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子,”青睢抱了抱拳。
薛朗颔首,然后就进了书房。
“表哥,”沐彦卿打招呼。
“春芳阁现在被围起来了,他们的胭脂出了问题,凡是用了他们铺子里胭脂的身上都出了红疹子,看着骇人得很,不过现在并没有多少受害者出去出现,更多的是想退货,”薛朗说道。
沐彦卿点点头,“自然是这样,真正出了事这种情况才是正常。”
“这话怎么说?”
“我们铺子里一盒胭脂可是要卖到二两银子,虽然在月俸高的丫鬟的有可能攒着银子买一盒,但是普通的市井妇人很大程度上可不舍得拿二两银子买这些。更多的顾客应该都是些世家夫人或是姑娘,要不就是风月之人,而这一部分人就算是真的起了疹子,也拉不下脸面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她们丢不起那人,”沐彦卿哼笑一声,但是最近这段时间明月斋门口可都是无理取闹的市井妇人,抓走一波又一波。
沐彦卿说的头头是道,薛朗也点了点头,他是在保定知道铺子出事儿的,刚知道的时候,他送信儿到京城说是不是该仔细检查检查铺子里的胭脂到底有没有问题,毕竟这件事情谁也说不准不是,但是表弟却坚称那些人就是闹事儿的,他们就是被人盯上了,如今看来,聪明的人从不轻下断言,都是有根据的。
“只这样还不够,耽误了明月斋这么久的生意,就这样让他们赔些银子,依照他们的实力来说无伤大雅,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舒服得很,再说现在在顾客眼里我们得名声还不如他们,这样可不行,”薛朗说道。
“表哥有什么高见?”沐彦卿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春芳阁的事情交给我,在那之前还是先恢复我们铺子的名声。表弟之前不是把一些闹事儿的扔进了大牢?要不都扔进去吧,看能否找人给好好审一审,这名声问题我们自己说什么忙都白搭,官府说好比什么都管用,”薛朗说出自己过来找沐彦卿的真正原因,这做生意最重名声,之前的事情虽然不是明月斋产品的问题,那些人也都是闹事儿的,但是人就是这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己是澄清不了了,所以得借助些外力。
“行,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回头让青睢去席府跑一趟,阿瑜虽然不在,但是该求席伯父的,还是不能手软,”沐彦卿笑了笑。
“嗯,对了,你之前说要研究些新花样,进展如何?”薛朗问道,铺子经此大难,要想开张还是有新品才会更能刺激顾客。
“表哥过来一趟就想要把我榨干?”沐彦卿笑了笑,所以他说薛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他的想法永远是怎么怎么样做对铺子最好,在这方面他的眼光超群。
薛朗也跟着笑。
“提前说好,这个方子我只提了设想,其余的都是郭嘉表兄一手操办的,拿到方子之后,表哥你看着给他分成,”沐彦卿笑了笑露出了不甚明显的小虎牙。
薛朗似笑非笑,这银子给来给去不还给了自家人,“这个得等我看到方子成品之后才能办,”薛朗生意人的心态暴露无遗。
沐彦卿也不在意,他对银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他看账本虽快,但却不是个精打细算的,各个方面的行情他了解的不多,所以这些事情交给薛朗表哥去做最好。
之后两人一起去郭嘉那儿看成品,这个与胭脂水粉不同,可以说是护肤品,状如油膏,含着药香,取一些轻轻地敷在皮肤上都是不显油腻,因为是自己手工做出来的成品,所以各方面用料都是最好的,就算是他们皆为男子,拍在手背上也感觉到了些滋润,还挺舒服。
“成品不错!”薛朗感叹道。
“不过保存还是个问题,因为它是从各类药材经过熬制提取出来的,这药熬好之后,可是有食用期限的,”郭嘉笑着说道。
“最长能保存几日?”薛朗问道。
“置于阴凉处,大概半月,”郭嘉回道,这只是一个预估值,他保守着说的。
薛朗点点头,“那我们就姑且当它是半旬,这段时间郭兄受累一些,把这些分了步骤,然后我着人好好地学一下。”
“表哥准备铺子重新开张之后,就开始出售?”沐彦卿从薛朗的话语中洞悉了他的意思。
“嗯,那是个好时机,”薛朗坐在了旁边的榻椅上,饮了一口茶。
“这东西能保存的时间短,超过时间没有功效还好说,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反应问题可就大了,试用还没结束呢,”沐彦卿皱了皱眉。
“在这段时间,我会跟进结果,先看看反应。而且不易保存也好,我准备这么大一块儿售卖,每日规定限额先到先得,多了咱不做,”薛朗比划了一下,分量是真的很小。
沐彦卿和郭嘉都看向薛朗,让他继续说。
“而且我已经决定了,定价五两银子,这个咱们重点推荐给世家夫人姑娘,她们有时间,能保证在期限内用完,而且有一定的财力一直购买下去,”薛朗说着自己的看法。
五两银子?就刚刚他比划的那么一小块儿?果然无奸不商,但是细想之下薛朗说的不无道理。
因为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后续的行程都是薛朗在跟进,郭嘉辅助,而沐彦卿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又过了两日,盛德帝回京,一进宫就直接把太子爷就去了乾清宫,所有宫人眼观鼻,不敢说话。
宫门关上之后,盛德帝一脚把太子踹倒在了地上,“朕就是这么教你的,西蒙国弹丸之地,现在都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上了,你竟然想着要去和谈。”
“父皇,父皇,那是三皇弟的意见,儿臣不好,不好拒绝,”太子赶紧跪正,开始请罪。
盛德帝又是一脚踹过来,“不好拒绝,那我让你监国是为何?直接交给小三儿不就行了?”盛德帝确实气狠了,心里恼怒,但还不能在朝臣面前发出来,这样就等于是打了太子的脸,所以接到消息的时候盛德帝尽力弱化了‘和谈’二字只说让他们慰问将士,偏偏眼前这个不争气的还直接在早朝上提‘和谈’。
想想培养了数十年的太子竟然做了这样愚蠢的事,盛德帝深感在朝臣面前都抬不起脸。其实当时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恨不得踹他两脚,但要是因为这个回京,文武百官定然认为太子不足以为社稷储君,这到底是养了十多年,盛德帝自然不会在朝臣面前落他面子,于是这火气憋了许多日,此时见到太子,盛德帝自然不会收敛。
盛德帝倒不认为太子没救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跟夺嫡有关,身在皇家这似乎是一个必修的功课,身为胜利者,盛德帝并不反感这些。相反他认为只有强者或者说只有更强者才能登上至尊之位,所以对于两个儿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要不是摆在了明面上,手段实在太过拙劣,他也不会主动提起。
盛德帝和太子在乾清宫到底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太子爷出来的时候腿是一瘸一瘸的这事儿,在百官和京城之中广为流传。
沐彦卿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勾唇笑了笑,果然养在身边的感情就是不一样,兄弟俩这么愚蠢的斗争,盛德帝都能忍。
第70章 所谓三师兄
盛德帝的想法, 沐彦卿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比起阿瑜, 他对另外两个儿子多了很多分包容,明明都是为人子, 沐彦卿不知道这般区别对待是为什么, 背后有没有隐情。
而且, 从盛德帝为太子做的这些事情来看, 对这个从小教养长大的儿子, 他现在还不至于有失望的情绪。
不过, 在沐彦卿看来,不管是太子还是三皇子, 其实都没有为君的资质, 单单是这次‘和谈’一事就能充分暴露出他们两个的短视, 一个个为了给对方使绊子可以不择手段,明明手段千千万, 他们却相互选择了最愚蠢的那一个。
不过这些仅仅是沐彦卿的看法,可有可无, 一个还不是朝臣的士人的想法怎么的都翻不出什么浪花,所以说这意见从来都只有上位者提才有作用,无关紧要的人说出来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
之后几日, 沐彦卿和往常一样出发去孟府。近来因为盛德帝回京后,开始询问春闱考题一事,所以孟先生忙的很, 昨日也是到很晚才睡下,沐彦卿以为今日过来见不着先生,没想到先生比他还要早些,他到书房的时候,先生已经到了。
“先生,”沐彦卿抱拳行礼,这才看到先生正在看自己前几日做的文章。
“嗯,”孟伯泀随意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那边的座位,示意沐彦卿坐下。
沐彦卿知道这是先生有话说了,三步走到座位上等着听训。
“我观你这几日的文章,和之前相比有很大的改变,文风略微犀利了些,可有发生什么事儿?”孟伯泀开口问道。
眼前这个学生,自小天资聪颖,做文赋诗样样上乘,要说他也见过不少颇有天资的少年小子,也接触过不少,他们在某一方面确实可说天分极高,但是要说全面均衡发展,谁也比不上眼前这个。
师生相处十余年,孟伯泀自然清楚弟子做文章的习惯和风格,沐彦卿的文章正如他本人表现出来的面貌和性格一样,谦逊和软,循序渐渐,没有什么攻击性,却极具说服力,明明也是讲道理,他的就不让人反感,反而最后有被说服的感觉,总之在批卷之人那里是极其有优势的。
但是近来,他的文章风格变了好多,用词上尖锐了好些不说,说明道理的时候也非常具有攻击性,说是一针见血也可以,总之,文章是发人深省,让你观后久久不能平静。孟伯泀倒是不觉得这个不好,只是突然之间变了这么多,他作为师长自然要过问过问。
“先生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好像是有些这样,自从阿瑜走后,我总觉得这样写轻松很多,心里也会好受一些,”沐彦卿笑了笑回道,他是真的没有太在意,文风这个东西可不是说变就变得,他最近确实有些放的太开,总感觉心里有些愤懑,这样写的话会好受一些。
沐彦卿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席瑜的离开,他很不适应,试想一个相处十余年,几乎每日至少有五六个时辰呆在一起的兄弟突然离开,任谁都会不适应吧。
沐彦卿确实不适应,他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与席瑜在一起,也是阿瑜说的多了些,但是以前的时候不管何时他只要回头,席瑜都在,但是现在再回头也无人了,那种感觉其实不太好。
怎么说呢,前世沐彦卿习惯孤独,怎么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无人过问,无人关心,所以身边人走走来来都没有所谓。但是这世的沐彦卿是不一样的,不说父母,席瑜在他十六年的人生当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两人算是相互扶持着一起长大了,这突然分开,肯定会有不适感。
沐彦卿其实已经很努力的在排解了,总是会习惯的。
孟伯泀默了默,才接着开口,“我倒没觉得这个不好,文章为师看了,比你以往的水准还要好一些,不过要只是因为你最近心中郁闷才写出完成度这么高的文章,你自己就要仔细琢磨琢磨了,秋闱在即,不能只凭心情做文章。此次秋闱的主考官是首辅王大人,文章要是想在他那里得个‘好’字,可不容易。”
“是,学生知道了,”沐彦卿应了一声,关于此次秋闱的主考官问题,其实本来谁也没有想到盛德帝会任命王首辅,毕竟这只是秋闱,要说春闱大家都还更能接受些,毕竟身为当朝首辅平常处理朝政就已经是日理万机,秋闱事不小,但是比起社稷之事根本不足为奇,不过盛德帝反套路,任命了一个大家想不到的官员。
这也在无形之中加大了秋闱的难度,主考官有资格决定学子的名次,这名次的高低自然看文章,王首辅正经的科举考试出身,不说学富五车,也是不差的,又浸淫朝堂多年,看问题想事情成熟的很,而且眼光毒辣,这样的他能认同年轻学子的文章吗?所以说确实该好好琢磨琢磨,科举虽然关乎天下学子的命运,但还是存在着诸多偶然和运道,只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任何时候这一句话都适用。
沐彦卿回到自己的书桌上,就看到案几上如往常一样摆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今日要做的文章的题目——‘论西蒙局势’。
看到题目的一瞬间,沐彦卿愣了愣,说句实话,他最近这段时间可是思考了许多关于西蒙的问题,毕竟他父亲和最重要的兄弟都卷入了此事,现在又同在西蒙边防,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容不得他想。
要说西蒙局势,首先说西蒙国,西蒙国近两年来军事力量迅速攀升,依靠着将军耶律康达组建了一支英勇的西蒙军,确实非常的强大,这点在他们连着攻破拿下陈朝两座城池就能看的出来。
不过再这样发展下去,或者说西蒙还不知道收敛的话,后果恐怕不大好,这倒不是沐彦卿盲目自信,主要是西蒙边防汇聚了陈朝近十万大军,如果这还干不过西蒙区区两万军队,那这每年的军饷恐怕都是白白浪费了。到时候恐怕就不单单是圣上震怒的事情,连着百姓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这样一来,西蒙国很容易就处于被动,当他们往前打不过,往后与陈朝的关系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时候,就知道艰难了。
再来说陈朝,从战争突然发生的那一刻开始,除了提出和谈的三皇子和答应组建和谈队伍的太子爷,其他包括盛德帝和很大一部分朝臣在内,根本都没有想过这个事情。
陈朝军事力量强劲,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银两投到军队,这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国入侵,自然好好打一场再说,怎么能在你们刚得了好处我们还没开始反击的时候,说和谈就和谈,更不用说陈朝一直自称□□,现在败在一个小国手下,实在丢不起那人。
就说盛德帝在知道西蒙情况的时候直接把陈太尉派了过去,还给他虎符让他从保定府调兵调将,就知道他很重视这事儿了,且已经感受到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而三皇子一行人,虽然私下里都说是‘和谈’一行人,但是明面上下旨却是说让他们去西蒙边防慰问将士的,为此他们出京的时候还带了好些物资。
总之,在沐彦卿看来,西蒙国的局势说不上好,他们的军事发展突飞猛进还是近一年的事情,操着一只年轻的军队和陈朝经验丰富的军队打,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势头正劲,但是恐怕好景不会长久。
写文章自然是这样写,虽然上面的人喜欢看学子深入剖析问题,但是一昧的贬低己方肯定是不行,当然沐彦卿考虑的这些都是分析具体情况得到的结论,至于其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或者西蒙会不会有后招,不在他考虑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