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听到之后,郭老太被吓了一跳。
被吓一跳的何止是郭老太,还有郭敛和沐婷。
“彦卿,你祖母她年纪大了,说话有些慌乱并没有诋毁你和沐家的意思,只是这次你表哥做的有些过分,禁不住说了几句气话,”郭敛笑着说道,接着又皱了皱眉看着沐婷,“你还不赶快给彦卿解释解释。”
沐彦卿现在那里没有动,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彦卿,你郭祖母她,她没有恶意的,你不要怪罪她,她年纪大了,又是长辈……”沐婷吞吞吐吐的说道。
后面的话沐彦卿根本就不想听,怕自己控住不住,沐彦卿深呼了一口气,看吧,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是不想把她从那个环境中拉出来,只是她自己深陷其中,而且越陷越深,每次她发生什么事情,就算是她自己先求助的,人去了之后也往往是她自己先反悔,然后和来帮助她的人站在对立面,嗯,那样的局面会让帮忙之人迷茫和难堪,但是沐婷从来不管这些。
他今天一定是脑子有洞,才过来管这些破事儿,“既然姑姑这样说,那这件事儿就是我多管闲事了,您多担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沐彦卿看了看沐婷。
沐婷被侄子陌生的眼神看的后退了两步,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侄子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
“姑父也别急着道歉,今日这事儿我刚刚听到了一些,不过既然您已经和表哥断绝了父子关系,就不要来打扰他了吧,”沐彦卿声音不小,周围人差不多都听见了,刚刚还在议论郭大夫品行不行的人,现在也变了口风。
而沐彦卿还没有住口的意思,“当时我父亲母亲都跟您商量过此事,郭表哥也在郭家祠堂跪了两天两夜,您都没有回头,当初那般坚决,现在何必来打扰他。”
郭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件事情他现在是提都不想提,而且关于小崽子在祠堂跪着认错的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不过等后来他从别人那听说这件事,他也没当回事儿,他当时是铁了心,那个小子如若不认错,不继续走仕途之路,他就永远不认他,可谁知道郭嘉竟然在医术上也混出了名堂。
“姑父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谁知道你表哥气性这么大,我现在想他了,想叫他回去看看,他竟然还记着仇呢,这不是没办法了,我和你姑母才来请人,”郭敛和气的说道,虽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脸质问,让他有觉得有些丢脸,但是他还是憋着气解释道,主要是周围人说话已经很难听了,得转变风向才行。
“哦,姑父姑母所谓的想念和我们平常人大概是不一样的,这六年间逢年过节没见姑父姑母想,出门远行姑父姑母也不担忧,几日前表哥刚刚救了一贵人您就想上了,”沐彦卿笑着说道,语气真诚的很,但是就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对味儿。
郭嘉前几日确实救了一人,那人的身份不低,是长公主的驸马,长公主是当今皇上的嫡亲的姐姐,想当初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她以一己之力力压当时后宫之中呼风唤雨的陈太后,压住了梁王,把自己嫡亲的弟弟扶上了皇位,一直到现在都深受当今圣上的尊敬。
驸马爷曾经长公主参军时身边的副将,年轻时随军作战保卫了陈朝的大好江山,最后落了一身的旧疾,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太医院的太医随身调治,直到最近病情恶化。长公主与驸马爷感情很好,成亲之后四处游历,也就是近些年驸马爷身子实在不行才留在了京城诊治,驸马爷病情恶化之后,长公主在京城之中寻找名医,回春堂的太傅自然被请了个遍。
之前的大夫都无计可施,郭嘉本着医者仁心,就冒险提了一张古方,长公主经历的大风大浪多了,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想着驸马的身子实在已经破败的厉害,最后就决定用。
这之后,郭嘉都在长公主府悉心照料驸马爷,最近驸马爷身子慢慢好转,郭嘉才功成名退。之后,长公主府给郭嘉送来了诸多谢礼,还说可以答应郭嘉三个条件,生世有效,事情一传开,整个京城都为之振奋,长公主这话里的分量可不小。
这件事情在京城不是什么秘密,所以沐彦卿这时候说这些话,聪明的人立刻就听出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然后看向郭敛一家人的表情变成了不屑和讽刺。
郭连向来自诩高人一等,哪受得了这样的待遇,听见周围人小声的议论,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就走,郭老太赶紧跟上,沐婷顿了顿,想和沐彦卿说些什么?
“干什么,敛儿都走了,你还站在那干什么?”郭老太中气十足的教训道。
“我知道了,”沐婷应了一声抬步就要去追郭敛。
“姑母,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您还是听一听,这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本来就那么多,想多一点全靠之后相处中的积累,要只是一味的消耗,谁都受不了,亲人也一样的,您好自为之。”
沐彦卿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语气,但是沐婷停了之后,心头还是不自禁一跳。
那边郭老太大声的埋怨又开始了,沐婷没有耽搁,赶紧跑过去。
沐彦卿心中‘嘁’了一声,转身进了回春堂。
因为郭嘉,沐彦卿来过几次,所以回春堂的小厮对他还算熟悉,沐彦卿冲他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走向郭嘉的院子。院子不大,主要是晾晒药材和研究医术用,平常时候郭嘉也会住在这边,只有逢年过节和旬假的时候他才会回沐府。
“他们走了?”看到表弟独自一人进来,郭嘉开口问道,大概是因为他的缘故,表弟向来不喜郭家人,每次遇到郭嘉人对他不利,表弟都是义愤填膺,想必这次也不例外。
“他们就是笃定表兄不会出去对他们说什么才这样肆无忌惮,这样不行,尤其最近长公主府不是挺看好表哥,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表哥要尽早想个法子才是,不能总这样受制于人,”沐彦卿说道。
听到表弟连珠炮似的对自己提意见和分析事情的利弊,郭嘉笑了笑,这些道理他都懂,是的,他都懂,但是能怎么办?六年前明明闹得这么凶,以至于到最后都断绝了父子关系,但人就是能拉下脸来,想说几句话就把六年前的事抹的一干二净,作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你这次过来找我有什么事?还要你亲自过来,过两个月就是秋闱,你最近应该忙得很才是,”郭嘉笑着问道。
“因着和谈一事,我爹明日就要出发去西蒙边防,这是昨晚来的消息,恐怕今日早朝的时候才会正式定下具体的事宜,我过来请你回去一趟,在父亲出京之前咱们一家得一块儿用个膳吧,”沐彦卿说道。
“舅舅要去西蒙边防?还是以和谈使者的身份?”郭嘉眉头皱的死死的,他虽然没有出仕,但是对最近朝中发生的大事还是关注着的,也有一些自己的见解,对西蒙国那是能和谈的事儿吗?自己国家已经失了国土,还要和对方和谈算个什么事儿。
“嗯哼,”沐彦卿肯定的点了点头,示意他绝对没有听错。
郭嘉皱眉,“等我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沐彦卿点了点头。
两个人回到榆钱胡同,却一直没有见到沐世规,一直到用了午膳,沐世规才回到了府上。
“阿爹。”“舅父。”沐彦卿和郭嘉拜见沐世规。
沐世规点点头。
“阿爹,正式的旨意下来了?”沐彦卿问道。
沐世规点点头,其他却并没有多说,板上钉钉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比起朝中那些事儿,他还有甚多要嘱咐儿子和外甥。
“我走之后家里就要你们兄弟两个要多照顾了。”沐世规说道。
“阿爹(舅父)不用担心。”
“嘉儿,你是兄长,彦卿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随时指正,要是做错了还死性不改,你尽管打骂,舅父舅母都没有意见,”沐世规说道。
郭嘉笑着点了点头。
“阿爹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儿?”沐彦卿郁闷的问道,从小到大他连叛逆都没有过好不好。
沐世规和郭嘉只是笑。
“回春堂离家又不远,多回来看看。”
“我记得了,从明日我搬回来住,”郭嘉说道。
第63章 出发
午时, 一日中最热的时辰, 就算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 此时也没有人到处晃荡。
席府的规矩虽然重些, 但是在这大热的天,每个人都心浮气躁, 席嬷嬷倒是也没有多加干涉他们, 宅子里的仆人正三五个聚在一块躲在阴凉处说着闲话。
正在这时候, 书房那边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丫鬟婆子小厮都吓了一跳, 却不敢靠近, 刚刚少爷进去的时候已经吩咐无论发生什么事她们都不可以进,再说这书房重地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说进就进的地方。
不过, 越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越是好奇, 虽然不敢谈论,但是这心里都在猜测书房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瓷器是自己倒的?还是主人家摔的?要是前者只能说是意外,要是后者可又好戏看了, 而且他们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是后者,毕竟这花瓶都摆在不易碰到的地方,自己倒的概率实在太低。
仆人们虽然没有正眼盯着书房看, 但是眼角都或多或少的往那瞄,要说这少爷平常时候也懂事的很,文武双全, 今日怎么惹二老爷生气了,还发这么大火。
书房里的情况倒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惨烈,而且花瓶真的就只是个意外。
严格意义上说,席瑜是在今日早晨回到家的,不过那时候席勤还没有回府,席瑜就一直等着,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这个时辰。得知爹爹回府,席瑜立刻就过来了,要知道这后续还有很多事情要办,时间实在是紧急,所以说见到席勤之后她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此事。
然后站在书架前的席勤胳膊肘一晃,就失手打碎了一个古董花瓶,‘砰’的一声摔的稀巴烂,这声响也拉回了父子两个的心神。
“把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席勤拿着帕子随意的擦了一下自己胳膊肘出的血,刚刚不经意之间他被花瓶碎片划伤了,伤口不深,倒是血流了不少。
“阿爹要不要先包扎一下?”席瑜说道,他是真的关心席勤,这都流血了。
席勤看了一眼席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自带一种压迫感。
“孩儿要参军,准备去西蒙边防,”席瑜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理由?”席勤把帕子直接扔进了纸篓里,头也不抬地问道。
“孩儿不甘心,”席瑜低着头回道,嗯,这是他的心里话,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不甘心,怎么可能甘心,近在咫尺,心知肚明,却还是把他当做陌生人,倒不是他对生身父母有多么亲近,只是觉得要是自己不变的强大,恐怕都难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他不想经历那样的生活。
席勤看了一眼自己养大的这个孩子,仿佛昨日还在襁褓之中嗷嗷待哺,现在都已经有自己的人生规划了,想起孩子心里的结,席勤觉得自己没有阻拦的立场,挥了挥手:“想去就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去安排,没有什么事的话出去吧。”
席勤的语气很平常,连个起伏都没有,像是在说我今日就吃什么菜这样简单,但是却让席瑜心脏一震,虽然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但现在他还是有些受不了,努力忍住心中的酸涩,席瑜恭敬的冲席勤行礼,“谢过阿爹,”然后又深深看了席勤一眼,快步才退出了书房。
席瑜怕自己忍不下去,从小就为他铺路的舅舅,就算到了现在,还是纵容他的舅舅,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答,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他的父亲,一辈子都不会改变,不管未来发生什么。
少年脚步匆匆很快就退出了书房,却不知道门后边的男人此时是眉头紧锁。
门合上的声音传来,席勤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唉,这孩子到底还是不甘心,不过倒是符合他的性子。要说席勤不担心吗?怎么可能,十多年的时间就算养个猫狗也有感情了,何况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可是给席瑜做了十六年的父亲。
虽然早在十年前,这孩子知道真相之后,席勤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这两年看席瑜苦心钻研兵书,他心里也有这么个准备,但是自己有想法和亲耳听到席瑜提感受是不一样的。刚刚阿瑜说出这些话时,他竟然有些慌神,甚至还失手把书架上的花瓶给撞碎了,这在他的人生中十分的罕见,席勤承认自己确实有些心慌。
“二爷,您就这样当着少爷的面儿应下此事好吗?娘娘还不知情,”正在这时候,席嬷嬷从后面的暗房之中走了出来。
“有什么好不好的,她现在在承德,阿瑜的事情耽误不得,”席勤笑着说道,眯起狭长的眼睛看向席嬷嬷。
席嬷嬷品出点儿味,立刻识时务的告退,“属下去看看少爷的行囊准备的怎么样了 。”
席勤不以为意,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应该怎么办,毕竟明日就要出发了,太子还挺看重这事儿,怎么才能把人按进去,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席府的事情,沐家这边自然不知道,沐家父子两个都还沉浸在郭嘉终于松口的喜悦之中。
能听到郭嘉主动说要搬家里来住,沐世规和沐彦卿有些惊喜。沐彦卿纯属就是高兴,怎么说呢,这些年以来郭嘉在他这里扮演的角色是表哥又不是表哥,虽然血缘关系上是表亲,但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多了些,所以跟亲兄弟没什么两样。
不过郭嘉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总是恪守自己身为外甥的身份,就算榆钱胡同这边已经给他准备了院子,他还是选择窝在回春堂那个小院子里,这事儿说又没办法,说少了解释不清楚,说多了又怕表哥多想,所以他们这些亲人就只能接受,但是在沐彦卿心里是真的把郭嘉当作亲人来看待的,他知道父亲母亲也是,所以听到郭嘉来沐府住,他高兴地很。
而沐世规听见外甥这样承诺,更多的是放心,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最怕的就是府上出什么问题,儿子虽然只是个少年,但是性子已经足够沉稳,担起整个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最近这两个月是他的关键阶段,分心去处理家里这些事物,肯定会耽搁学业,如果有外甥在一旁帮衬,他也能放心很多。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多听你哥的,”沐世规叮嘱儿子,这就是养两个小子的好处了,凡事都有商有量,不用自己纠结。
“我知道了,”沐彦卿从善如流的回答。
“舅父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时间,会不会太赶了,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吗?”郭嘉问道,其他的都还好说,主要就是身边的侍卫的问题,这么急的时间内能找到趁手的侍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