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彦卿正想说话,薛氏先开口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二嫂,如果现在是二哥二嫂平白无故受了冤屈,就算是倾家荡产,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找人帮忙,就算豁出脸面我也能亲自求到孟先生眼前去。但是现在这个事儿本就是二哥二嫂的过错,且不说孟先生他现在还卧病在床,就是他好好的,我也没有那个脸面过去求情。”
薛氏这话一点情面也没有给林氏留,她甚少这样说话,说完之后连着喘了好几口粗气,是累的也有些生气,在这风口浪尖之下,人人都想着避其锋芒,恨不得躲藏起来,偏偏她二哥二嫂硬往上冲,照薛氏看起来人没事儿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还想牵扯自己的卿宝,这样的事情谁能忍。
看到小姑子说的决绝,林氏也显露了自己的脾气,“现在知道耍横了,你二哥可没有亏待过你,他现在遭遇了这些,你就在一旁袖手旁边,你这样对得起骨肉血亲吗?”
“总之这件事先生不会出面,二舅母如果还打这个主意就请回吧,或者您想把这件事情闹大,相信我那样对您没有的好处的。”沐彦卿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背,扫了一眼林氏,眼神黑黢黢的。
“你一个小孩子就敢这样跟长辈说话,还真是不懂礼,”林氏被沐彦卿的表情吓了一跳,不过对银子的渴望到底还是战胜了惊吓,这几日因为到手的银子被拿走了,她非常不甘心,可以说本来她整个人就浑浑噩噩,现在竟然连这个小崽子也看不上她,作为林氏觉得有些难堪,“怎么,卿哥儿,二舅母就是找你帮个忙,你一个小孩子拉什么架子,等二舅母拿回了那些银子还能拉扯拉扯你们家,总之这么些年我们薛家也帮了你们这许多,找你们回帮一下怎么了?”后面这话林氏是看着薛氏说的,眼神下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沐彦卿,呵呵,这话也就二舅母这样厚脸皮的人才能说的出来了,要知道之前的时候,她仅仅是怀疑外祖母接济他们一家,就在他们去薛府的时候,时常说些不阴不阳的话,总之是非常的不友好。
薛氏自然也不满意林氏的态度,“二嫂这话就有些过分了,恐怕您自己还不能代表整个薛家的脸面,而且我薛颖自问从来没有拖累过二哥二嫂。另外,卿宝如何自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管教着,就不牢二嫂费心了。”
薛氏有些生气,当着孩子说这些话干什么,出嫁这么些年以来,除了卿宝满月的时候她不知道娘亲塞了银子,其他时候她甚少接受娘家的赠与,一方面怕两个嫂子有意见,另一方面生怕上自家夫君的自尊,没想到就是这样娘家嫂子还会这样说,而且还是当着孩子的面儿。
林氏看小姑子生气了,讽刺的笑了笑,呦呵,这还生气了,事情都已经做了有什么不承认的,不过林氏现在已经看清楚了形势,薛颖这是不愿意帮忙了,想到这里,林氏挥挥衣袖就出了逸轩院。
沐彦卿看着林氏的身影皱了皱眉,不怕敌人是天才多就怕自己人拖后腿,但是很显然,二舅母不聪明又自以为是,真不知道她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在那之前还是应该知会外祖父一声才好,哎,又是一笔糊涂账。所以说,他喜欢与聪明人做队友,起码不会有人自作聪明。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长辈,你不应该那个态度与人讲话,母亲平常怎么教导你的,难道忘记了吗?”林氏走后,薛氏开始教训沐彦卿。
“母亲放心,不会有下次了,”沐彦卿立刻低头,乖乖的认错。
薛氏看着儿子乖巧的立在自己旁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儿以为此事还是告知外祖父和大舅舅一声才好,二舅母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就怕二舅父也掺和其中,”沐彦卿说道,此时京城之中的氛围可不大好,一不小心捅了娄子,就可能人财两失。
“少不议长,刚刚娘亲才说过你呢,”薛氏警告的看了一眼自家儿子,不过心里已经笑出来了,看一个六岁的小团子操着小奶音叮嘱自己,实在是可爱的很。
沐彦卿讨好的笑了笑,没想到母亲还抓着这事儿不放了。
“这事儿娘亲知道了,这就给你外祖送信,让他老人家拘着点你二舅父,”薛氏说道,“你一个小孩家家的就不要管这么多了,阿瑜是不是还等着你的,赶快去陪陪他,怎么能让客人独处。”
沐彦卿点点头,抬步往外走,不过他并不着急,刚刚他进厅堂的时候给席瑜使了眼色,让他先去了西厢,这冻不着风吹不着的,根本用不着担心。
“也不知道这次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解决掉?一直这样僵持着,归根结底受苦的还是老百姓,”沐彦卿出门的时候,听到自家娘亲薛氏叹了一口气。
沐彦卿神色也比较郑重,是啊,不知道这个阴霾才能完全过去,不过现在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之后不管往哪个方面发展都不会比这个更差了。
上元节之后,沐家三老爷沐世泽启程去了丰县,他这次要担任郡县的师爷一职,虽然没有正式的官职,不过在也算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了,而且很显然沐世泽也只是把这个差事儿当成一个跳板,之后肯定是要往上爬的,所以也没有什么所谓了,再苦也就是这几年罢了。
其实说实话,三房现在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本来沐世泽这样的待遇在府上该是独一份的,不过不巧沐世规珠玉在前,所以沐世泽这事儿并没有在府上溅起什么水花,就是老太太也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主要是丰县距离京城并不远,也没有什么实质危险,顶多就是去历练的,这样的情况之下,三房能高兴才怪。
沐世泽离府之后,沐彦昀和沐彦顺也相继进入书院开蒙,沐家二房三房找了各种关系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名书院,之前也走动了很多关系,最后的结果都还算不错就是了,不过到底是越不过沐彦卿去。
仅仅几日之间,沐家就少了好几口人,尤其白日里,整个沐府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先生‘卧病在床’没法上课的沐彦卿觉得有些无聊。
沐家二房那边事情的后续,沐彦卿是听娘亲薛氏说的,外祖父已经好好的和二舅父谈了,不过老两口到底不忍心次子把家产败坏光,所以拿出自己的积蓄补偿了二房一部分,算是暂时稳住了二房。
不过,虽然娘亲说薛家二房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幺蛾子了,但是沐彦卿却并不乐观,二舅父二舅母都是有些偏执的性子,到底会不会就此放下心思,还有待商榷。
而此时京城粮价也终于被压下去了,经过朝堂的介入,粮价趋于平稳,虽然比雪灾发生之前高了很多,但是比上前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起码就是普通百姓也能填饱肚子。这其中也有很多投机商户付出了代价,除了像薛家二房这样被没收粮银的,还有几个行为极其恶劣的被直接关进了大理寺的大牢。
沐彦卿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出了京城府尹,背后负责这件事情的就是阿瑜的父亲——席勤,怪不得手段果断到这个地步,从大理寺出来的自然都是有些手段的,这次的事情恐怕已经算是他温和的结果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吧,京城粮价算是压下去了,按照这个力度,这些人只要不再犯事就肯定不会有些恨么问题,沐彦卿只求薛家二房识时务些。
不过粮价下去了,影响还继续存在,这一段时间京城各方面生意都可以用难以为继来形容,上元节一过,薛氏就把自己的铺子给停了,齐婆子过来汇报情况的时候,正好沐彦卿也在,齐婆子走后,他就坐在一旁看自家娘亲一个一个的数银元宝,这是这一段时间的利润,以铺子的规模来讲,还算客观。
“这些都是给阿卿以后娶媳妇儿用的,只有这些还不够,娘亲和爹爹还得加把力才行,” 薛氏笑着自说自话。
沐彦卿:“……”
嗯,他只觉得娘亲想多了,有那样的闲银还不如拿来另立门户来的得宜,挤在这一栋宅子里,他们这一房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得惊动其他两房闻风而上,虽然不至于对最后的结果造成什么影响,但是这其中的过程也是有些烦人的。
不过看着娘亲笑眯眯的样子,六岁的沐彦卿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生意做不下去,京城的局势倒是比之前安稳了许多,不过南边儿的现在可不大好就是了,京城的雪陆陆续续的下到上元节之前,南方则是从大年初八之后就没再下,也正因为如此,曲山祭坛坍塌是因为天降惩罚的传闻就没有停止过,还愈演愈烈,甚至南边灾民以此为由,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暴动。
消息传到京城这边,沐家尤其是大房整日都处在担心之中,不过万幸的是曲山那边始终没有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爹爹肯定是安全的,不过看到娘亲日日担忧,沐彦卿心下也很是沉重。
现下里,朝堂之上倒是积极的很,主要是再放纵下去,时局肯定会难以收拾,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总之这几日早朝,总是传出盛德帝大发脾气的消息。
从这一方面来看,盛德帝那边压力也是大,岂能不大,这次的雪灾算是盛德帝自登基以来遭遇的最大灾难,百姓死伤无数,受灾地区之广都超出了想象,再发展下去发生国难的几率也不是没有,怎么能不重视。
不过盛德帝到底在位数十年,自然知道现在灾情已经遏制住,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时候,而且越快越好,所以朝堂之上他尽快事情吩咐了下去,一时之间满朝文武每一个官员都有自己的任务,他下的都是死命令,摆明了事成则加官进爵,事败则失去他的信任,自古钱利能使鬼推磨,他相信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全力以赴。
事实也正如盛德帝所料,虽然心里苦,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但到底是都冲上去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一时之间也难以遏制住灾情就是了。主要是就算是想开仓放粮赈灾,南边那边的粮仓也也没有这么些存粮,只能从其他各地调动,这其中又需要时间人力物力,这些事情都要找户部,户部尚书最近是见人就躲,唯恐被人拉住就走不了了。
总之,这些事情不是想想就能完成的,他们需要时间,但是从灾民的角度来讲他们最缺少的就是时间,这一个矛盾造成了无数的矛盾,怎么才能协调好就要看这些官员随机应变的能力了。
这些事情沐彦卿大都是从孟先生这边知道的,虽然没有正式开课,不过他和席瑜在上元节过后每日上午都会去孟府报到,虽然还没有开始授课,不过会给他们规定一日的任务量让他们完成。
孟先生从来不拘着他们,谈事情也从来不避讳他们,先生在说事情的时候,他和席瑜就所在一旁的案几旁边练大字,因为自己的父亲就牵扯其中,所以沐彦卿京城会分出心神听他们说说,听到的多了,沐彦卿就记在了心中。
不过沐彦卿还是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不过孟先生见的客人很杂,尤其这两日,孟府来往的人突然变多了,沐彦卿隐隐约约觉得要有大事情发生了,不过具体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正月二十五日,天罕见的出了太阳,京城一反之前灰气沉沉的样子,百姓也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
而在这一天,沐家接受到了沐世规的来信,信上标注时期是十几日前,可以看得出这信是辗转才到了家,而且从潦草的笔迹就能看出沐世规在写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十分的慌乱,信的内容只是报平安,告诉家人他没有事情,又简单问家里怎么样就没了,内容丝毫涉及到曲山祭坛一事。
隔了十几日都没有收到来信,听到自家夫君很安全的消息,薛氏十分的高兴。
沐彦卿在放下心的同时,那种即将要有事情发生的感觉又来了,虽然说曲山祭坛的事情不好说,但是也不至于像爹爹这样讳莫如深,竟然连沾边的字眼都没有提到,实在不像是他爹爹的作风。不过,这些事儿但凭他想根本想不出其中的缘由,不过只要爹爹还身处安全的环境之中,其他都不是问题就是了。
早膳之后,沐彦卿出发去孟府,转过柳树胡同就看到了席府的马车,沐彦卿这边还没有说话,那边席瑜已经已经掀开车帘跑了过来。
“卿宝,卿宝,你知道吗,我过来的时候街上好多官兵,”席瑜凑近沐彦卿小声说道。
官兵,在这个时候见到其实并不难理解,所以沐彦卿并没有放在心上。
“曲家二祖父亲自带兵出城,今后一段时间就见不到人了,卿宝你说是不是又要打仗了啊?”卿宝苦恼着说道。
沐彦卿皱眉,曲大将军现在在曲山处理祭坛坍塌一事,现在曲家二老爷也要出京,难道是曲山出什么事情了?想想又觉得不对,盛德帝应该不会把曲家两兄弟都派去曲山,一来曲山是这两兄弟的地盘,都派去有失偏颇,二来曲家作为当今圣上的母家,十当今圣上信任的身边人,在这多事之秋,不到万不得已应该不会扎堆把人往曲山送。
虽然是这样想,沐彦卿还是看了一眼木顺,既然席瑜看到曲二老爷带兵出京,就说明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消息应该好打探才对。
木顺会意的转身离去,相处了多了,主仆两个也有了很多的默契。
师兄弟两个说着话就到了孟府,一进孟府,沐彦卿就觉察出今日府上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书房门外等着好多人,就在他们进府的时候,书房之中出来了一拨人,然后在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下一拨人又进去了。
“先生今日客人有些多,之前先生已经吩咐过了,两位少爷先去厅堂练大字,等先生忙完还有事情要吩咐,”青山一边领着沐彦卿和席瑜往厅堂走,一边说。
“好。”
孟先生这一忙忙过了午时,午膳都没有时间吃。
“先生的身子能撑得住吧,还是先用些吃食比较好吧,”沐彦卿对正在为他和席瑜摆饭的青山说道。
“今日的事情比较重要,先生那边耽搁不得,不过沐少爷不用担心,属下们都照看着呢,”青山笑着说道。
沐彦卿点了点头。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守在书房面前的客人才都没有了。
“先生请两位少爷去书房。”外边传来青山的声音。
两人进到书房,一眼就看到了书案后面坐在太师椅上的孟先生,因为见了一日的客,所以现在他脸上带着些疲态。
“先生,”两人抱手行礼。
“过来了?”孟伯泀抬起头来,看到两个小弟子,眯眼笑了笑。
“接下来一段时间,为师有些忙,你们就留在自己家中,不过就算是这样,读书也是不能停的,”孟伯泀吩咐自己两个学生。
沐彦卿和席瑜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两人对视一眼,然后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是”。
孟伯泀看了看两个学生,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沐彦卿,虽然他被针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情上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