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众人低头的瞬间,席瑜冲沐彦卿眨了眨眼,沐彦卿笑着点了点头,儿时同伴就是这样,仅仅是一个动作熟悉感就能扑面而来。
要是让外人知道他们师兄弟的想法,恐怕得呕死,就凭他们一月至少三封信的联系频率,就算分隔天南地北,也大致知道对方身边发生的大事小情,这样情况下怎么可能会陌生。
席瑜摆手把普通百姓和沐彦卿一行人叫起,转头问话,“你们是总督府兵?”
“是。”总督府兵兵头迟疑应声。
“这样的阵势是如何,给本王准备下马威?”席瑜睨了一眼他们,冷声问道。
“王爷,这,属下以为这是沐大人的船只,”兵头看了一眼属下,恼恨对方给了他错误的情报,让他以为这是沐彦卿的船,不过请罪还是得请罪,“是属下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赎罪。”
“赎罪?这个延后再说,你们一上来就要搜本王的船,一言不合就拔了兵器,现在轻飘飘一声赎罪,本王就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是不是太过强人所难?”席瑜笑着说道,说出的话让总督府兵冷汗连连,眼前这位可不是京城那位硕亲王,这位是真正从战场走出来的,四年前对西蒙国大战一战成名,两年前支援北部边防正式成为陈朝百姓心中的‘战神’,只这两个字中间踏过多少人的尸体可想而知,所以就算他此时笑眯眯的,也无人敢小觑。
“属下,属下,……”兵头有些语塞,正在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镇西王大驾来到金陵,怎么不提前通知一声,总督大人今日忙于公务,实在无暇出来亲自迎接,忙派我出来迎候,还请王爷移步。”
沐彦卿回头,就看到了李京尧的师爷,看着是个温和的老头,实则是李京尧身边的军事,李京尧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他的主意,可以说是总督府当之无愧的二号人物。而且这才多久他就得到消息赶过到了,看来一直注意着他这边的动静呢。
兵头站起身冲来人行了一礼,后退半步站在了来人身后。
“与本王比起来,自然是公务更为重要,不过本王没有在金陵停留的打算,你回去告诉李京尧时刻准备着,本王早晚会去府上拜访的,不过到那时候希望来迎接本王的不是你,”席瑜漫不经心的说道。
师爷脸色一僵,他没想到席瑜竟然如此不给面子,多少年了他没有遇到过如此失礼的年轻人,想到这里,他笑了笑,“王爷……”
“本王没有把话说清楚?你们可以回去了,误了本王和师弟回京的日期,你们担待着?”席瑜直接打断,他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意兴阑珊,直白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师弟?”兵头一愣。
“王爷与沐大人师兄弟情深,让老朽颇为感动,不愧是孟先生,教养出来的学生不管从文还是从武都是佼佼者,”师爷笑着恭维,又转头看向沐彦卿,“治理金陵三载,没想到沐大人离开的竟然如此决绝,一点都不留余地。”
兵头这才恍然大悟,明了镇西王为何会刚好出现在这里,诧异的看了一眼席瑜,气势逼人,又看了一眼沐彦卿,温润如玉,这样不相像的两人竟然是同一个先生教养出来,实在是想不到。
这厢,沐彦卿听到师爷的话,也只是淡然笑了笑,“是啊,先生教导我们师兄弟凡事都得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以防临了临了摔了大跟斗,另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我师门的拿手好戏,今日我离开尚且要请求外援,希望他日我能独自登门拜访。”
“那老朽就在总督府恭迎二位大驾光临,”师爷让了一步,身后的总督府兵也跟着让了一步,直接把沐彦卿上船的道路让了出来。
“谢过师爷,”沐彦卿越过众位走向早已经等待在那边的船只。
两人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不友好,两人的气势都很强,谁也不想在这个瞬间输给对方,暗暗较这劲儿。
不过这成败之事谁能说得准呢,沐彦卿今年不过二十,而对方已经垂垂老矣。老者认为占上位多年自以为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内,熟不知年轻人早已经后来居上。
“师爷?”兵头作势上前阻拦,沐彦卿身上大概率有东西,不然也不会提前做了这些准备,真要让他们立了金陵,后果不堪设想。
师爷伸出胳膊阻止了冲动的兵头,“船上是镇西王席瑜,你有几分把握能明着控制对方?”这两年镇西王名头正响,在民间名声也极好,如今的赫赫战功都是在战场上一步一个脚印的积累出来的,这样的人不论何时都不容小觑,现在明着怼上去,不仅以下犯上,犯不犯的成功还两说,就算金陵是他们的主场,也不好说。
兵头一时没有说话,他还真没有什么把握。
“既然知道东西可能在这艘船上,不让他进京就行了,”师爷淡淡的说道,只要在进京之前成功组织就是他们获胜,接下来才是对决呢。
兵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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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师兄弟两个才算正式见了面,对了对拳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要是我再晚来一会,李京尧把你留在金陵的心思都有,所以你到底拿了什么离开,把人家的老巢给端了?”席瑜接到消息就绕道来了金陵,要说其中具体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知道。
“差不多,所以回京这段时间就劳烦师兄保护我了,不然那我很可能没到京城命就不保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表情却丝毫不死再开玩笑。
“真的这么严重?”席瑜正了正神色,更多的是不解,彦卿到底做了什么?
“只会更严重,”沐彦卿无奈,把自己手中名册的事情解释了一番。
“我明白了,我们先顶过这两日,待到后日就好些了。”席瑜摆了摆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他无比庆幸之前自己做的决定,本来只是想震慑一下京城那些迂腐文官,没想到倒是派上用场了。
“哦?”后日,沐彦卿先是不解,不过看了看摊在一旁的地图,如果他没记错的后日就到了……,算算时间的话,确实对的上。
师兄弟两个了然的对视一笑,都没有明着说破。
“等开了船,让他们为我们备上席面,我们两个得喝一杯,”席瑜一胳膊搂上沐彦卿,一如小时候。
“好,”沐彦卿没有拒绝。
一别经年,再见面各自成才,庆幸的是兄弟情谊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 小伙伴们,我开新文了,希望有兴趣的小伙伴去看看。
《庶嫡》
庶嫡,顾名思义家族中庶子的嫡子,这样的身份在家族之中注定是尴尬的,尤其在传承千年的世家之中就更是如此。
在偌大的方府,方霁一房是在夹缝之中生存下来的,嫡出的几位爷斗法,不小心就把他们牵扯进去了。
父亲外放不在家,为了保护包子性格的母亲和双胞妹妹,身为长子的方霁不得已要肩负起养家的重担,起码不要过得这样艰难。
刚开始的时候,方霁只是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小目标。
然后一不小心,他爆发了。
第203章 回到京城
京城沐府, 薛氏指挥着府上的丫鬟婆子打扫博彦院,纵然平常没少扫尘, 不过做母亲的还是担心儿子住的不舒服, 今日下令彻底再打扫一遍。
“夫人, 少爷也快到了吧?”刘婆子一边掸着被褥,一边问道。
“算算时间, 还得几日, 不过也快了,”薛氏笑着说道, 要问她知道这个消息最大的感受是什么,那就是庆幸,离京之时夫君和孟先生都说此去金陵要万分小心,她明了她彦卿去金陵不是简单外放,而是带着任务去的,其中的凶险重重。
身为母亲, 自从孩子出发,她这心里就从来没放下来过,一连三年,每每想起都担心的睡不着觉,幸运的是这孩子三年来都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而且据夫君说那孩子在金陵替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深受百姓认可,她是既骄傲又心疼。
等了三年,终于把孩子等回来了, 待到孩子回了京城,就真的没有任何问题了,她也终于能放下心来了,想想满满的都是庆幸。
“少爷回京,夫人终于能歇个好觉了,”一旁的水芜也笑着说道。
薛氏笑笑,没有否认这句话,“孩子还是跟在自己身边安心,对了,刘妈妈记得把东西厢房也打扫干净,阿瑜近几日也回京,要是想来住两日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是,夫人,”刘婆子应了一声。
“王爷和咱们少爷自小一起长大,这回京又赶在了一块,还真是有缘分,”水芜笑着说道,纵然坊间现在对席瑜备加推崇,但他们这些真正接触过席瑜的人对之认知还是像以前一样,单看这些年席瑜的表现一直如旧就知道了,对待自家老爷和夫人向来上心,逢年过节的礼品和问候从来就没断过,比上少爷也毫不逊色。
“是啊,这俩孩子自小就有缘分,”小时候阿瑜还是被彦卿捡回家里来的呢。
“时间过得可真快,少爷离京仿佛就在昨日,现在就要回来了,”水芜感叹了一句。
薛氏眼睛眯了眯,谁说不是呢,分隔两地的时候,总是感叹时间过的好慢,时常担心孩子在外遇到危险,这担心着担心着就要回来了,一回首三年过去了,不过对此薛氏只感受到喜悦。
“只盼望着,两个孩子回京之途一路顺当。”
————
京城亲人们的盼望和祈愿,沐彦卿和席瑜自然知道,但是这麻烦不麻烦的,从来都不是受害者说了算的,得看加害者怎么想。
很显然,加害者根本不想他们平安回到京城,这才离开金陵不过一日,他们就碰到了挡路贼,事发当时,沐彦卿和席瑜正在叙旧,几年没见,兄弟两个总有些话要说。
“话说之前蔚山王的事情与你有些干系吧,”席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因为事关重大,未免节外生枝他从来没有在信笺上询问过此事,现在终于能当面确认一下了,不过虽然是问话,言语中的笃定却非常明显。
“怎么说?”沐彦卿饮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席瑜笑了笑,没有再就此事说什么。
“此次回京,有说你应该怎么办吗?”沐彦卿指了指上面,关切询问,阿瑜现在是被盛德帝亲口承认的皇子,更是圣封的八珠王爷,与九珠硕亲王仅差了一级,但是阿瑜赫赫军功加身,只论名号可比硕亲王响亮多了。
但只有一点,至今为止,盛德帝都没有让阿瑜改回姓氏的打算,一个顶着母族姓氏的王爷,怎么想都名不正言不顺,就是朝臣现在也不都在观望,根本没有几人真正看好阿瑜。
“能怎么说,”席瑜面上带上不屑,皇姓?当他稀罕!
沐彦卿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微微的苦涩此时莫名加重了数倍,滋味不太好说,阿瑜肯定是不屑的,或者说他对回归自己身份的全部过程都不屑,但还是不得不正面迎上去。要想登上那个位子,阿瑜就不可能盯着现在姓氏,这是肯定的事情。
船身猛地顿了一下,沐彦卿手里的茶洒了自己一身,席瑜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了然。
“你留在这里,我出去看看。”席瑜皱眉说道,站起身往外走去。
沐彦卿没有动,这种情况十之八|九是被恶意拦路,这样的事情他一个书生出去没有什么意义,交给他们这些有自保能力的人去解决是最好的。
正如沐彦卿所想,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响,听动静拦路人马还不少,沐彦卿低垂的眼睑,慢悠悠的往口中扔了一颗花生,味道还不错,咸香。
一刻钟后,声响渐息,船再次开动。
席瑜这才回到船舱,他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发丝上还带着潮湿,但沐彦卿还是微微闻见了细微的血腥味道,“很棘手?”
席瑜点头,“有点,派来的都是死士。”
沐彦卿皱了皱眉头,自嘲的笑了笑,“看来为了阻拦我,总督府是下了血本了。”
“应该说,为了护卫自己的羽翼,他们尽力了,”席瑜笑着纠正。
沐彦卿哼笑一声,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又经历了两次袭击,不过不提沐彦卿身边的侍卫,席瑜和他的手下可不是吃素的,所以对方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不过经过轮番战,沐彦卿这边人都很疲惫就是了。
“还真是执着,”席瑜叹了一口气,右手微微摸了摸脸颊,昨日退敌的时候被划破了脸颊,现在已经结疤,但还微微有此刺痛。
“身上其他地方没有伤吧,”沐彦卿叹了一口气,早已经想到金陵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这样的处境也是之前能预料到的,依李京尧刚愎自用的性子,怎么可能容许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掌控。
“没有,就这一点,”席瑜笑了笑,“你也不用太多担心,他们能够到的地方也是有限的。”
“有你做护卫,我有什么担心的,我只是……可能晕船了,”沐彦卿低声说道,他感觉昏昏沉沉的,满身上下都不舒服。
“呃!”席瑜好笑的看向自己的小伙伴,发现在他真的有些不对劲。
接下来的半日,沐彦卿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简直要把胃吐出来似的。
席瑜只能在一旁看着,同情之中又带着好笑,彦卿一直都是冷静自持的,像现在这样狼狈的样子,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席瑜满心满眼得都是新奇。
“要是无事,你可以去巡船,不必守着我的,”沐彦卿无奈提醒,在自己难受的时候,有一个人在旁边一直咧嘴笑,心情很好的样子,实在让人有够心塞。
“无事,青澜他们不是都在做,我还是陪小师弟说说话吧,以前我们生病的时候,伯母不就是这样做的,整宿整宿的不睡觉都陪着我们,”席瑜反驳,还颇有兄弟爱的给沐彦卿到了一杯茶。
沐彦卿接过饮了一口,然后被烫了舌头。叹了一口气,沐彦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就不是个照顾人的性子,还说是效仿他母亲?娘亲多温柔一个人,哪时候像他一样给杯烫水让病人晾着喝。
席瑜眼睛闪了闪,似乎他什么都没做,面上的笑容却是最真实的,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的时候,在边防,他肩负整个边防军的重担,回到京城,也要应付各方势力,唯有现在,面对小时玩伴,他心中是很久未曾有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