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羊和喻子翔走进剧院里面，与外面相比，也不安静多少。
“我从来没有……”喻子翔牵着朋羊的手，带着笑，缓缓说道。
“我知道。我很高兴你邀请了我。”朋羊看向他。她知道这种场合对于一个职业球员的意义。她跟皮埃尔在一起的时候，牛大王就反复说过。她也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带女伴出席这种场合。“我爱你。”她抓紧了他的手，跟他说。
喻子翔反握她的，但他可不
能真的用力。他看着她。她披散着长发，她今晚没有带她飞扬的眼线，再加上她这身偏向于精巧设计的性感短裙，她甚至有点像个青少年少女。他知道她可以是这样，但他猜测有些人可能很难想象VMA颁奖典礼上的GOAT可以是这样。他目光往下落。
“你能不要盯着了吗？”
喻子翔半天不说话，朋羊压低声音提醒道。周围很多很多人，到处都是媒体，到处都是镜头，到处都是闪光灯。随便一个人都在拿着手机对着他们。
好像被误会了，好像也没被误会。的确有点粗鲁。“抱歉。”喻子翔的目光回到她的眼睛，他脸上的笑容有点邪气，“我也爱你。”他离近了一些，是调情的语调，“为什么你这么hot？”他明明就是在调戏他，但又好像，他真的很困惑似的。
朋羊皱眉的瞬间看到他眼里满满的笑意和满足，他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他们一路被瞩目。时不时，喻子翔得停下来跟人握手拥抱、撞肩。
*
伦敦守护神剧院的室内设计主要是象牙白色与金色。雕花缠缠绕绕在墙上和柱子上。华丽的金色水晶吊灯就在萨巴蒂尼头顶。
意大利人是作为年度最佳阵容的候选来出席的。他站在古典楼梯上向下望，他的一只手在金色的扶手上。四周人来人往，这个区这个入口是给今晚最重要的出席者们的。他们的座位也都是在前排。
跟以前不一样，萨巴蒂尼如今能听懂不少周遭的英文对话。能听懂也很烦。他的眼睛始终关注着一个方向。有人走到他身边，他意识到，但他无动于衷。
本杰明的穿着跟萨巴蒂尼没有太大不同，但他戴的不是领结，而是领带。他顺着萨巴蒂尼的目光望过去，用英文说，“她身边已经有一位绅士了。”
萨巴蒂尼依旧没看本杰明，倒是动了动嘴唇。他也说的英文，语速偏慢，带着意大利人特有的口音。“他今晚可能作为中场进入最佳阵容，你敢相信吗？”
“你或许忘了，他是我的国家队队友。”
“不，我没忘。你一向是客观的。而且，今晚你们是竞争关系。”
本杰明一手插在口袋里，耸了耸肩。他也依然看着那个方向。
今年非常有趣。
在国际足联的最佳阵容评选中，喻子翔是被划为“中场”的。本杰明本来就是中场，肯定是这一栏。而萨巴蒂尼自然还是在“后卫”一栏。他们都是今晚年度最佳阵容的候选。
切尔西和巴萨上个赛季都没有拿到联赛冠军，同样是在联赛里排名第二。但巴萨在欧冠淘汰了切尔西，且打到了决赛。
似乎没什么悬念。
只是，如果把喻子翔过去一个赛季的表现单独拿出来，半个赛季在皇马，半个赛季在切尔西，半个赛季打左后卫，半个赛季打中场，公平地说，他的确有实力进入候选。尽管评判起来免不了麻烦和困惑。
而FIFA的决定导致：无论如何今年的世界第一左后卫都不可能是喻子翔。
第100章 C98
“他也不再只是一个左后卫。”本杰明看着那个方向说。
喻子翔的手在BY的腰间, 他们正在跟一个高大的德国人——这是拜仁慕尼黑的主力门将汉斯-巴赫迈尔以及他的妻子聊天。汉斯也是带领拜仁今年欧冠捧杯的队长。此时，切尔西队长的脸上，笑容畅快自如。
“是的, 为此他把世界第一左后卫都给扔了。”萨巴蒂尼想起他们在诺坎普的谈话。喻讽刺的语调跟本杰明讽刺别人时的语调很近似。
“我想他也没那么在乎。就像你没那么在乎一样。”或许他曾经很在乎过。本杰明想。但人总是一直在变化的。
萨巴蒂尼神态平常。“所以, 你的客观评价？”
本杰明不可能经常看英超的直播，但他也不可能不知道, 在这个刚开始的赛季，切尔西是全胜的战绩。在欧洲的主流联赛里, 他们进球最多，丢球最少。子翔自然也拿到了不错的进球和助攻数据。
实际上, 英格兰的足球媒体开始把这个词送给子翔：playmaker
本杰明对这个词可一点也不陌生, 他自己就是所谓的“组织者”。
他还记得，就在上个赛季末, 几乎所有英格兰足球媒体都还在质疑子翔改变位置的做法。极端的观点甚至把切尔西两条主要战线的失利都归结于这个疯狂的改变。然而现在, 他们甚至说, 这家伙重新定义了这个位置。仿佛喻子翔是第一个这么干的似的。英格兰媒体有时候的确有点少见多怪和过于夸张。
就像萨巴蒂尼说的，本杰明是客观的。那么, 客观地说, 如果一定要在他自己和喻子翔二人之间做一个选择，本杰明毫无疑问会选自己。尽管他左中右都可以打, 这让“竞争”的必要性没那么强。而子翔是不能去中间偏右的位置的，这则让“竞争”的优势导向本杰明这边。
即便只从上个赛季二人所效力的俱乐部成绩和二人的个人表现来看, 也是本杰明进入到最佳阵容更让人信服。
不过, 说到底, 本杰明没有那么看重这个。且他认为如果子翔今年真的没有入选，应该也不会很失望——他离开皇马时肯定有过对自己职业生涯前景的分析。不管公众怎么看喻子翔，
或是喻子翔旨在塑造一个什么样的公众形象, 他始终是一个具备策略思维的中国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中国人和意大利人很像。
本杰明没有给出客观评价，而是问：“你认为他很差劲？”他知道萨巴蒂尼对打中场也很有心得。
“没有好到可以进最佳阵容。”
“你是客观的？”
“是的。同时，我的确没法喜欢他。”萨巴蒂尼低头看了看表，“我想他对我也如此。”
本杰明弯起嘴角，“我不会惊讶。”
有人走过他们身边，正是拜仁的门将汉斯和他的妻子。四人简单寒暄了几句。
德国夫妇离开后。
“莱昂告诉了我。”
本杰明听到萨巴蒂尼说。
他一瞬间就笑了，一点也不意外。本杰明都不费心问萨巴蒂尼，莱昂告诉了他什么。他问的是：“莱昂怎么说的？”
人群密集，那两个人总是刚走两步就被叫住，现在叫住他们的是莱昂和他的妻子。
萨巴蒂尼的声音没什么感情，“莱昂用了miserable（痛苦不堪）这个词。”
本杰明思考着莱昂的这个词用得是否精确。似乎有点问题，但他显然没必要解释。“他那时候很享受——我们假设他用了正确的词——看我那样，现在，他对你产生了同理心？”本杰明顿了顿，语调故意上扬，“Amusing.”
“我不明白。什么是miserable？”萨巴蒂尼却道。
“意大利语里有这个词。”本杰明的眼睛扫向别处，他看到了皇马的两个球员，皮埃尔-荣凯和安东尼奥-罗哈斯。
“我的意思是感觉。”萨巴蒂尼也看到了荣凯。然后是派崔克。荣凯在和派崔克聊天。派崔克今年独自前来，显然有政治考量。
这个赛季，派崔克摆脱了伤病困扰。他开赛以来这一个多月的表现和数据令全世界的足球媒体和球迷惊叹。而他在上个赛季缺席很多比赛，只拿到英超冠军的情况下，依然入选了2025年FIFA年度最佳（世界足球先生）的三位候选人，可见国际足坛对他的认可度之高。
另外两位候选者，一位正是上个赛季的西甲最佳射手也是全欧洲进球最多的球员皮埃尔-荣凯，另一位就是汉斯-巴赫迈尔。
大部分情况下，这个奖项都是给拿到欧冠冠军的球员。但这
一年度的评选又出现了以往出现过的情况。欧冠冠军球队里没有一个各方面表现极度亮眼、实力数据乃至名气可以与另外两位候选者抗衡的球员。拜仁的进攻核心罗宾-沙夫勒，数据上有些逊色，拜仁队中是多点开花。
德国媒体和拜仁最终推出的是他们的汉斯。汉斯在决赛中连扑两个点球，帮助拜仁力克巴萨，这个表现让人印象极为深刻。通常来说，一个门将很难赢得这种荣誉——但今年汉斯的呼声很高，而且他是拜仁队长，如果选一个代表出来，那么的确汉斯最为适合。
本来巴萨这边也有一个候选，前锋莱昂-费雷拉。但因为决赛赛场，两次被汉斯扑出点球，他的票大打折扣，最后没有进入前三位候选。
萨巴蒂尼知道莱昂上个赛季一直在“算计”荣凯，可惜乌拉圭人最终败给的不是法国人，而是他自己。
派崔克拿奖的可能性被认为并不大。今年皮埃尔和汉斯的竞争仍是颇有悬念。一直以来外界两种支持的声音都有。
其实，荣凯如果不是与派崔克处于同一个时代，他最晚去年也拿了。法国人上上赛季的双30数据相当惊人，但去年夏天有欧洲杯，英格兰问鼎，派崔克当仁不让继续垄断。
今年也许是荣凯的机会。尽管萨巴蒂尼不太看好。尽管作为意大利的国家队队长，他也给了荣凯一票。
“输掉欧洲杯决赛之后？”本杰明没有问他们上赛季一起输掉的欧冠决赛。萨巴蒂尼毕竟赢得过一次欧冠冠军。
片刻，萨巴蒂尼回答了本杰明的问题，“悲伤。”
本杰明看了看萨巴蒂尼沉静的脸，他的确很难想象这个意大利人会让自己处于miserable当中。这有时候只是一种选择。
嘈杂的声音不断，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但都能听清彼此。
当她忽然往楼梯的方向望过来，萨巴蒂尼松开了放在扶手上的手，转过了脸。
本杰明看到意大利人深蓝的眼睛里多了一点促狭。“我不爱她。我从来没有爱上她。我从未有过机会。”意大利人缓慢地说。他在Instagram上跟她说的那句话是：我想认识你，也想让你认识我——这实际上到现在都没发生。
萨巴蒂尼说完往入口处走。他没有继续“一
万次任意球的练习”，他很快发现那不适合他，而且不是任何事情努力就有用的。他希望他发过的那些信息给她带去过一点欢乐。“人们喜欢看我笑话，莱昂未必不是。你为什么？”
“我喜欢莎士比亚。”英格兰人说。
“Fair enough.（理由充分）”萨巴蒂尼走进了今晚将要举行颁奖典礼的剧院内部。
宏伟的金色与红色的剧院里，已经有很多人入座了。
“你喜欢她就像刚才外面有女孩子喜欢你一样。”
“有一点区别。”萨巴蒂尼说着回了回头，他看到她也进来了。他们的座位不会离得很远。“她们似乎看到我就很开心了，有一个告诉我她飞跃了半个地球。我想要的更多一点。”
萨巴蒂尼没有继续说。
“像是一个约会？”本杰明淡笑着问。
“像是一个约会。”萨巴蒂尼重复了本杰明的话。
那才会是开始。
“你买了她的新专辑？”
“当然。”
“你会去看她的演唱会？”
“十一月在巴塞罗那，我不会想错过。也许到时我会邀请你一起。”
“我以为刚才你会过去跟她打个招呼。”
萨巴蒂尼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一年前，他在伯纳乌的客队更衣室门口看到她，她看上去不太开心，虽然她脸上有笑容。他不想要签名合影，他只是看了她很久，她应该认出了他。他的确有一些话想说给她听，或者只是打个招呼，讲个笑话，认识一下，但那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是恰当的时间地点。今晚更不是。
“她身边已经有一位绅士了。”萨巴蒂尼道。那根黑色的腰带今晚属于那位他讨厌的绅士。
本杰明失笑，“Fair enough.”
本杰明走过红毯时，给一些小男孩儿签了名。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小男孩儿希望将来能够成为他们，但99.99%以上的都成为不了。而即便成为了自己想要成为的自己，也还是有很多得不到的。比如一个约会。
萨巴蒂尼在意大利电视台上说的都是真的；他在国家德比时跟荣凯说那句话是因为他真的认为她和荣凯不适合，也许他还认为荣凯伤了她的心；Sexting事件一出来，意大利人马上公开澄清那件事；他在社交媒体上说“她看上去不错”——
子翔那条Instagram下面可能有无数人评论BY漂亮性感有些说法甚至粗鄙不堪。但他是萨巴蒂尼，他不应该评论。他评论了，他就成了杜兰特。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个笑话。
“聚光灯放大了你做的事。”
“她喜欢聚光灯。”萨巴蒂尼侧过脸，眼神如常，但眼角弯出的弧度，本杰明很少见到，“我不是杜兰特，因为她不是斯嘉丽。她是Queen B，我是萨巴蒂尼。我不觉得丢脸。她就是我的维纳斯。”
“Romantico.”（罗曼蒂克，意大利语）本杰明道。这个词并非“褒义”。
或者说，Romanticis-m与建立真实稳定的情感关系毫无关系，它只关乎浓烈的情-欲与可能的灵魂共鸣。莎士比亚也写过这样的作品，《罗密欧与朱丽叶》。
“Machiavellian romanticist.”（马基雅维利式罗曼蒂克主义者。）萨巴蒂尼干脆给了两个算不上“褒义”的词出来。
“How amusing.”本杰明挖苦道，但他话锋一转，开了个玩笑，“我是指你华丽的词汇量。”
“Romanticist的词根是Roma，Machiavelli是意大利人。”萨巴蒂尼说完，左边嘴角轻微动了一下。他看到，她在他斜前方坐下了，她整理着头发，稍稍侧脸，微微笑着，跟她男朋友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