪。
“蔚山王有意撮合你和佳宁郡主,我过来看看艳福不浅的小师弟这边是个什么情况,进门就青山说你要去参加千秋宴,”方进直接说道,这是他今日抽空来这里的缘由,想到师弟最近在京城的亮眼表现、沐家的家风以及先生的期望,种种理由都表明师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和蔚山王扯上关系,这可关乎着师弟的未来走向,所以他赶着过来提个醒。
沐彦卿一愣,“师兄从哪听来的?”这件事情关乎佳宁郡主,背后代表的又是长公主和驸马爷,应该不会有人乱传才是。
“昨日蔚山王在宴会上亲口说出来的,”方进没好气的回道,昨日是蔚山王回京之后第一次摆席,只是宴请了几个皇亲旧友,看起来倒是规矩,只是这宴席之上的言论可就不让人高兴了。
方进收敛了脸上的玩世不恭,此时看起来有些郑重,凡是能看透时局的,谁都能看得出来当今圣上忌惮蔚山王,小师弟在这个时候跟蔚山王那边扯上关系,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只与蔚山王见过两面,没想到王爷竟然还有这个心思,之前长公主亲上门表达了此意,母亲已经言辞拒绝,以长公主高义,肯定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这意思应该只是蔚山王的一厢情愿,”沐彦卿皱眉。
话虽然是这样讲,但沐彦卿心里却想了许多,蔚山王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些话,难道是故意的?还是已经知道了他这边的打算,故意给盛德帝示警?
沐彦卿心中有些烦躁,他突然发现朝堂中有许多事是身不由己的,如果不让自身变得更强大些,他竟然分辨不出一张张和煦笑容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妖魔?就算是手握重权的王氏父子都有另一番面孔,何况是其他人?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和眼界,想不通蔚山王此举的具体内涵。
“看样子是你预估错误,蔚山王显然还没有死心,我听说他曾亲自向圣上提过此事,圣上当时虽推脱了,但如果今晚他旧事重提,可就不好糊弄了,”方进叹了一口气,在春闱之前被冠上蔚山王一派的帽子,就意味着师弟的仕途整个被拦腰折断,这不是小事。
沐彦卿点点头,“多谢师兄提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切走且看。”关于已经做好的打算沐彦卿没有提,晚上的变故太多,现在说什么都太早。
不过沐彦卿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此时有了一道细缝,就算是现在看来伸手可及的晚上,他也很难猜出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情,上一刻天堂下一刻地狱,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一张温婉的面孔,沐彦卿叹了一口气,尽人事听天命,万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方进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第160章 宫门口处
因为三师兄方进提前打了招呼, 所以沐彦卿去宫中赴宴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想象也是可笑,自己的婚事竟然全权拿捏在父母以外的人手里,而且双方还相互咄咄逼人, 一个比一个强势。
那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自己还有点价值, 能让双方为争夺自己动干戈,沐彦卿一点都不觉的兴奋, 很显而易见的, 他今晚有一场硬仗要打。
关于蔚山王的心思沐彦卿猜到一些,但他总觉得那些所谓的理由并不足以让蔚山王一直扯着自己不放, 这倒不是沐彦卿妄自菲薄, 事实就摆在那里。
虽然靠着先生的名声和科举, 沐彦卿打出了一些名声, 但那些小打小闹在身份尊贵的蔚山王眼里应该不值一提才对。换言之也就是说, 就算蔚山王在和盛德帝打擂台,拿捏的也应该是那些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臣, 和他这样一个小喽啰牵扯不清,怎么想都不是明智之举。
关于为什么一直针对他, 沐彦卿一时之间还真找不出什么有力的措辞,难道自己还能在皇位交替的过程中起决定作用?沐彦卿嗤笑一声,就连他自己都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左右他也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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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宴开席的前一个时辰,京城凡是有资格的官员陆续的赶往皇宫赴宴,沐世规和薛氏走的早些, 沐彦卿跟着自家先生出发的时候算是晚的了。
京城街道两旁商户农家喜庆的很,今日过节,百姓脸上都挂着笑,脸上映着红,让人一看就觉得高兴,间或有孩子拉着爆竹点,欢声笑语,热闹的很。
这个点儿京城大部分官员极其家眷都已经进宫了,不过他不是唯一一个这样做的就是了。
马车不能进宫,所以京城官员进宫马车都是到此止步,沐彦卿他们到的时候,宫门前还停着另外一辆马车,外面看起来挺普通的,沐彦卿没有放在心上。
“先生,下车吧,”沐彦卿利落跳下马车,拿来踏板请孟先生下车。
孟伯泀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宫门,笑着感叹,“以前,一年到头我都出不几趟府门,家里也都安静的很,今年倒是常跑皇宫了。”
沐彦卿笑了笑,“常年窝在家中也不好,师兄和我都觉得近段时间先生虽然忙了些,但精神头=好了不少。
这不是虚言,如果老爷子真的不喜欢这种交涉与忙碌,包括盛德帝在内谁都不会逼他。
孟伯泀的年纪在那摆着,人到七十古来稀,现在现在也算是老人了。而且孟先生的名头很响,因曾主持修编过启蒙书籍读物,上到八十老儿下到三岁稚龄只要读过书,无一不听过孟伯泀孟先生的名号。
再加上,孟伯泀不慕名利不畏强权的性格特点深受陈朝民间百姓的尊崇。都说孟先生与沈先生是陈朝最有名的两位儒学大家,但比起沈菁这位以弟子出彩而闻名于世的先生来说,孟伯泀更受欢迎些。
这样的大家自然应该维护着,孟先生做这些事儿只是他想做而已。
听到小徒弟这样说,孟伯泀哈哈大笑,其他几个小子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个会说话,今早来那个进门就揶揄他老当益壮,混小子说话惯会没大没小。
眼看就要进宫门,孟伯泀还想在叮嘱沐彦卿几句,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让人厌恶的声音。
“孟先生今日竟然也来参加千秋宴,往年三请四请的都不过来,今年谁这么大面子竟然把我们孟先生请来了?”声音浑厚语气自然,还带着笑意。
沐彦卿自然听出了这是谁,虽然只见过几面,但两位老爷子每次见面都是天雷勾地火,他和阿瑜连带着几位师兄,往往只能在旁边苦笑连连。
刚刚还没注意,现在回头看那辆马车,前头确实挂着‘沈’字。
“老夫来与不来是老夫的自由,圣上尚且没说什么,你这老匹夫在这多什么嘴!再说了于社稷有利,于圣上有功,来参加千秋宴方是理所应当,不像某些人因着有几个好学生蹭了十几年的宴席。”
前者语气调侃,后者就是□□裸的指桑骂槐,要说起孟伯泀孟先生那是名满天下、进退有礼、君子风范的代名词,但凡事都有个例外,先生的例外就是眼前的沈菁沈先生。
要说起来,沈先生和自家先生还是师兄弟,但从来不曾听二人在公众场合提起过,外人好像也不怎么清楚,沐彦卿听青山提过一些,不过也模模糊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反正就沐彦卿这个旁观者来看,师兄弟两人情谊淡薄,有人会说也许他门藏得比较深也不一定,这种说法很难考究,反正沐彦卿和席瑜都是持怀疑态度,两人见面就是掐,你来我往,谁也不让谁。
“沈先生,王大人,”沐彦卿行礼,上一辈儿的争斗就留在上一辈,作为沐彦卿来讲,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沈菁笑着摆了摆手,转头看向王麟之,“还不给你师叔请安?年纪比彦卿大,行事作为却越来越不修边幅。”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沈菁语气里的骄傲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沈菁收徒众多,恐怕现在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叫上所有学生的名字。但眼前这个无疑是他众多学生当中最耀眼的,年少成名,入仕之后又一直顺风顺水,现在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已经达到了别人一辈子可能都无法达到的成就。
“请师叔安,”王麟之冲孟伯泀行了礼,才转头接过沈菁的话茬,“我这不是怕宫人起疑吗?您二位在外人眼里可是水火不容,莫名其妙的掺和成了一个师门可怎么行,小师弟你说是不是?”
王麟之笑着看向沐彦卿,像是在等一个同盟。
不过这话沐彦卿不好回,沈先生的几个主要弟子包括王麟之在内见到先生都会称师叔,也会称他师弟,但他们这边包括大师兄二师兄在内,可都没有认可过这个称呼,入门之前的事情沐彦卿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但他入门之后一直都是按照这个章程走的。
其实沐彦卿能够明显的感觉出来先生对沈先生有意见,甚至可以说是成见,不然以先生这样豁达的性子不可能数十年如一日的针对一个人。
“王大人所言极是,不过同为大儒惺惺相惜也是正常,想必满朝文武、宫人仆侍都不会就此肆意揣测,”沐彦卿笑着回话,恭敬有礼。
王麟之的笑眸微顿,看了看面带谦逊的沐彦卿,又看了看旁边面带赞许笑的跟弥勒佛一样的孟伯泀,蓦的跟着笑了笑,“孟师叔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个个都不同凡响。”这是暗说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孟伯泀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表示:“自然不能每个都叫你们欺负了去。”
“师弟,”沈菁想说什么,被前来迎接的宫人打断。
“两位先生、王大人、沐少爷,再耽搁下去,宴席就要开始了,还请各位移步到宫内再聚在一起闲聊可好?”宫人笑着招呼,他其实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各家官员或世家子弟在下车进宫门之前都会叙旧,认识的相约而行,不认识的相互引荐,这是常态,像今日他们这样直接在宫门口处聊起来的的甚是少见,眼看着就要误了吉时,他不得不出声打断。
他们本来就是来参加千秋宴的,自然不会因为一些不必要的事情耽搁。
只是,这一路上的气氛实在是古怪,无人说话气氛尴尬,就是前面带路的宫人也发现了这点,脚步比平常快了三分。
两位大儒同时进来,当然是一入场都就备受瞩目,他们两人虽没有官职也没有实权,但他们代表的可不仅仅如此。
就比如说,如果能够拉拢沈菁入己方阵营,很大程度上就能影响王麟之的选择,王麟之作为京城王氏的继承人,直接就代表了整个王家的选择,这样说可能有失偏颇,但不可否认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还不小。
“这就是此次秋闱的解元郎?果然是少年英才,孟先生教的好,”孟先生这边也围满了人。
“是,不过你可别忙着先夸,我这学生顶多比别人多几分小聪明罢了,”孟伯泀谦虚。
“能靠着小聪明夺取香世界人也是一种本事,”那边也有人感叹。
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就算是孟伯泀也不例外,尤其他收了这些个徒弟,才享受到了一次这样的待遇,心境自然是不一样的,尤其在刚刚遇到沈菁的情况下就更是如此。
沐彦卿跟在自家先生身边配合着对方的夸奖做出反应,表现的就是一个年轻仕人的形象,热情知礼、充满干劲,在官场这个大圈子里他不必表现的太过,自古受苦受难的总是那些特立独行者,除了特定领域比如学识,其他方面他不必与众不同。
为官者,行事可以剑走偏锋,雷厉风行,但是做人须得有能力有气魄还要有对任何人都能亲和以待,也就是说得会办事儿,沐彦卿前世棱角太过分明,今生他不准备那样活着。
为官也讲究审时度势,在特定的时间做出与最后结果一样的选择,你就赢了,这是现实,多一个人多一个门路,这也是现实,所以比起给别人留下清高孤傲的印象,沐彦卿更希望别人响起自己时是无害的。
朝臣聊得热火朝天,终于——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旧文《嫡长嫡幼》这本完结后开《庶嫡子》!!!连载文《当颜控遇上颜霸》《嫡长子》《穿越之表姑娘难为》+预收文 《庶嫡子》《悍夫(穿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