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都是前些日子与他打的火热的妓子,时骥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只道:“春风一度而已,哪里就谈得上入眼了?我眼中从头到尾,都只有公主一个。”
“罢罢,你那些风流话,留着说给别人听吧。”燕双成道,“我懒得管你,你也少来烦我,等时机到了,咱们就好离好散。”
“公主真是冷心冷情,一日夫妻还有百日恩呢,公主就这么着急抛下我?”时骥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燕双成美艳的容颜,眼中流露出自己也不觉察的爱意。
他们夫妻两个,虽说是各自怀着目的才成了婚,但性情相投,又都没有什么羞耻心约束,这些年过下来,也算是夫唱妇随,虽然日日都说将来好离好散,可真要散的话,却也不舍得。
他想起顾惜惜的嘱托,便往椅背上一靠,懒洋洋地说道:“公主,我刚刚打探到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燕双成从镜子里看着他,问道。
“先皇给顾家留下了一道诏书,”时骥道,“赐小丫头与魏谦退婚的诏书。”
作者有话要说: 魏谦:时骥不怀好意,不准再见他!
时骥:呵呵,彼此彼此。
—————————————
前十五章已经全部修改过了,亲们刷新一下吧,情节改得比较多,不看前面的话就怕接不上。
第17章
到了夜里,顾惜惜果然搬去跟罗氏一起睡。
顾和便去睡在外间的榻上,刚朦朦胧胧合上眼,忽然听见顾惜惜说道:“要么把一条龙牵过来看门吧,更牢靠些。”
一条龙是顾惜惜养的狗,顾和没有多想,接口说道:“乖女,有我在外头看着呢,要一条龙做什么?”
屋里低低几声笑,末了就听罗氏说道:“瞧瞧你爹,这是要跟一条龙抢活干呢!”
顾和这才反应过来原是说的急了,自己也忍不住笑,道:“你就天天打趣我吧,乖女还在呢。”
顾惜惜也笑,笑着笑着想起来,道:“一条龙到咱们家里来,也有十年了吧?”
“是啊,”罗氏道,“当年你把它带回来的时候,还是条小狗呢。”
“来的头一天哼哼唧唧地叫了整整一个晚上,害得我一夜都没合眼。”顾和正说着话,恍惚觉得又听见了狗叫声,连忙道,“你们听,这会子又叫呢。”
果然听见一条龙叫了两声,夜里安静,听起来分外清楚,但很快又停了,顾惜惜一边留神听着,一边道:“我都记不起来当初是怎么捡到一条龙的。”
隔得时间太久,只知道一条龙是她捡回来的,但当时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顾和一骨碌坐了起来,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说起当时的事,简直吓死人!你那天在鸣翠湖玩冰,结果一群小子打架,把冰面砸了个大窟窿,害得你差点就掉进去了!现在想起来我都后怕,要是当时家里人晚去一步,简直不敢想!”
“真的?”顾惜惜努力想了一回,还是想不起来,摇摇头说道,“我记不起来了。”
“真的。”罗氏想起当时的情形,也有点后怕,伸臂搂住了她,“把一家人都吓得不轻,那么冷的天,真要是掉下去可怎么处。”
顾惜惜想着方才顾和的话,不由得好奇地问道:“爹爹说家里人晚去一步,难道当时我是一个人去的吗?”
“你倒不是一个人,”罗氏伸手捏了捏顾惜惜的脸颊,“你是撺掇着光世一起,偷偷溜出去的。”
“对对,”顾和连声附和,“那天我跟你娘去城外烧香,就把你放在你外祖母家里看着,结果你趁大人们忙着,撺掇着光世溜门跑了,亏得乳娘发现得早,又亏得前两天下了雪地上有脚印,就顺着脚印一路追到鸣翠湖,正看见你跟那群小子打在一起,光世吓得在边上直哭,乳娘连忙冲过去把你拉开,不然你准被那帮野小子推进了冰窟窿!”
顾惜惜笑出了声:“表哥可真行,我跟人打架,他倒在边上哭。”
罗氏笑道:“光世从小就老实,不像你小时候,无法无天的。”
顾惜惜越想越觉得好笑,虽然她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了,但这事,的确像是她干的。
镇远侯府是武将出身,后面因为家中人丁单薄,所以从顾和开始便不再习武,但到底是武将世家,比起别的人家还是多了不少英武的习气,顾惜惜从小耳濡目染,虽然生得娇娇软软,但和罗光世、李妙英这些年龄相仿的小孩儿一起玩耍时,她一直都是带头拿主意的那个。
别说撺掇着罗光世溜门了,就连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的事情,她也没少干过,也无非是这几年一天天大了,顽皮的性子才收敛了些。
顾惜惜一边笑,一边说道:“我为什么跟那群小子打架?”
“听光世说,好像是那群小子欺负一个小小子,要把他往冰窟窿里塞,你冲上去替人家打抱不平,”罗氏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把你带回家的时候,据说你衣服鞋袜全是湿的,手上擦破了,头发上沾着土,简直就是个野人。”
“真的?”顾惜惜笑得直往她怀里钻,“我竟然还有这么行侠仗义的时候?”
她是真不记得了,不过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竟敢替别人出头打架?真是被家里人娇养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的好乖女,”顾和在外头说道,“以后可别再这么干了,吓得我跟你娘连着几天都没睡好,生怕你手上落下伤疤。”
顾惜惜不由得抬起手对着烛光来回看着:“哪只手擦破了?”
“这里,”罗氏拿过她的右手,摸着虎口的位置,“还好没留疤。”
烛光底下,就见女儿的手指纤细,手掌小巧,指头底下几个小而浅的圆窝,简直像是羊脂玉雕出来的一样,却又比玉石暖,比玉石软。罗氏便又后怕起来,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我早改了,昨儿在宫里,连太后都夸我温柔娴雅呢。”顾惜惜窝在罗氏,笑着说道,“那么一条龙呢,它是怎么来的?”
“乳娘说找到你的时候一条龙粘着你不肯走,所以就把它一起带回来了,大约是没人要的野狗吧。”顾和道,“也不知道谁那么狠心,那么小的狗子,也舍得扔。”
说话时,窗外又传来一条龙低低的叫声,以往夜里它很少乱叫的,顾惜惜不由想到,今儿是怎么了,这狗子怎么叫个没完?
狗舍中。
魏谦等巡夜的卫队走过去后,这才从树上跃下,揉着一条龙的脑袋,低声道:“别叫了。”
一条龙果然没再大叫,只是舔着他的手,小声哼唧着,又把两只前爪搭在他身上,使劲拿脑袋蹭他。
魏谦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十年了,她已经忘了我,难为你还记得。”
他从衣袋里取出几块肉干,拿在手里喂一条龙吃了,又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改日再来看你。”
飞身掠出围墙的瞬间,魏谦回头看看灯光黑暗处的闺房,目光晦涩。
她不喜欢他随便闯进来,他便没有再闯,只想着在外面悄悄地看她一眼,谁知竟已经人去楼空。
他已经答应了她,可她还是信不过,到底还是搬走了。她总是扯着他的衣袖叫他退思,让他一颗心热得难耐,恨不能整个掏出来给她,可她心里,果真像她说的那样依恋他吗?
双脚在围墙外站定,魏谦拿定了主意,无论她心里怎么想的,他都要定了她,今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只要他藏好她守住她,到最后,她总会真心真意的扯着他的衣袖,叫他退思。
御书房中。
李复将剪下烛花,将灯芯又剔得亮了点,奉上了一盏参茶:“陛下,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方才打发人送来了参茶,请陛下早点安歇。”
燕舜接过来抿了一口,揉了揉眉心,道:“再说吧。”
这些天忙着办丧事,积压了许多折子,得赶紧批完了。
却在此时,小太监走来回禀道:“陛下,溧水公主求见。”
燕舜连忙放下朱笔,道:“请进来。”
话音刚落,燕双成已经捧着一个剔红牡丹的食盒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道:“我做了枇杷糕,给陛下送些过来宵夜。”
“阿姊有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我的。”燕舜起身接过,声音温存。
他们姐弟两个的生母李才人死的早,在他十二岁前往封地润州之前,都是燕双成又当姐姐又当娘,极力照顾着他。
宫中历来是捧高踩低的地方,虽然当今太后心地慈善,并不曾亏待他们这两个没娘的孩子,可是李才人生前就不怎么得宠,燕淮母子两个那时候如日中天,未免又把燕舜当成了一个碍眼的绊脚石,所以暗地里燕舜还是吃了不少闷亏。
燕双成为了护着这个弟弟,一再推迟婚期,将近二十才肯出嫁,也亏得她极力维护,燕舜的日子这才不至于太差。
可还是在十二岁上,因为燕淮母子两个的谗言,燕舜被送去了润州封地。
为了让燕舜尽快回京,燕双成与青梅竹马的驸马和离,改嫁时骥,又凭着与江家的关系,为自己争取了一席之地,燕舜在润州那些年,用到的许多财力人力,都是燕双成从时骥那里为他弄来的。
所以在燕舜心中,若论起亲近的人,燕双成要排在头一个。
他打开食盒的盖子,就见透明的琉璃盘中放着几块水晶也似的熟粉糕,芯子透着娇嫩的鹅黄色,气味香甜中又带着微酸,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小时候在宫中相依为命时,燕双成时常做给他吃。
燕舜忙捏起来一块塞进嘴里,眼中露出了笑意:“果然是阿姊做的枇杷糕!”
燕双成看他吃得香甜,脸上带着温柔,轻声道:“喜欢的话我明天还给你做。”
“好,”燕舜递给燕双成一个,“阿姊也吃。”
燕双成伸手接过,却又塞回他嘴里,声音便低了下去:“陛下,我这糕可不是白吃的,我还有事求你呢。”
燕舜心里一动,隐约猜到了她的来意,却只是装作不知道:“太晚了,吃了糕就该歇下了,要么等以后再说吧。”
“我偏要这会子说,”燕双成纤长的手伸出去,平平地摊在燕舜面前,“我听说父皇留了一道退婚的诏书给镇远侯府,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燕舜:亲姐姐看上了好哥们,想让他做朕的便宜姐夫。
燕舜:朕心甚累。
第18章
明浮玉走到殿外的时候,正听见燕双成沙哑软滑的声音:“……我偏要让他退婚!”
门前的太监正要通报,明浮玉摆摆手止住了,放慢了步子,慢慢向廊上走去。
燕双成口中的那个他,不消说,是指魏谦。
年初魏谦回京后,因着与他们的联系不能暴露,便借用燕双成的公主府,时常做些消息联络的事情,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来二去的,燕双成竟然看上了他。
明浮玉前些年虽然随着外放的父亲在润州居住,但明家的根底原本就在京城,所以京中的消息,明浮玉多少也知道一些。燕双成自从嫁了时骥之后,一改从前的性子,竟也跟着时骥胡天胡地起来。
时骥在外头寻花问柳,燕双成就在府中召集美男子谈天说地,还养了一班小戏,乐师与戏子个个都生得不俗,其中的意味自然不用明说,即便是在一向风气开化的勋贵圈子里,这对夫妻的行径也十分让人侧目。
可是她竟然看上了魏谦,十分出乎她的意料。
又听燕舜说道:“阿姊,退思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浮玉越走越慢。
魏谦的心思,除了报仇,唯有娶顾惜惜。
别人不知道,但她一向最知道魏谦,极是个固执钻牛角尖的,但凡他认准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既然想要顾惜惜,那就绝不会跟别的女人兜搭,燕双成这些念头,只怕也要落空。
又听燕双成说道:“我从来没向你要过什么东西,这是头一回,陛下总不能让我空着手回去吧?”
燕舜叹了口气,声音里全是无奈:“阿姊,退思他又不是物件。”
明浮玉瞧着房中的灯火,弯弯的娥眉不觉微微蹙了起来。
东西?是说魏谦,还是指遗诏?
将要踏上台阶时,明浮玉放重了脚步,轻声道:“陛下。”
屋里的声音很快停住,片刻后燕舜道:“进来吧。”
明浮玉迈步走进房中,燕双成起身相迎,道:“皇后来了。”
“姐姐也在啊,”明浮玉只装作是才看见她,“我听说陛下还在忙着,过来看看。”
“我给陛下送些吃的过来,”燕双成指了指枇杷糕,“皇后也尝尝吧。”
明浮玉依言拿了一块吃着,那边燕舜就想借此机会脱身,忙道:“阿姊,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得早起。”
“陛下不把诏书给我,我就不回去。”燕双成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感情不错,索性把明浮玉也扯进来,“皇后知道吗?先皇已经赐了退思与顾家的小丫头退婚,偏偏陛下把诏书扣下了,我是来讨诏书的。”
果然是说诏书。明浮玉看看燕舜,又看看燕双成,柔声道:“陛下自然有陛下的打算,姐姐莫要着急,有话慢慢说。”
事情已经捅了出来,燕舜也只得顺着往下说:“阿姊,这封诏书是退思再三求朕留下的,他只求过朕这么一件事,朕不能让他寒心。”
燕双成接口说道:“我也只求过陛下这么一件事,陛下难道就能让我寒心吗?”
她水盈盈的丹凤眼里全是执拗,就像个固执的小姑娘,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自己喜欢的玩偶,燕舜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一时很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