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秀花这人吧,也不知道随了谁了,有时候说话办事还算可以,有时候就是蠢得没药医。
没轻没重的!自家婆婆和男人不这样,甫家别的女儿也不这样。
英子的手机短信提示一直响,“怎么样了?”
“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不行就回来。”
“要不要我接你去。”
周明德真把英子的家人当毒蛇猛兽了,生怕英子回去一趟被吞了。
英子低头回了两条信息,“没事儿,在这儿吃饭了。”“不用接一会儿我自己回去。”
王老美是什么人啊,只是瞧着英子看短信和回短信的表情就知道这里面有事儿,发短信的跟英子不是一般关系。
但这个时候不能逼英子太紧,再说了,英子都这么大了,有对象也是正常的事儿。
“英子,你之前说你生豆芽挣钱,城里生豆芽真这么挣钱?你啥时候学会的手艺啊?”王老美心里也有一个想法,她也是个求上进的人,县城好归好,在县城她家也算是站住了脚,发展得不错,可归根结底还是省城好啊。
“她原来搁家的时候就会生豆芽,我教她的。”甫秀花对生豆芽这事儿早知道,“冬天的时候我也生豆芽卖,夏天豆芽卖得慢我才没生。”
“城里大批的生豆芽讲究窍门,不过掌握了也不难,总归是能吃苦就行,再说了城里有上下水,生豆芽比在平房活轻多了。”英子说道。
“你教教我呗,我也租个房子生豆芽,看看能不能行。”
“你不回家了?你那一大家子人咋整?”
“家里那一大家子人,缺了哪个不能活?你不老喊着缺钱吗?正巧英子也快放暑假了,让她带着咱俩干几天,咱俩也试试能不能行,能挣钱就多挣点,要是真像英子说的把买卖干起来了,也是一个进项!你说是不是英子?”
英子不知是应该说是还是不是,“生豆芽不能在这儿生,得另租个地方,倒不用是门脸,车库就行,主要是有上下水,这边租房应该便宜。这个时候生点儿豆芽上早市卖应该还行。”
“早市上好几家卖豆芽的呢。”甫秀花对生豆芽这件事是没啥热情的。
“有好几家正好说明豆芽挣钱!”
“那个……不光可以生豆芽,还可以卷饼卖,卷饼实际也好做。”卷饼这事儿是英子临时想出来的,她的想法是有事做比没事做强,让她们忙起来,也就没时间瞎打听她的事了。
至于卷饼怎么做她还真会,卖豆芽的时候她有两个固定客户是卖卷饼的,有时候她的豆芽卖完了,她们的摊子跟前人多,她会去帮会儿忙,对于干惯了厨房活的人来说,烙卷饼没什么技术含量。
卷饼的好坏主要是面,和面的方法也不是什么绝密,她打个电话就能给二舅妈她们做一次临时培训。
二舅妈斗志昂扬了起来,甫秀花没有太大的积极性,“超市得有人看着,家宝天天早起上学……”
从她的态度来看,这间所谓的小破超市效益是很好的,守着超市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稳定赚钱,比出地摊强得多。
到了放学时间,英子站在特殊教育学校门前等着家宝,家宝从里面出来先是按固定路线往家里走的,看见了英子眼前一亮。
“接!”他跑了过来抱住了英子的大腿。
英子弯腰搂住了他,家宝长高了不少,跟过去一样的瘦,眼睛大大的,浑身上下晒得黑黑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看得出来他生活得很好。
“想不想姐姐啊!”
“姐姐。”家宝搂着她,“姐,你……”他觉得说话费劲开始用手语。
英子用手语回他,“姐姐上学去了。”
“姐姐在哪儿上学啊?”
“省大。”
“姐姐是大学生?厉害!”家宝伸出大姆指。
“厉害!”英子跟他击掌。
英子牵着他回家,中午的那一桌饭菜又被端了上来,甫秀花切了一块西瓜,因为有家宝在晚餐的氛围比中午的时候要好得多。
一家人吃了一顿饭,英子借口寝室到点儿要关门,呆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她走之后,甫秀花坐在那里算了算英子一年到头的花销,“也不知道大学毕业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上学真贵。”
“要是上大学不划算,大学里哪会有那么多人?”韩兆秋说道。
“就是。”王老美也说道,“你得为将来想!虽说一个丫头早晚得结婚嫁人,可大学生找啥样的对象?高中毕业的农村柴火妞找啥样对象?比如我家小草,大学毕业了就算当个老师吧,在县城不得扒拉着挑?找个有工作的干部家庭的,将来日子闭着眼过也差不了,她日子过得好,我一是咱们当老人的自己省心,二是咱在儿媳妇面前腰杆子也硬啊,她要是过得差了,就算是想帮衬娘家,拿啥帮衬?你可别看眼前那点儿钱,得多看以后。”
“就是。”韩兆秋应了一句,“我把英子考上大学的事儿跟大哥说了,大哥埋怨我半天,说我目光太短浅,差点儿耽误了大学苗子,老韩家头一个大学生也没回老屯办置办置……”
“是得办置办置,这些年咱们家随了多少钱了,屯子里猪下羔子都办置,咱们家有大学生更得办置。”办置是为了回本也是为了挣钱的,一提到挣钱,甫秀花的精神头儿提起来了。
什么回屯子别人问起来为啥孩子上这么多年学才办置之类的,会不会丢丑什么的,全都被抛在九宵云外了。
英子走出没多远,一辆车就从一个遮阳的地方驶了过来,周明德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上来。”
“你来多半天了?”
“有两个小时了,我怕你让人卖了。”
英子疲惫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有人照顾的感觉真好,“他们卖不了我,就算卖也不是现在卖,大学毕业了卖得贵。”
作者有话要说:地摊经济导致街面变得太险恶了,吃完晚饭带孩子消食溜弯,一个小摊接一个小摊,每个小摊都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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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靴子
师父教徒弟, 最喜欢教的就是一张白纸什么也不会的小孩子。
任何一个有经验的动物训养师都会告诉你, 动物想要驯养成功, 必须从小的时候开始驯。
没有比自认有经验的“中年人”和已经成年的动物更难驯的了。
要是驯化他们的人是在他们眼里应该听他们话的“孩子”训练难度更是超级加倍。
无论英子强调了多少次温度、湿度控制, 多看温度计湿度计, 干妈和王老美总会以“差不多”看着还可以这类的理由将英子的话当成耳边风。
英子只能让她们一次次的“交学费”, 豆芽小,豆芽细了, 豆芽成品率降低了,每一次都有各种小问题。
“是不是你的方法不对啊?”
“我说了多少次要保持住温度和湿度?”英子反问他们。
“净瞎教,我没用过什么温度计和湿度计每次生出来的豆芽都可好了。”甫秀花直接甩脸子。
“英子, 我听人说生豆芽得加东西,不然容易烂。”王老美则是用另一种方式找捷径。
“纯手工豆芽, 想要卖得比别人好也比别人贵, 靠得就是什么都不添, 就算在夏天, 他们卖一斤一块钱, 我能卖一斤一块五, 每天都是我的豆芽先卖完, 城里人不像屯子人, 啥都看钱,他们讲究口味!一个个嘴刁着呢!有些人家吃豆芽都是掐头去尾的!人家不在乎一斤贵五毛钱, 在乎的是味儿。”
“那这些豆芽也不能都不要了啊!”甫秀花看着那些达不到“标准”的豆芽直心疼。
“想留着啊?你们自己卖去吧,我不出面,砸了牌子以后我买卖没办法做了。”到现在还有人看见英子在出地摊会过来问英子为什么不生豆芽了, 她不卖豆芽,别人生得豆芽都不好吃。
王老美拉着英子的胳膊哄,“不能卖钱,做卷饼总行了吧?”
“行,卷饼的面你记住比例和配方了吗?”
王老美从口袋里拿出皱巴巴地配方,“记住了。”
“在家多和几次,自己找找自己的规律,人家也未必百分百全告诉你,卷饼实际是一家一个味儿,区别都在面上。”
甫秀花瞧着英子的态度就有点不舒服,她是女儿啊!是两人的晚辈,怎么一直跟长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再说了,她真是不想学生豆芽。
“瞧把你能的!尾巴撅上天了!不知道能挣多少钱。”甫秀花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干妈,你不乐意学可以不学,本来就是二舅妈要学的。”英子可不理会她这一茬,从小她就在惹怒干妈方面非常有造诣。
英子的手机震了几下,她看了一下是周明德找她,“你们自己继续练习吧,记住水、温度、湿度,别乱加东西,明天我来看看。”
王老美拽住了她,“英子,你干啥去啊?”
“我下午还有课啊。”
王老美把英子拉到了一边,“你是不是有对象了?”
英子把手机揣兜里了,“我下午有课。”
“大学生有对象很正常,我还催着小草找对象呢,当小姑娘的知道保护自己就行。”王老美说道,“可别轻易让男人占便宜了。”
英子挣开了她的手,“我下午真有课。”
每次跟她们这两个在一起,英子都有轻微的窒息感,她在路上走着,直到发现路边熟悉的那辆车才松了一口气。
她上了车,摊在了副驾驶席上。
“这么累?”周明德摸了摸她的头。
“心累。”
周明德搂过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心累就找个借口少来几次。”
“我怕我不来,她们就去找我。”现在学校里的传言越来越多了,尤其是针对她和周明德的。
周明德这种品貌俱佳的官二代,跟谁在一起都是八卦中心,何况她经过各种人的宣传,已经是另一个八卦中心了。
围绕他们俩个的八卦故事,恐怕已经足够编成一本小说了。
周明德刚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他皱了皱眉头按掉了。
“谁的电话?”英子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儿。
“我妈的。”周明德打了个呵欠,“她知道了我们的事,想让我回去谈谈。”
英子的脸色变了几变,她早就知道周明德的父母会干涉进来,面对他们是早晚的事,可这一天的到来仍然让她紧张到心直抖。
“你放心,我的事他们干涉不了。”周明德说道。
英子干笑了一声,干涉不了吗?婴儿出生的时候有形的脐带就被剪断了,可家庭、血缘,这类无形的脐带,有些人一生都没剪断。
周明德送英子去了学校,英子确实下午有课,上完课之后,她自己骑车回了公寓。
公寓里面的女生们今天集体聚餐,在中国,想要让来自不同地方的人集体聚在一起吃饭,讨论来讨论去,最终的结果永远都是“火锅”还必须得是鸳鸯锅。
一边清汤一边微辣,喜欢吃更辣的自己调蘸料,所有的食材全都摆在一起,喜欢吃什么自己涮。
英子这里条件称不上是顶好的,可满足了女生们最大的需求:清静。
总有那么一些人没办法融入“集体生活”,出去合租又避免不了自己的室友带男朋友回家的尴尬,自己一个人租房住又有种种不便。
英子的公寓完美满足了这一部分人的要求,实际上有两个女生暑假过后就要退租,排队想要入住的却有十个人。
今天除了室友们之外,就有这十个人中今天有时间的六个。
周家的桌子够大,十二个人全部坐下来没有任何局促的地方。
本来英子应该是在今天考察新租客的,她却没有什么心思,满脑子都想着周明德的妈妈会说些什么,会用什么方法让他们俩个分手。
英子的头顶有两只靴子,一只是干爸干妈,另一只是周明德的爸妈,现在两只靴子已经全部掉下来了,英子觉得头疼欲裂,却有一种怪异的踏实感。
所有人都散了之后,餐厅里只剩下英子和朱盈,朱盈递给英子一块西瓜。
“你见了你的父母?”
英子趴在桌子上,“我得给你多少钱啊。”
“什么?”
“我听说心理咨询很贵的。”
朱盈笑了“心理咨询只是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我现在还是门可罗雀状态,要不是有份教职养活着,只能去精神病院讨生活了,国人在心理方面讳疾忌医,除非发展成精神病了,是不会来看心理医生的,你这个案例太典型了,免费。”
英子抬头看她,“你知道我父母找到我了?”
“你的表现很明显了。”
英子继续盯着她。
朱盈一摊手,“我听见你跟你干妈打电话了,你一直在说什么温度湿度。”
英子苦笑了一下,“我在帮她们学生豆芽。”
“为什么?”
“什么?”
“我不信你没有办法不跟他们接触。”
“也许是因为我……”因为什么?因为脐带没有完全断?她还是想要归航?就算归航让她痛苦万分?“他们也不是坏得流油的那种恶父母,我干爸腿没摔伤的时候是做木匠活的,别人请吃饭,他总会打包回好吃的来给我们吃,我干妈家里吃鸡有两个鸡腿,一定是我弟弟一个,我跟姐姐轮着一人一个,分不到鸡腿的也能分到好大一块鸡全翅,我妈除了偶尔吃一些鸡肋,从来不吃。”