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娘像是听到什么希望一样,眼睛都放出了神采,她重重地点头,“你这次一定会高中的!”
凉风听到这里就听不下去了,她朝鹃儿摆摆手,两人朝着来时的方向往回走,她对别人家的事情没有那么在乎与关心,但是想想,似乎是要去问问秦屿落音坊的事情了。
这两月她几乎都要忘记当初和秦屿还有一个赌约,账也没去看。
凉风还是和鹃儿走到了后花园,这里的花也不顾花期,百花齐放,确实看着十分漂亮。
她今日穿着一身浅粉色的百褶裙,脸上稍微抹了些胭脂,看起来灵巧娇媚,一入后花园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凉风的视线还停留在花上,她其实很喜欢桃花,不过那是三月时开放的,现在最盛放的就是金菊了。
她挽起一朵,轻柔万分,微微俯下身嗅香,唇角绽开一丝笑意,她身旁的一些女眷们看得都有些呆愣了,回过神后开始私下讨论着这是哪家的夫人。
已经嫁人的女子一般是绾发,未嫁人的姑娘都会散发,凉风抬起头发现众人的目光都看着她,心下不解,看了身旁的鹃儿一眼。
“哎呀陆夫人,您这是跑哪去了,好久才找到您!”陈府中的管家看见凉风连忙小跑过来,继续道:“陆庄主找不到您正心急呢,您随我去吧?”
这管家之前在迎宾的时候见过凉风,被差使着过来找陆夫人,他一开始在花园还没见着人,后来又来找一次就看见了。
就在这后花园一群女眷的注视中凉风随着管家离开。
“这就是陆绝山庄那个陆行之的庄主夫人?看起来好小啊。”
“别看她小,厉害着呢,能把清乐坊改名重新经营,你有那本事?”
“说起来还要感谢她,让你家那个乖乖回家了吧?”
“可别说了,现在的落音坊可比当初的的清乐坊还要勾人。”
凉风随着管家走到大厅,陆行之站在那里正和周围的人攀谈着,凉风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他身上似乎光芒万丈,凉风看着他,脸上清浅的微笑,眼睛里盛满崇拜。
陆行之余光看见了凉风的身影,同周围的人道别,周围的人散开作别,他朝着凉风走来,问:“跑哪去了,让我担心。”
他的语气不见任何责备,反倒有一丝溺宠。
“随便走了走,看了一出戏,赏了会儿和山庄一模一样的景色,觉得这杭州,还是少来为好。”她调皮一笑,朝陆行之眨了眨眼。
“鬼灵精,不是你叫我总是带你出来玩的?”若不是旁边有人凉风想陆行之现在肯定很想刮她的鼻子。
她娇俏的笑,“和庄主玩可以,看庄主和其他人玩就没有意思了呢。”
他二人此时在这里打情骂俏,凉风身后来了个人,“行之兄,好久不见。”
凉风眉头轻轻皱了一会,她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凡,对声音的辨识度极高,这个人分别就是刚刚她在假山后面听见和昭娘说话的那个男子声音。
她转身一看,见这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打扮及其讲究的姑娘。
“陈公子。”陆行之点头,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陆庄主。”陈微竹身后的那位女子也打着招呼,凉风同他们轻笑示意,未发一言。
陈微竹看见凉风,眼睛有些发亮:“这就是陆夫人了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绝世佳人,我想就算是那西湖的西子也要自叹不如了。”
凉风掩唇一笑,算是知道这陈公子的嘴巴可真是油得很。
他身后的女子名为芳璇,姓氏余,也算是杭州城一个大官僚家的小姐,她轻笑,语调有些怪异:“早听闻陆夫人驯夫手段,原本还想着若是能见着一定要好好讨教一番,看着夫人这惊世容颜,我想不需要手段天下男子也愿意为之倾倒了吧?”
陆行之脸上此时越发没了表情,没人接话,余芳璇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
陈微竹原本就不是很喜欢余芳璇,可是父亲说她喜欢自己,而且又是大官的女儿,怎么都不能怠慢她。
于是他等了一会,才出来帮余芳璇解围,他拱手道:“是我僭越了,行之兄和陆夫人切莫放在心上。”
余芳璇也轻笑,凉风唇角勾出一个弧度,非常标准,她点头道:“无事,还要多谢两位的赞誉。”
谈吐得体落落大方,陈微竹的笑意更甚了,陆行之此时终于开口,这陈府他是懒得待下去了:“我们在杭州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我夫人身体也有些不适,已经和陈老打过招呼,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陈微竹退后一步,同他们道了别后叹了一口气。
这等姿色真是难得,只可惜不是他陈微竹的。
余芳璇“哼”了一声,见陈微竹的眼睛一直盯着凉风看,咬着牙小声道了一句:“狐媚子。”
凉风同陆行之坐上马车,她还以为要在陈府待上许久,没想到就这么着出来了。
她问:“陈老和你说什么了?”
凉风其实有些好奇,她知道科考算是一件不小的事情,虽然刚刚只是听了一点点,但是陈老如果真的这样做的话怕是可以算是舞弊了。
“他想拉我入伙,就算他被发现了还可以拉着陆绝山庄一起,一石二鸟,痴心妄想。”陆行之手指轻轻摩擦着,似在心中想着对策。
陈老居心不良他一直都知道,自从自己父亲在生意上盖他一筹的时候或许就已经开始包藏祸心了,来过一次陆绝山庄之后开始大肆修缮自家的府邸,变得和陆绝山庄一样。
可那又怎样呢,他的两个儿子虽说也是读书人,可是天赋不够,又不肯下个苦功,陈老也是尽为他们想这些歪魔邪道了。
陆行之知道,只要铲除陈家,他就能彻底在江南,杭州称霸,谁都不能在他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心思简单了些,山庄也有很多刻苦读书的门客,我见他们夜半都在读书,此等用心,江南科考必定精彩,可是这其中若有不公,不知道又要寒了多少学子的心。”
陆行之没想到她还有如此见解,点头道,“出于江湖道义,我不能去和庄中住着的那位公子说,如此就劳烦夫人了。”
凉风懂得他的意思,轻笑道,“好的,我明白了。”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忽的她话风一转,“落音坊这月的账目我似乎还没有看,我还挺想知道秦屿现在把它经营的如何。”
陆行之其实是不怎么想去落音坊的,但是又不好拂了凉风的兴致,于是对外面的车夫道了一声。
落音坊现在已经彻底从头到尾变了个样子,这里的姑娘们不再画着媚俗的妆,待她们也没有之前那么苛刻,凉风站在落音坊门口,她其实没有想进去的,她只是在这里等一个人。
落音坊白天不开门,陆行之站在凉风身侧,问她为何不进去,不是说要查看账目的。
凉风道,“今日我们见到的那陈公子和他身后的那位女子什么关系?”
陆行之想了想,道:“应该是有婚约吧,我有听陈老提起过。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请如此上心?”
他微微眯着眼睛,神情有些危险。
凉风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别想多了,等下我和你说。”
这俩都是爱吃醋的,若是不解释清楚了谁都别想好过。
凉风话音落下,就在落音坊门口见着了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昭娘。
看见凉风昭娘是又惊又喜,她连忙走过来然后跪在了凉风面前,凉风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俯身想将她扶起,故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行之在一旁看着她俩不知道这唱的又是哪出,按照刚刚凉风的举动来看像是故意等在这里的一般。
昭娘脸上依旧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梨花带雨,声泪俱下,“夫人,求您了,能放我离开落音坊吗?我相好是个穷苦书生,江南马上就要科考了,我……我想去照顾他。”
凉风的微笑慢慢淡下来,她知道昭娘在说谎。
之前听见她主动和那个陈公子说要去照顾她,现在又说她相好是个穷苦书生?
“最近山庄在也在接济一些穷苦的书生,你和你的相好若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领一笔助考银子,这照顾不照顾的,都是大人了,应该可以自理的吧?”
“可是……我,他不能没有我。”昭娘咬唇,她心下其实也有些紧张,她知道眼前这位陆夫人有着怎样的手段,心下有些惴惴不安。
凉风呼出一口气,“这件事请你和我说没有用,去找秦阁主吧,他才是管事的呢。我今天过来只是想看看落音坊的账目,没有别的。”
她像是不想谈这件事,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秦屿。
昭娘怔怔的,没有想到这一招软的竟然不管用,她被凉风叫了下人扶起来,凉风依旧是浅笑,“去拿账目吧,今日我还有许多事,不能多呆。”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在这里留太久,让她尽快拿了东西就离开了。
昭娘点点头,也算是知趣的。
凉风见她转身,从鹃儿那里拿了手帕擦着自己刚刚触碰过昭娘的手。
“说谎之人我一向不喜欢,她今日去了陈府和陈家公子见了面,似有纠葛,然后跪在我面前演戏说她相好是个穷苦书生,真是看不懂。”凉风把手绢递还给鹃儿。
“这女子不是你亲自选的么。”陆行之笑道。
凉风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我没有夫君慧眼识英呀,偶尔看走眼了或许也正常吧?”
更何况当初昭娘那鹤立鸡群的不跪,确实是有给她留下很深刻印象。
没想到她的性子竟然如此懦弱且多戏,明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却还在妄想。
昭娘从落音坊里面把账本拿出来递给凉风,凉风接过后道,“我看完之后立马叫人给你送来。”
她转身,看了一眼陆行之,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昭娘点头,眼睛还是红红的,待凉风坐着的马车走远了,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当初为何要做出头鸟。
只可惜她现在没有赎身的银子,才想着这么一出,找姐妹借些?显然也不靠谱,她们恨她或许还来不及。
昭娘想立马写信给秦屿,希望她能通融一番,她真心喜欢着这陈微竹,这么紧要的时候,她怎么能不陪在他身边。
凉风看着自己手上的账本,一页页翻过,笑道,“流水比以前要多了,不过盈利还不到两成,这次秦屿怕是要大出血了。”
陆行之满不在乎,“他平时收的贿赂银子够多,这点不算什么。”
凉风惊讶,“贿赂银子?”
“恩,有些人想和陆绝山庄做生意,自然也要下些重本,不过秦屿有分寸,我没怎么管。”
这点凉风还是真的不得不佩服陆行之了,他看人真的很准,这些年陆绝山庄在他手底下没有出现过很大的岔子,基本上他挑选中的人都没有反水的时候,若真有事他跑一趟也就解决了,这样的能力令凉风望尘莫及。
放纵有度,不苛责下属,他真的很厉害。
似是能看出凉风心中所想,陆行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后颈,“你若是嫌这些事情管着累我也可以叫别人来管,你好好当我的夫人,陪在我身边就行。”
“那多不好。”凉风拒绝,“庄主……不对,夫君一直是我的楷模,我的目标就是向夫君看齐,要变得和夫君一样优秀。”
陆行之被她逗笑了,“小嘴真甜。”
回了陆绝山庄后凉风去了君子珩住着的落梅苑。
君子珩对于她的到来十分惊喜,他朝江南镇守的提督摆了摆手,凉风把手里的茶点放下,坐在了君子珩的对面。
“没有打扰到您吧?”
君子珩道,“没有,正好也说完了,陆夫人是有什么事吗?”
这种时候过来想是有什么话要同他说的。
凉风轻笑,很是客气,“南方有荷,盛产莲藕,前段时间我学着做了一道藕粉荷团,庄主说还不错,现在拿来给您尝尝,希望您能喜欢。”
君子珩点点头,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在嘴里细细品尝:“入口绵软,清淡却不失荷香,陆夫人好手艺。”
凉风道了几声谢谢,这道点心她其实学了许久,可怜的是陆行之,每次都要被她拉着吃一个试试味道,然后才越做越好的。
她很少下厨,陆绝山庄的厨子有好几个,都不希望她来抢他们的饭碗。
“珩公子近日想来很忙碌吧?江南科考诸多事宜,一一调配怕是不易。”她真心关切道。
君子珩喝了一口茶,笑道:“多亏了陆庄主,帮了我许多,否则江南科考的准备事宜不会如此轻松,要我说你们夫妻二人都是能人,到时候有兴趣来开封玩吗?我可以招待你们。”
如果凉风真的去了开封,或许……皇叔有机会可以见她一面。
这话凉风是万万不敢接的,他可是当今太子,而这些事她做不了主。
“珩公子过誉了,我都是学着庄主做些小事而已,算不上是能人。”她见君子珩现在心情不错,继续道:“我今天跟着庄主去了一趟杭州,为杭州的陈老贺寿,听到些有趣的事,不知道珩公子有没有心情听我聊聊闲话?”
君子珩也是想和凉风多交流的,他点头笑道:“我很是乐意听。”
“今天杭州陈老六十大寿,很是热闹,我听说他的两个儿子也要参加科考,就跟在庄主身后多听了两句。”
“是听到什么趣事?”君子珩问。
凉风乖巧一笑,随后道:“其实我听得也没有很多,只是听到那陈老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要参加科考,还说已经和当地的监考官打好了招呼……我觉得好笑,这次科考当今圣上如此重视,想是不会有人有如此大的胆子在天子眼下做这种事情的吧?”
她缓缓说着,多说一句君子珩的心就沉下去一分。
君子珩其实已经听出凉风的言下之意了,他面上没有过多表情,依旧只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